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收到這條郵件時,前川理仁深刻覺得,他果然不該與人産生聯系的。
前面那些世界,身體自帶的關系網基本都被他疏遠了,罪犯也遠沒有這個世界的喪心病狂,因此還沒碰到過拿別人來要挾他的事情。
這種經驗他也不想有。
綁匪很聰明,不僅拿到了他的新郵箱,還知道安室透對他保護得多嚴密,以及江戶川柯南不像個小學生的智慧與敏銳。
因此綁匪選擇的綁架對象是江戶川柯南玩得很近的同學步美,步美又跟他見過一次,他能認出來。
同時要他自己走出安室透的保護圈。
但這種行為,歸根結底還是在賭他是個有良知的正常人。
很可惜,被綁匪賭對了。
前川理仁猜得到江戶川柯南和安室透為他費了多少力氣,可當無妄之災開始波及到他們時,這樣的保護對他來說就是一種負擔了。
就在這裏結束也不錯。
安室透已經讓他看見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堕落成猙獰可怖的樣子,也算是又多了一點支撐他走下去的理由。
綁匪出乎意料的是個熟面孔。
殺死原來身體的那個兇手。
他的眼睛泛着紅血絲,把被迫吃下安眠藥的他按進裝滿熱水的浴缸裏,一邊說着“給枝子陪葬”一邊用刀狠狠劃開他手腕上的傷疤,一邊卻又矛盾的流出淚來,想要親吻他的額頭。
前川理仁昏昏沉沉的把自己更深地沉進了水裏,避開了這個惡心的吻。
Advertisement
步美已經被綁匪放了。
這次,想必江戶川君也有足夠的證據能抓住這個殺人犯了。
嗯,皆大歡喜。
水逐漸被染紅,青年閉目沉睡在水底,面容模糊在萦繞的水霧中,如一尊即将蒙上青苔的石像。
無法承認自己愛意的男人捧着他傷痕累累的手腕着迷的看着血液從其中流出,此刻,他心中記不起任何關于妹妹的仇恨,滿心只有歡喜。
是啊。
在醫院再見到前川理仁時,他就在幻想這幅畫面了。
他一點點看着前川理仁從普通變得俊秀,從自負變得安靜內斂,從一般的人緣變得吸引無數狂蜂浪蝶。
他等啊等啊,等到了一擊必勝的機會。
前川、前川。
生命終結在他手上,以後任何人提起前川理仁,都離不開他的名字。
“砰——”
一聲槍響撕破了死亡般的靜谧。
男人捂着被穿透的手腕慘叫出聲,卻在下一秒被幾乎擊碎他的力氣踹得飛撞在牆上,狼狽的窩在浴室角落裏爬不起來。
闖入者将氣息接近于無的青年從水裏撈了出來,眼神好似結了冰。
緊接着,落于其後的警察們魚貫而入,宣告着他的失敗。
在犯人掙紮反抗失心瘋般喊着“前川”的聲音中,受害者全程沒有經過第二個人的手,做了緊急處理後被安室透送往最近的醫院。
-
手術室的燈從紅變綠時,等待着的高木刑警和江戶川柯南忍不住提起了心。
服用了安眠藥,失血過多,還溺水。
前川理仁的狀況可以說是極為不妙,到醫院時就剩最後一口氣了。
安室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沒露出沉痛之類的表情,江戶川柯南卻感到極為不安,看他一眼都像是被臺風尾掃到,心驚膽戰。
他甚至不敢想,到底安室透是在為前川理仁不争氣的自暴自棄、擅自辜負他人善意而憤怒,還是……
好在,醫生宣布的是個好消息。
搶救成功。
……之後的話,還是勸一下安室先生,另外給前川安排個去處吧。
前川理仁本來就會給安室先生增加大量工作量,又惹了安室先生生氣,相處起來肯定很不自在。
倒是可以到他家住一段時間,他爸對前川理仁的情況很感興趣,最近會回國一趟,家裏還有赤井先生在,安全方面肯定是沒問題的。
只要取得安室先生的同意就夠了。
想法很好,卻沒能實施。
從前川理仁醒來,安室透站在道德制高點讓前川理仁心虛得說不出話來,簡直是任由宰割的愧疚态度,兩人關系反而更親近了。
前川理仁生活能自理,安室透照顧起來并不很費力氣。
就是右手一而再受傷,就算痊愈了也不太好用了。
柯南私底下有跟前川理仁提過自己的建議,但前川理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想再和任何陌生人産生聯系了。
就連步美那邊,他也拒絕了對方的探望,寫了一封道歉信準備了禮物讓他帶給步美,甚至想和他劃清界限。
聽他的口風,大概出院後他也不打算去安室透那裏住了,還有可能會離開這座城市。
這和把一塊肉扔進狼堆裏有什麽區別?!
江戶川柯南都想往前川理仁身上藏個發信器了,免得到時候屍體都找不到。
反倒是安室透,對前川理仁不經意間洩露出的态度不為所動,一副默認的樣子,繼續把人精心照顧着。
理所當然的,東西還在之前的房子裏,出院後前川理仁回到的是這裏。
安室透走在他後面,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進卧室,反鎖了卧室門。
前川理仁早有預料般坐在床邊,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和壞掉的choker。
在醫院時安室透不好責備他這個病人,出來後遲早得談談的。
“看起來前川君已經做好準備了?”
微妙的用着禮貌的稱呼,安室透卻欺身湊了過來。
前川理仁對他早就沒有接觸的抵觸了,但也覺得這個姿勢太靠近了,向後仰了仰避開點,被安室透藏着鋒芒的眼睛盯得背後寒毛直豎,“……我很抱歉。”
“但你不會改的。”安室透用近乎甜蜜的口吻肯定道。
“一輩子都要生活在無孔不入的惡意與殺意下,躲過一次還會有下一次,會危害到所有與我有關系的人,甚至是沒有關系的陌生人。”前川理仁認真道,“早點結束不好嗎?這樣大家都不會累了。”
“嗯嗯。”安室透敷衍的點了點頭,伸手捉住了前川理仁的手,強硬的将手指擠進指縫十指相扣,“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些話說服不了我。前川君,你該不會忘記了,從一開始我把你帶回來,你就已經屬于我了。”
他愉悅的看着終于意識到不對驚慌起來的前川理仁,決定用一些不太溫柔的手段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讓總是擅自放棄自己、連他忍耐的努力一并放棄的青年認識到他不是那麽好抛棄的。
他親吻前川理仁手腕上新愈合的傷疤,語氣溫柔極了。
“前川君,你傷害了我的所有物,總該付出一些代價的。”
-
安室透的體力很好。
前川理仁以前對這件事只是有個概念。
畢竟一個每天晨練、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一用力就會緊繃出流暢肌肉、在家裏搬什麽重物都輕而易舉、據柯南所說制服犯人又快又猛的成年男性,體力肯定很好。
但好到什麽程度,前川理仁是不知道的。
現在終于有實感了。
……
他心情本應該是很複雜的,可他現在上下眼皮瘋狂打架,光是讓自己不立刻睡着就耗盡了全部意志力。
“睡吧。”
安室透親了親前川理仁,看着幾秒鐘就沉入夢鄉的青年,忍不住失笑。撫摸着手腕上醜陋的疤痕時,笑意慢慢消失了。
這樣不足以改變前川理仁的觀念,但只要看得更緊一些,連出事的機會都不給,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