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禮物

禮物

江檀昏沉地入睡,醒來時,窗簾透着藍紫色的光暈。

懷抱很緊,枕邊人仍在熟睡。他從來沒和其他人這樣密切接觸過,嘗試着掙了掙,反而被環住腰肢攬得更緊。

江檀盯着Ash的眼睛,的确沒有裝睡。

紫羅蘭色的晨光在Alpha臉頰上投下陰影,讓五官線條柔和了很多,江檀不自覺地伸出手指,觸碰他的骨骼和肌膚,在即将碰到的剎那,又鬼使神差地收回去。

他用腳蹭了蹭Ash的膝蓋,Ash終于松開他,翻身朝另一側。

江檀走下床,終端聯絡器恰好響起來。

“博士,”梅塞拉說,“但願我沒打擾你們。”

江檀朝床的方向瞥了一眼:“說吧。”

“據他們的交代,那個醫藥公司叫做‘遠洋生物有限公司’,可是我們查過了,沒有注冊名叫這個的公司。只有一家生化實驗室,剛好叫‘遠洋’。”

“實驗室。”江檀呢喃。

“對。看吧,對方果然和你一樣有技術背景,我猜他們可能早就弄出所謂的進化人類了。”梅塞拉惱火地說,“進化人?我看叫變異怪物差不多。”

“你猜得不錯。”江檀頓了頓,“所以,我們要馬上弄清楚這個實驗室的底細。”

“那兩個打手說,先鋒會和遠洋的交易不僅僅是真菌改造,還自己培養真菌。他們以前恰好去種植園當過保镖,很巧,那地方就在埃蘭卡茲,離你那不遠。”

江檀沉默了一瞬,他知道埃蘭卡茲是個法外之境,但沒想到真有人敢在皇宮大酒店和市中心港口搞人體研究。

這地方真是腐敗到家了,完全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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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看看的。”

“你一個人?”

“我一個就夠了。”江檀取出櫃子裏的槍械,“情況還不明朗,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用最保險的方法,潛入。”

“我真擔心你。”

江檀彎了彎唇:“這是我的強項。”

梅塞拉把所有的情報交給了江檀。遠洋實驗室的種植園不在地面,而在海船上。

這是個聰明的法子,他們的船只挂上外國旗幟,如果遇到有人舉報,就航行到公海上去,本地的警察拿他們沒辦法。

而要混上種植船,也比較耗時間。但對江檀而言,沒有做不到的。人與人之間的對抗就是一場接一場的博弈,對習慣了科學實驗的他,這種博弈跟一組組數學模型沒有差別。

江檀往脖子上噴氣味阻隔劑,掩蓋被标記的氣息。

穿戴好衣服,窗外仍然一片黑暗,晨曦在厚重的雲層間噴薄欲出。臨走時,他回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Ash,Ash手足并用,把一只抱枕當成了他,摟得緊實無比,毫無戒備的樣子完全不像個A。

他朝床頭走近,伸手觸碰他的額發。昨夜的情景一幕幕回現。

除開兩個人之間的親密,最讓江檀放心不下的就是關于父親的談話。

Ash說,爸爸吃的藥物是精神補劑。精神類藥品向來屬于違禁藥品,江檀想不透父親為什麽會需要它。

還有一件事,江檀給Ash看過爸爸的照片。Ash盯着褪色彩照上父親的臉,遲疑地說。

“我好像見過他。”

“開什麽玩笑。”

“真的。我的感覺不會錯。”

他完全沒可能見過江明格。江檀遇見Ash已經是爸爸出事幾年後,說得難聽點,Ash如果沒有極速長大,他們的年紀是爺孫級別。

“這是什麽?”Ash興奮地翻看着相冊,“全都是你?還有你爸爸?”

江檀掃過相冊,那都是小時候過生日的紀念照片,每次他都站在最中央,帶着五彩缤紛的王冠帽子,面前擺着一份大蛋糕,兩旁是父親母親。

但更多時候,陪伴他的只有父親。母親伊內絲工作繁忙,經常會出差加班。爸爸為了照顧江檀,向軍隊申請了在職外調,去希玟軍校當了教授。

“看起來你們在進行某種儀式。”Ash盯着照片上的蠟燭。

他不懂生日的含義。用儀式兩個字描述生日,一下子就充滿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神秘性質。

“下次也送你一個。”

“我不要,那個帽子太傻了。”Ash拿開相冊,擁緊江檀,“禮物的話,我今天已經夠滿足了。”

“……”

江檀回過神,從櫃子裏取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盒子。現在他忙着去調查遠洋生化實驗室,沒有空閑給他買生日禮物。但他始終記得,他欠那個黑發藍眼的諾爾小男孩很多份生日禮物。

他把禮物盒放在Ash的枕邊,輕輕走出屋子。

卧室門關上的一剎那,一直沉睡的Alpha睜開眼,把玩着四四方方的禮物盒。

撕去淡藍色的包裝紙,盒子裏裝着一個拳頭大的八音盒。菱形的八音盒通身由金剛石打造,像顆人魚的淚滴,掀開盒子,一只只小巧的海豚不斷躍出藍寶石打造的水面,唱起空靈的音符。

Ash笑了笑,把八音盒塞進口袋,遙望着窗外的海。

德蘭伊市中心,港口倉庫,地下賭場。

“媽的,今天背到家了!”一個地痞啐了口,“十一桌那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該不會是賭場的托吧?”

