第4章 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第4章 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方言洗澡的時候還在想桑奕明到底有沒有生氣,應該是生氣了吧,自己私拆了替朋友帶給媽媽的禮物,還是那麽貴重的。
等他濕着頭發出來的時候,桑奕明已經找出剪刀跟罩衣,坐在穿衣鏡前的凳子上在等他,看他洗完了,沖他招招手:“過來,坐這兒,你頭發太長了,擋眼睛,我給你剪剪。”
方言站在浴室門口沒動,仔細觀察着桑奕明的表情,很平靜,跟平時一樣,看着好像已經把剛剛的事徹底忘了。
桑奕明看他不動,又催他:“過來啊,剪完了該睡覺了。”
方言笑着“哦”了一聲,本來還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沒再提,走過去坐好。
桑奕明把剪刀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先把罩衣給方言穿好。
因為方言小時候對理發店有一些不好的記憶,一直不喜歡去理發店剪頭發,頭發長了也不管。
方言還上高中的時候,桑奕明有一次在方言姥姥家院子裏看到過她給方言剪頭發,當時他只是隔着半開的門縫瞟了一眼,心裏還想過,方言姥姥真是什麽都會。
結婚之後看方言頭發長了,桑奕明還總是催他去剪,但方言總是嘴上應着,就是不去,太長了就在腦後紮個小揪揪,但散下來的時候就很擋臉,人看着也不精神。
後來桑奕明看他就是不去理發店,就問他是不是想留長發,方言搖頭說不想留長發,桑奕明也不再催他,學方言姥姥,自己在家給他剪。
桑奕明第一次說要給方言剪頭發,方言也不抗拒,還樂樂呵呵的,洗完頭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都不問問他會不會剪頭發,是完全信任他的姿态。
方言的頭發一直都是半長的,桑奕明一開始只會給他剪短,說不上亂也不算太差,沒什麽型,全靠方言那張臉撐着,什麽發型都能駕馭,早上哪怕不用梳子特意打理,洗過頭一吹,随手一捋一抓就已經很養眼了。
後來保持一個月給方言剪一次頭發的頻率,桑奕明已經相當熟練,現在已經會打層次了,哪裏該短哪裏該打薄他都知道。
方言閉着眼,桑奕明把濕頭發先給他梳開,很快梳起一捋頭發,手起手落,剪刀咔嚓咔嚓一下下開剪。
漆黑的碎發掉在地上跟罩衣上,有的碎頭發還落在了桑奕明的拖鞋上,他看見了也不在意。
桑奕明剪頭發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每一下都剪得很認真,所有注意力都在他手指間方言的那一根根不軟不硬的發絲上。
二十分鐘就剪好了,方言睜開眼抖了抖罩衣上的碎發,桑奕明用海綿給方言擦了擦,但臉頰跟脖子上還沾着不少碎頭發。
桑奕明把罩衣解開,拍了拍方言肩膀:“再去洗洗,有碎頭發。”
方言站起來摸了摸被頭發紮得發癢的脖子,說了聲“好”。
桑奕明低頭收拾東西,打了個哈欠,方言也跟着打了個哈欠。
這回方言沒在浴室裏磨叽,洗好時桑奕明已經把地板上的碎頭發都處理幹淨了,臉朝着浴室側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着了,呼吸均勻。
方言怕吵到桑奕明,輕手輕腳拿起吹風機進了浴室吹頭發。
前前後後折騰了小半宿,方言弄好已經12點半了,躺進被子裏後習慣性往桑奕明熱熱的身上靠,一把摟住了桑奕明的腰,另一只手拉着他胳膊,臉頰貼着他手臂閉上眼睡了。
這一覺方言睡得不踏實,做了一宿夢,一個接一個,夢裏他又私拆了桑奕明的禮物盒,桑奕明很生氣,冷着的臉把夢裏的方言吓得不輕。
第二天方言被鬧鐘吵醒,桑奕明已經出門了,他的公司遠,平時比方言早出門半小時。
方言吃完桑奕明給他留的早餐,哈欠一直不停,手裏攥着紙團一直在擦打哈欠打出來的眼淚,但出門前沒忘把桑奕明的大衣拿去幹洗店。
一路上方言都心不在焉,第一節課前發信息問桑奕明,昨天的禮物他朋友有沒有說怎麽處理的。
桑奕明說他朋友說了不介意,送給自己媽媽的不是別人,拆了也沒事兒。
方言終于松了口氣,又問:“我下班後去精品店重新買新的包裝再給包一下吧。”
桑奕明回:“不用,我已經讓人重新包過了,也已經讓人送過去了。”
方言:“那就好。”後面還加了個小熊打滾撒嬌的表情圖。
下課後他又問桑奕明:“晚上回家吃飯嗎?”
桑奕明很快回:“今晚回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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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琦上午有三節課,上完就是中午,這姑娘有什麽事兒都放在臉上,愁眉苦臉的,回辦公室飯也不吃。
方言剛從食堂回來,坐下一擡頭就看見她盯着窗外托着臉在發呆,一臉愁,問她怎麽了。
辦公室裏也沒別人,劉琦耷拉着腦袋說:“我男朋友昨天晚上跟我求婚了,但我還不想結婚,所以就沒答應,但拒絕之後心裏又不得勁兒,我倆談了好多年了。”
“你不想結嗎?還是不想跟他結?”方言問她。
劉琦雙眼空洞,長長嘆了口氣:“我沒想過別人,我只是有些害怕結婚。”
“為什麽怕?”
劉琦說:“我怕結婚之後感情就變質了,我身邊有太多這樣的例子,我有兩個同學都已經離過了,沒離的,有了孩子之後就湊活着過,我恐婚。”
劉琦想到方言結婚那麽多年了,又問他:“方老師,你跟我說說呗,你跟明哥當年是怎麽結婚的?是沖動嗎,還是順其自然?婚後你們又是怎麽保持新鮮感的,有沒有什麽秘訣或者建議?”
