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庖丁(六)
庖丁(六)
抓捕蕭通章的逮捕令一發出, 一支隊的人坐不住了。
“顧放真的破案了?假的吧,咱們隊一年都沒有進展。”
“逮捕令都發出來了,顧放親自去抓人。估摸着, 春節前就能結案了。”
“完了,這不是打我們隊的臉嗎, 以後還怎麽在二支隊面前晃。”
“叫我說, 還不如咱們自己破呢,破不了, 丢人丢到家裏。把案子給人家,人家破不了還好說, 結果人家兩個多月就給破了,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杜震海聽着他們議論,臉色發青, 他不信顧放真的破案了。
杜震海去找張長明, 張長明正在接電話, 滿臉喜色, 挂斷電話,張長明道:“震海來了, 坐。”
杜震海站着沒動, “顧放真的破案了?”
“要等到抓住嫌疑人,審訊過了才能定, 我估計有七成。”
杜震海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可他不想就此認輸, 勉強笑道:“七成啊, 我還以為百分百呢。”
“震海, 你是老同志,辦案經驗豐富。顧放年輕, 想法多,心思轉的快。你們都是咱們局裏的骨幹,要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杜震海哼了聲,“反正我是老了,該給年輕人讓步了。”
“杜震海!”張長明嚴肅起來,“當初是你說舊案積壓太多,要給顧放一部分,我同意了。現在人家破案了,你這是什麽态度!杜震海,你是二支隊的隊長,隊裏都在看着你。”
杜震海垂下眼睑,“我一定會破個案子給你們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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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帶人抓捕了蕭通章,蕭通章一點兒拒捕的意思都沒有,很配合。
省廳親自督辦,着祁縣警方查封蕭家,并對蕭通章住處的皮影進行化驗。由于工作量大,市局和幾個縣市的法醫都被抽調過來。
一組負責标記、采集檢材,一組負責化驗。安信被安排在采集組,沈星言則在化驗組。
量實在是大,又征集了很多實驗器材。
化驗結果出來後,大家都很沉重,竟然檢出了3種不同的皮膚組織。也就是說除了楊盼,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年紀在18到25歲之間的年輕女性。
目前DNA數據庫還不完善,無法匹配出死者,只能先将DNA留存。
顧放突擊審訊了蕭通章,蕭通章什麽都不承認,他只有一句話,“你們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皮子我是收購的,至于他們是從哪裏來的,我不知道。”
顧放問他要供貨商的聯系方式,他卻說無可奉告,顧放打人的心都有了。
跟顧放的急躁相比,蕭通章就氣定神閑的多了,他好像料定警方沒有證據。只要他扛着不說,48小時後,警方就無權再扣押他。
顧放在辦公室內轉圈圈,連讓海市的富商過來指證的心都有了。
江勝宇煩躁地直撓頭,“明明知道他是兇手卻無能為力,顧隊,我和邱明找證人去!”
“去哪裏找?”
“蕭家,我就不信,沒人出來做證。”
顧放搖搖頭,“沒用的,要是能找我還等到現在,蕭家上下,包括工人都已經串過供。”
“我們就這樣幹等着?!”
“不,會有突破口,只是我還沒想到。”顧放把自己關到了房間內,梳理整個案件。
楊盼是聽了展維義的演講,對皮影産生興趣,跟着展維義學會了制作皮影。學會後,楊盼就膩了,展維義為了留住她,告訴了她蕭家。
楊盼這才到蕭家尋求進一步提高皮影制作的技術,從而認識了蕭通章。
技術得到提升後,為了做出更好的皮影,楊盼轉而追求更好的皮子。畢業那年,又到了蕭家。
那她在蕭家有沒有找到更好的皮子呢?如果蕭通章告訴她最好的皮子是人皮呢?
顧放的腦海中突然迸射出火花,他打開門,快速走向審訊室。
蕭通章輕笑,“顧隊長想通了?”
顧放也笑,大馬金刀地坐下,“你看我猜的對不對。你讓展維義到各個學校演講,表面上看起來是在發展學會的會員,其實是在幫你物色皮子的人選。
展維義的學會就像是一出畸形的皮影戲,他變态的要求每個人像皮影一樣行動。他把自己看成整幕戲的導演,以救世主自居。”
“你說的展維義我根本不認識。”
“別急,等我慢慢說。展維義把符合條件的學員介紹到蕭家,再由你親自把關。你給學員洗腦,若是她們同意獻祭,你就遵照她們的意願;若是不同意,你就殺了她們。
你要的是她們的皮,只要目的達到,她們的意願不重要。”
展維義哈哈大笑,“顧隊長真會講笑話,我可沒有這種本事。”
顧放冷冷注視着他,繼續道:“楊盼畢業那年,到蕭家尋找更好的皮子,你告訴她,人皮才是最好的。要想得到好皮子,就要生剝人皮。若是人死了,皮相就不好了,要熱乎的,活的皮子,才能制作出最上等的皮影。
你專挑年輕的女孩子下手,因為女孩子的皮膚細膩,更符合你的要求。”
蕭通章面無表情,“顧隊長真會猜,可惜都不對。”
“可是你的表情告訴我,我都猜對了。你可以咬死不開口,展維義可做不到。”顧放站起身,當着他的面吩咐江勝宇抓捕展維義,他回過頭對着蕭通章龇牙一笑,“等他招了,你再說性質就不一樣了。”
蕭通章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顧放出了審訊室,江勝宇問真的要抓捕展維義嗎,顧放道:“抓,他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從犯。抓來後,立刻提審!”江勝宇和邱明立刻去抓人。
祁家寶拿着筆錄,站在顧放身後,一臉的崇拜,他什麽時候才能這麽威風。
……
展維義被抓到,可他跟蕭通章一樣,死活不承認。他說不認識蕭通章,蕭家太有名氣了,整個皮影界都知道。當初介紹楊盼去,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
任憑顧放如何審問,他就是不改口。
結果抓到兩個,兩個都不開口。
蕭通章還有十個小時就要放了,這十個小時內,找不到突破口,再抓到他就難了。
必須跟時間賽跑!