另一個輸家蹲在一旁,從地上撿起煙頭抽。

“你說,他不會出老千吧?”

“我呸,他有那麽大膽子?就怕沒命花!”

十一號賭桌,天花板上懸吊着白熾燈,可除了桌子,其他地方完全沒照亮。周圍充斥着賭徒們的喝罵聲,飛蛾在人們間彈來彈去,空氣裏彌漫着腐敗水果的氣味。

刀疤臉狠瞪着對面的青年,摸走紙牌。

“你先。”

江檀輕笑出聲,馬甲前三顆扣子和衣領都淩亂地敞開着,露出一截鎖骨,手臂上的襯衫袖子過于肥大,擡肘的時候順着白皙的胳膊往下滑。

“怎麽,馬老板,你這是賭不起了?”江檀垂下眼睫,吸了口煙。

刀疤臉不屑地盯着他:“在我們的地盤上,你瞧不起誰呢?別讓老子發現你出老千,不然皮都給你剝下來。”

他的話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分,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旁邊就是大海,要讓一個人永遠消失比切菜還容易。

江檀笑得浮浪,美麗的眉眼在燈下迷蒙不清,像尊蒙了煙紗的玉雕。

他信手抹過紙牌,扔到桌子最中央,三個A顯眼至極。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馬老板更是瞪圓了眼睛,掀飛了桌面上的籌碼。

“你他媽的……”

江檀撚滅了煙頭,懶懶靠在椅背上,等待着下文。

“給我搜他的身!”

“馬老板,好心提醒你,你可是壞了自己的規矩。兄弟們都看着呢。”

“放屁!”馬老板怒不可遏,“從哪來的小白臉,到這砸場子的吧!老子就是盤龍港的規矩!”

兩邊的打手一呼上前,江檀踹飛了賭桌,紙牌和籌碼滿天飛灑。

兩個打手被飛來的桌子撞了個正着,倒在牆上唉聲不已。江檀握拳擊中另一個人的正臉,旋身飛過一腳,踢中了最後一人的腹部,疾步上前,折開馬老板的手臂,制住他掏槍的動作。

個頭龐大的馬老板使勁掙動,可江檀看似弱小,卻用一條手臂把他鉗制得死死的。

幽深的灰眼睛也像冷厲的修羅一樣,嘶嘶地冒着寒氣。

“馬老板,混江湖也是要講規矩的,”江檀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奪走了手.槍,“不然你死在這麽多眼睛跟前,人家也只會覺得你活該。”

“你他媽的……”

“砰!”

地下賭場的地痞流氓們都抖了一下,看着龍頭緩緩倒下的身體,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江檀在襯衫上擦了擦槍。

“這個地方以後歸我了。”

“……”

“有異議的話,就現在提出來。”江檀環顧四周,“快點,我趕時間送他上路。”

他們都是盤龍港一帶的地頭蛇,平常流竄街頭巷尾,誰手上沒幾條人命。可是,這個青年一槍崩了他們的老大,還是當着所有小弟的面,狠的程度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地痞流氓是最沒有規則的團夥,誰狠,他們就認誰做老大。因為是地痞流氓,也不會有誰講道義,為了給前任老大報仇豁出性命。

“沒有嗎?”江檀疊起雙腿,“去把賬本拿過來。”

有個放哨的小弟走進倉庫,滿臉恭維:“老大,沒時間了,碼頭那邊已經來船了,人家老板催呢。”

江檀翻看着賬本,冷笑:“怪不得,賭場的生意越來越不景氣。那邊船上老板跟我們要人,連錢都不給足。姓馬的有什麽把柄在他們手裏。”

皇宮大酒店那一晚,他猜到先鋒會背後有人口販賣鏈,順着查到了盤龍港。馬老板就是先鋒會的幫兇之一,鬥獸場的奴隸,還有海船種植園上的勞工,都是他們經手的。

“老大,真不行,人家那邊催得厲害呢。有些人想跑,有些人得病,這段時間沒了不少,人家老板都說跟我們做生意虧……”

江檀扔掉賬本,朝幾個打手點頭,帶着人走出倉庫。倉庫離碼頭不遠,隔着朦胧的海霧,有幾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防波堤邊上,再遠一點,就是黑色巨輪山一樣的輪廓。

一個通身黑色正裝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央,右手握着一根名貴的手杖。

“桐川先生?”江檀笑了笑,“您跟印象中不太一樣。”

江檀在伊麗莎白號上見過桐川先生,是個肥胖的老頭。但眼前這個,明顯是位教養不凡的年輕男人,長着一頭銀發,埃蘭卡茲本地人。

難道對面也調包了?江檀垂睫細想。

“馬老板,”男人說話了,冷酷的唇邊泛起笑意,“您也不太一樣。”

江檀看着他背後的巨船:“您确定要在外面談?”

“也對。”男人笑得更深,摘下琥珀色的金絲邊墨鏡,露出一雙血色的眼瞳。

“我可是等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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