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庖丁(二)

庖丁(二)

楊盼是學畫畫的, 大學期間對皮影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畢業後,從事了與皮影相關的職業,意在把郭嘉的非物質文化遺産發揚光大。為此, 她加入了皮影研習學會。1995年10月到南阜市交流學習後,失去了音訊。

顧放問楊父, 有沒有皮影研習學會的人員名單。

楊父搖頭, 女兒工作的事,他很少參與。楊母倒是提供了一個人的名字, 叫魏孝全,是楊盼在學會的同事, 也是同學。

顧放聯系了魏孝全,魏孝全一聽楊盼出事了,從蓉城趕到了南阜市。

魏孝全戴着黑邊眼鏡, 一七五左右, 中等身材, 長相也是中等, “真的是盼盼?”

“已經跟她父母确認過了,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

“最後一次?”魏孝全皺着眉回憶, “去年年底?不太記得了。“

“你們不是在一個學會嗎?”

“我們是在一個學會, 可我們不是天天見面,大家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 只有交流學習的時候在一塊。”

“你們去年什麽時候交流學習的?”

“過完國慶, 大概六七號的樣子, 具體我不記得了。”

“交流了幾天?同行的都有誰?”

“一個星期, 來的都是學會的人。”

“人名單給我們一份。”

“我等下寫給你, 那個,盼盼真的死了?”魏孝全還是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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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點頭, “我們警方不會拿人的生死開玩笑,你要看看她嗎?”

魏孝全搖頭,“我和她是大學同學,關系一直不錯,我還曾經憧憬過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可惜,她喜歡的不是我。”

顧放的心頭一動,“她有男朋友?”

“也不算男朋友吧,只是關系暧昧。盼盼有意,至于他有沒有情我就不清楚了。”

“他叫什麽名字?”

魏孝全提筆寫下他的名字,“展維義,當年盼盼就是聽了他的演講,才迷上了皮影,而我,愛屋及烏。”魏孝全苦笑,自始至終,楊盼的目光一直沒有落在他身上。

“你有展維義的聯系方式嗎?”

魏孝全搖頭,誰會留情敵的電話。

蓉城的皮影研習學會一共來了十五個人,1995年10月7日從蓉城包車到南阜市交流學習。

這兩年南阜市大力發展非物質文化産業,旨在把南阜市打造成一個文化城市。

皮影就是其中的一項,為此特意建了一條文化街,包括皮影的制作過程、皮影戲以及皮影博物館。

楊盼他們此行就是過來參觀的,他們想在蓉城推廣皮影戲,作為城市的标志性産業。

南阜市皮影研習學會證實,10月7日他們确實接待了從蓉城過來的同行。至于多少人,都是誰,他們不太清楚,接洽的是一個叫展維義的人。

雙方的說辭能對上,說明确實有一個交流會。

為進一步核查,顧放帶着江勝宇、邱明、楊大偉和沈星言一起去了蓉城。

首先要去找的就是展維義,展維義是皮影研習學會的會長。

學會在開發區的一幢寫字樓裏,租了一層。一進去就看到一個真人高的皮影,皮影是個大青衣,着紅色印花的衣服,袖口和衣擺則是綠色,挽着發髻,發髻上還有簪花。

沈星言站到跟她一樣高的皮影面前,看着皮影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顧放亮明身份,前臺的工作人員讓他們稍等,去叫展維義。

沈星言環視整個辦公室,地面上、辦公桌上擺放了各種各樣的皮影,有人物、動物和背景。

可是卻沒有給人公益組織的感覺,反而更像個公司。前臺的小姑娘長得很漂亮,身材苗條,長發挽成了髻,走路的時候,上身不動,脖子挺得很直,耳環以極小的幅度擺動,下身從臀部到大腿也是不動,只有小腿在走動。

沈星言突然想起皮影,若是手擺動的弧度再直一些,她的行動就跟皮影一樣了。

顧放也盯着前臺的背影看,沈星言湊到她身邊,“她走路姿勢是不是很奇怪?”

顧放點頭,“像……”

“皮影。”

“對,你看他們。”另外幾個工作人員,臉上沒有表情,接拿東西時手臂都是筆直的,像極了後世的機械舞。

前臺小姑娘回來了,帶他們到會議室,說展維義有客人,讓他們稍等,馬上就來。

随後端了茶水過來,她放茶水的動作越發明顯,更像是個皮影人。

待她出去,江勝宇搓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怎麽覺得這麽瘆得慌。”

邱明低低地嗯了聲。

江勝宇:“連小邱都感覺到瘆人,那确實瘆人。”

門被推開,展維義進來了。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黑色西裝,白襯衣,頭發精心地梳在腦後,長得很帥氣,氣質沉穩。魏孝全跟他比,在外形上确實輸了。

他走路倒是正常,很客氣地笑道:“不知道我有什麽可以幫助警察同志的。”

顧放也跟着笑起來,“你們學會看起來挺正規的。”

“我們有正式的批文,我也在用心經營,每年都會去學校裏演講。我們的會員很多是從學校裏發展來的,年輕人才是将來大力發展皮影事業的支柱。”

“展會長的精神令人欽佩,不知道現在有多少會員?”