顧放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黑板上的關系圖被他畫了又畫。
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沈星言來了,祁家寶正告訴她,案件到了膠着狀态,沒有找到突破口。沈星言卻笑嘻嘻的,仿佛胸有成竹。她的身邊站着一個人,正是畫出死者素描畫的鐘教仁教授。
顧放盯着鐘教仁,眼眸越來越深。
沈星言走到他跟前,“我找到證人了。”
“他?”顧放打量鐘教仁。
鐘教仁颔首,“你好顧隊長,我們又見面了。”
“你?指證蕭通章?”顧放的腦海裏掠過什麽,快的沒有抓住。
鐘教仁點頭,眼睛望向久遠的時光,“我還有一個名字,蕭通武。”
顧放:!!!
不止顧放驚了,江勝宇他們都驚了,沒想到鐘教仁竟然就是失蹤了的蕭通武。
這消息太勁爆了,更勁爆的是,找到他的竟然是沈星言!
沈星言在他們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來,江勝宇拍着沈星言的小肩膀,“可以呀小沈,不聲不響幹大事。”
祁家寶的雙眼直冒泡,“沈姐果然最牛!”
楊大偉和溫客朝沈星言豎起大拇指,就連邱明都說了句厲害。
此刻的沈星言就像是二支隊的救星,她在他們眼裏渾身閃着blingbling的光。
顧放看隊員一邊倒地誇沈星言,咳嗽一聲,“行了,等下再誇,先辦正事。”他朝鐘教仁點下頭,帶着他進了審訊室。
蕭通章聽到開門聲,嘴角勾了起來,“顧隊長,就算你抓到展維義也沒用,他指證不了我。”
“那我呢?”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蕭通章睜開眼睛,看到顧放身邊站着一個花白頭發的男人。年紀五十多歲,穿着黑色的夾克,裏面是黑白格的襯衫。他就像在書裏浸泡過,就連頭發絲都寫着知識淵博四個大字。
顧放道:“眼熟嗎?”
蕭通章的瞳孔突然變大,“是你!你還沒有死?!”
鐘教仁冷笑,“你還沒死,我怎麽敢死,我活着就是為了今天。”
蕭通章仰天大笑,“我當初就該殺了你!除草沒有除根,是我咎由自取!”
“當我看到那具被剝了皮的屍體,我就知道這事是你幹的,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了東窗事發。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忐忑中度過,我祈禱着顧隊長早日抓到你。老天開眼,40年了,我母親終于可以瞑目了!”
鐘教仁眼眶濕潤,說到母親二字,聲音哽咽。
蕭通章怨恨地盯着他,“你一出生什麽都有,有疼你的父母、爺爺。你偏偏還那麽聰明,整個蕭家的人都喜歡你,說你是蕭家未來的希望。
我呢,我一出生就被人唾棄,我是私生子,見不得光。不能到飯桌上吃飯,甚至不能叫爺爺。同樣姓蕭,憑什麽你高高在上,我就要被踩到泥地裏?!
你永遠不會知道,在寒冷的冬天,蓋着三床被子睡覺的感覺;你也永遠不會知道,因為沒有吃的,跟狗搶吃食的感覺;你更加不會知道,因為學不會做皮影,被父親用皮鞭抽打的感覺。
為了做好皮影,我整夜整夜的不睡覺,手被刀子割的千瘡百孔。即使這樣,父親還是嫌棄我,因為我沒有你聰明,沒有你讨人喜歡。可我明明是他生的,是他非要跟外面的女人生下我!他根本沒有征得我的同意!”
蕭通章狠狠擦去眼角的淚水,自嘲的嘴角泛出苦意,卻說出不甘的話,“同是蕭家人,你有的,我也要有,你沒有的,我也要有!我執掌蕭家後,蕭家的産業迅速擴張。試問整個皮影界,提到蕭家,誰不敬上三分。若是蕭家給你,你做得到嗎!”
鐘教仁滿含恨意,“可你也将蕭家推向了覆滅,你毀了蕭家!”
蕭通章近乎癫狂,“那又怎樣!我做到了先人不敢做的,用人皮做出的皮影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