“我,我們……”方言眼睛虛虛地盯着半空,支吾了兩聲,只含含糊糊說,“其實也沒什麽,我們一直挺平淡的。”
不是方言不想說,而是他實在說不出來什麽,他也給不了劉琦什麽好的秘訣或者建議。
這個話題繞得方言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哪怕他現在已經跟桑奕明結婚這麽多年,方言一想起怎麽結婚的這個話題,還是很沒有底氣。
因為他當年跟桑奕明結婚的方式,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們不是先談戀愛,然後水到渠成之後才結婚的。
他當年聽栖南說桑奕明要去相親,背着書包從學校直接跑到了桑奕明公寓門口,堵住了要去相親的桑奕明:“奕明哥,你是要去相親嗎?”
桑奕明一身筆挺的西裝,還打了領帶,一看就是要赴約的打扮,手裏拿着車鑰匙,正準備出門,那麽帥的臉看着氣喘籲籲突然跑過來的方言皺了皺眉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方言都快哭了,頭低下去又擡起來,然後又低下去,不敢看他,鼻頭一鼓一鼓的,他那天做了21年裏最瘋狂的事。
“你寧願跟陌生人結婚嗎?你如果想相親就跟我相吧,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知根知底兒的,你如果想結婚,就跟我結吧。”
方言後來擡起了頭,下巴很倔地揚着,說那些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桑奕明的眼睛看,每個字都跟剛從土壤裏長出來的苔藓,還是潮濕的,裹着顫栗的細水珠。
他平時不會這樣一直看着桑奕明,那天他打破了以往看他時保持的适當距離跟時間,所以他也還清楚地記得桑奕明總是冷淡的臉上浮現出的驚訝。
桑奕明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你才多大?”
方言大聲反駁:“你不也才25嗎?那你着什麽急呢?”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桑奕明繞過方言想走。
方言一把扯住桑奕明的胳膊,伸開雙手堵在門口,因為過于激動,胸口起伏着,書包從肩膀上滑下來,他直接摘下來抱在胸口:“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我說,我跟你相親,你別去相別人,你今天不能去,我不讓你去。”
方言張開兩條腿,書包放在地上,兩只手扒着門框,桑奕明站在那沒動,只是沉默。
方言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半天之後桑奕明嘆了口氣:“我從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心思。”
那天桑奕明沒能出門,也沒去相親,因為方言一直抱着書包坐在他家門口的地毯上堵着他,導致他下午的會也沒開成。
方言一坐就是一整天,桑奕明讓方言起來方言也不起,晚上抱着書包困得直點頭。
桑奕明打了一天工作電話,晚上洗完澡出來,方言頭靠着門已經睡着了,桑奕明抱起睡着的方言進了客房。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方言只知道桑奕明跟他爸媽之間吵了一架。
再後來,他們還是結了婚。
方言再想起那些,依舊感覺他跟桑奕明結婚的那段時間就像做夢一樣,他以前只敢在夢裏想想,後來居然成了事實。
要是讓方言自己總結一下他們這快十年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平平淡淡,無波無瀾,相敬如賓。
因為沒有經歷過激情期,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麽七年之癢跟倦怠期。
他的記憶裏,兩個人自打結婚之後好像從來沒有紅過臉,也從來沒有吵過架,可能互相都因為什麽生過氣,但都不怎麽表現出來,過一夜就過了,第二天照舊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其實方言以前也不是沒羨慕過別人,不說遠的,就說他哥栖南跟李淩赫,他們兩個人是大學裏認識的,當年談的時候可是相當轟轟烈烈,你追我趕,打架翻臉,分手了又複合,哭天抹淚借酒消愁天盟海誓的時候可真不少,他也是一路在旁邊看着他們這樣過來的。
現在栖南跟李淩赫也結婚好多年了,也是平平淡淡過日子,沒有那麽多的烈火可燒了。
方言曾經好奇,問過栖南跟李淩赫現在的狀況是什麽樣的。
栖南不太願意多說,只是抽着煙,抽完了說一句,七年了,可能癢了吧。
方言不太能理解栖南說的七年之癢,因為他沒經歷過,但他知道栖南沒以前那麽自在了,時間長了也不再羨慕他們。
再說了,其實一直平平淡淡的沒什麽不好,細水長流才能長久嘛。
看吧,他們流着流着就流了快十年了。
方言前幾天才在網上查過,結婚十年是“錫婚”,諧音“惜婚”,是讓人更懂得珍惜的意思。
他當然會珍惜。
十年啊,方言一想到這個數字就覺得挺了不起的,裹不住的甜蜜都溢在眼睛裏了,亮晶晶的。
他又想,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不論貧窮、富裕、健康或疾病,我都會陪伴你,愛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離。”
這是方言跟桑奕明婚禮誓詞,這誓言沒什麽稀罕的,幾乎在每個人的婚禮上,都要在賓客跟神明面前來上這麽一套詞,鄭重又鄭重。
但在以後整天被打磨的生活裏,誓言會一天天被消耗磨損,當初是怎麽被高高舉起來的,之後就會在某一刻重重落下。
那句誓言也不過是給當時那個珍貴的時刻,烙下滾燙火熱的一印。
以示尊重。
但對方言來說那不一樣,那句話從他說出口的那一刻開始,就深刻地烙在了最軟的那塊心尖尖兒上,每次一想起來都是熱熱的。
他牢牢記着,捧着,信奉着。
十年裏,一天比一天堅定。
作者有話說:
他們怎麽結婚的後面都會細說~
撒潑打滾求海星求海星~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