“有一百多人,每年我們還會組織會員到其他省市交流學習。”

“最近的一次交流學習是什麽時候?”

“我們前些日子去了海市,跟當地的學會展示了我們制作的皮影,還演了好幾場皮影戲。”

“聽說你們去年去了南阜市。”

展維義輕笑,“是的,認識了當地很多老藝術家。”

“去的人裏面有一個人叫楊盼,你還記得嗎?”

展維義頓了下,“抱歉,人太多,我不大記得。”

顧放:“你的學員都是你演講發展來的,不會都不記得名字吧?”

“我只記得一些表現出色的,有的人就是來混個名額,交流學習露下臉,平常也不來學會。要不這樣,我讓人查一下。”他站起身,打開門,對着剛才的前臺道:“小王,把去年去南阜市交流學習的名單給我。”

過了會兒,名單拿過來,展維義掃了眼,遞給顧放,“您看。”

楊盼的名字赫然在列。

顧放指給他看,展維義蹙着眉沉思,恍然大悟,道:“哦,是她啊,剛畢業的小姑娘,挺年輕的,對皮影特別癡迷。”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真不記得了。”展維義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是嗎?展會長,我勸你想好了再回答,錄假口供可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顧放提醒他。

展維義笑笑,“我沒有說謊啊,我說的是真話。”

“楊盼死了你知道嗎?”

展維義的手一抖,水險些撒了,“你說什麽?”

“我說她死了。”顧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被人剝去了皮。”

“啊?!”展維義的臉色瞬間慘白,“不可能!”

顧放冷笑,“展維義,我最後再說一次,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我們。若是被我們查出來,你有半絲隐瞞,什麽後果我想你比我清楚。”

“可是我跟楊盼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展維義緊緊捏着水杯,指節泛白。

顧放見他依然是這套說辭,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這份名單我拿走了。”

“您請便,慢走。”

展維義送他們到門口,神情有些恍惚。

沈星言突然道:“展會長,能送一個皮影給我嗎?”

“當然可以,小王,你去拿一套皮影出來。”

前臺捧着一個長條的盒子出來,放到沈星言手上,沈星言道謝,又說:“我記得皮影好像是用驢皮還是什麽制作的。”

展維義的身體一抖,“啊,是的,驢皮……牛皮和羊皮也可以。”

“你們的皮影是用什麽做的?”

“我們的?我們用的牛皮。”

“有什麽不同嗎?”

“其實都差不多,只不過牛皮和驢皮的質地更好,堅固,透明性好。”

“展會長什麽時候有演講?我也想去聽聽,多了解一下郭嘉的非物質遺産。”

“不夠湊巧,我剛演講過一場,最近沒有計劃。”

“那真是不巧,可惜了。謝謝展會長送的皮影,我們就不打擾了。”

一行人離開學會,上車後,顧放道:“魏孝全說展維義和楊盼關系暧昧,而展維義卻說不記得楊盼,兩個人必然有一個在說謊。”

江勝宇道:“我看展維義有問題,提到楊盼他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樣,明顯有事情瞞着我們。”

顧放問副駕駛的沈星言,“你怎麽看?”

沈星言擺弄着皮影,“你發現沒有,展維義的右手無名指有一圈的皮膚特別白,那是戴戒指的地方。”

“你是說他結婚了?”江勝宇詫異。

“已婚或者剛離婚不久的男人,年輕的女會員……”沈星言的話鋒突然一轉,“我在前臺看到展維義在1月23號有一場演講,演講地點在慧明大學。”沈星言看向顧放,“我們要去聽一聽嗎?”

顧放勾起唇角,笑得有幾分邪魅,“做為初來蓉城的客人,咱們不給展會長捧場,是不是說不過去。”

江勝宇大笑,“小沈,你的眼睛夠尖的啊。”

“做法醫嘛,總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江勝宇豎起大拇指,“怪不得祁家寶叫你沈姐,要不是我怕我的老臉沒地方擱,我也想你叫一聲沈姐。”

沈星言瞥他一眼,“你還是叫我小沈吧,你叫我沈姐,我得老成什麽樣啊。”

江勝宇哈哈大笑,顧放也彎了彎唇角,目光落在沈星言把玩的皮影上,目光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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