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紫蘇香辣田螺

紫蘇香辣田螺

背着背簍行囊行走在岐山小路間,許婉身後帶着兩個礙事的小尾巴,聽聞身後傳來陣陣歡快的嬉鬧聲,她忍不住回眸瞧了一眼:

入目沈辭玉身着的白袍迎在風中款款擺尾,覆纏雙眸的白綢綁在腦後随風起舞,左手撐着淡色翠竹油紙傘,右手拄着拐杖,胳膊上還纏着個調皮的癡傻小妹。

這種感覺,真好啊!

沈辭玉多次上前試圖接近許婉,都被小妹拖了後腿,她不滿地撅着嘴問道:“哥哥,你怎麽老想讓嫂子牽着你,我牽着你不也一樣嗎?”

聽聞這話他臉紅尴尬一陣,擡着無神的眼眸望向許婉,他喜歡那雙軟軟的蔥段般的纖長小手,喜歡被她牽着時溫暖的感覺。

還有那種,信任可以依賴的感覺。

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往日時光,自從生母良妃死後,他與胞兄大皇子沈桓相依為命,互相依靠。

那時候兩個人總是受盡欺負,餓着肚子經常吃不上飯,依稀記得那日皇兄好不容易從泔水桶裏找到半個饅頭,悄悄留給了他。

他那時還小不懂事,捧着半個饅頭吃的香甜,呆呆地望着皇兄被打個半死,之後還被那該死的宦官逼着刷恭桶,堂堂金尊玉貴的大皇子身穿破布爛裳,整日子裏盡做些下賤活兒。

沈桓大上他許多,也比他懂事得早,年紀幼小的他被他護在手心裏,經常瞧見沈桓被宮人踩在腳下嘲笑,被人戳脊梁骨罵異人賤裨的低賤胚子。

對他那般好的沈桓,是他曾經最信任的,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可也是他,在宮變那夜毫不留情地,把劍一刀刀刺在他的心上,真疼啊。

可最讓他疼的不是身體上的傷口,而是那從來便是的利用背叛。原來是他忘記了,他們是同源同血的親兄弟,也深陷深宮陰謀詭計,是奪嫡互相算計,相互忌憚的敵對者。

可他,不該無端背叛于他,皇權和手足親情相比,在他的心中從來都無足輕重。

握着拐杖的手重重敲在一旁的碎石上,崩裂的石塊向四周彈開,這可吓壞了一旁的小妹,哭聲漣漣道:“哥哥,你別發瘋好不好,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稚嫩的哭聲把他的思緒喚回,沈辭玉擰成一團的眉頭幾欲爆裂,他試圖平靜下來舒展眉心,眸中的狠厲漸漸散去,反手握住小妹的小手,沖她勾起唇角,極其溫柔地笑了笑:“小妹不怕,哥哥是擔憂剛才的石頭把小妹絆倒,不怕,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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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從亂葬崗撿回那日,他全身如癱子那般不能動彈,躺在地上任由野狗撕咬啃噬,一雙眼睛也看見了,他對着陌生的前來喂食的小妹,發了好大一通火,一聲聲惡狠狠的咒罵聲中,他猩紅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咬破了唇齒不斷流出血來。

他以為這輩子便是這樣,如同廢人一般地過活了,直到……遇見了她。

那雙眸子又充滿了希望,望向了前方。

許婉聽聞哭聲正回頭瞧來,胳膊上卻忽然摸索上一只大手,她擡眸迎上一張好看的小臉,摸索看不見又煞是可憐:“婉娘,我想讓你牽着走。”

“……”不等她說話,那只手已經握上她的掌心,過了寒氣的手掌寬大,帶着清晨朝露濕潤的涼氣,大手包裹之下甚至能感受到,鼓起的青筋跳動的脈搏。

“我也要嫂子牽!”小妹臉上挂着點點淚水,甜呼呼地往她另一邊胳膊裏埋頭,然後,呃,捧着小臉用她的衣服擦鼻涕……。

這兩個甩不掉的粘人精,可讓她怎麽辦呢?摸準了她心地軟,便使勁霍霍她呗!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行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來到了昨日擺攤的偏隅小地。

從系統裏把獎勵的廚具拿出來,她取出木炭生火,支上大鍋擺在河岸邊,架上多層大蒸籠添上些幹淨的水。

小妹正蹲在地上,低頭把火燒的極旺,甫一點着,熱烈的火舌翻湧着追出來,迎面襲來的熱浪燎彎了她腦袋上的小羊角辮兒。

她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苦着一張小花臉擡頭,一臉痛苦地朝許婉抱怨:“嫂子,嗚嗚嗚,這火苗把我頭發點着了!我是不是要變成小禿子了?”

望着那張又傻又笨的小貓臉,許婉撲哧一聲笑了,對她豎了豎大拇指誇贊:“小妹這火被你燒的旺旺的,做的不錯,等一會子包子好了吃包子。”

一聽到包子,小妹仿佛聞到了甜糯糯的麥香,立馬收起苦瓜臉,擡手擦擦髒污沒想到卻小臉抹得更花了,眼角的笑容擠到天上去了:“嘿嘿嘿,香噴噴宣軟的大包子,包子!”

許婉寵溺地朝她笑笑,把裝滿菜餡的瓷盆取出來,放在沈辭玉面前,然後翻開那雙修長的大手,把一雙半個胳膊長的竹筷放入他的掌心,叮囑道:“三郎的手藝好,還要麻煩三郎了!”

沈辭玉聞聲愣怔地點了點頭,緊緊握住了手裏的筷子。

頃刻,耳邊傳來嘎吱嘎吱的擀面聲,緊接着一個個圓圓齊整的面皮塞入他的手中,鼻尖傳來小麥的清香以及白菜的鹹香。

許婉擀好了面皮,把杏白色的圓滾滾的面皮摞成小摞,如同一排排小山般,放在沈辭玉觸手便能夠到的地方。

趁着他包包子的間隙,她打開直播間,對着鏡頭道:“各位親,我把鏡頭調整了,可自行調整大小同時觀看我做菜,和我家三郎包包子的俊俏模樣哦!”

直播間網友正在趕來的路上,七嘴八舌讨論開了:

【主播今日做什麽?好忙碌的樣子!】

【做什麽都好!我只想對着屏幕,舔顏嘿嘿!】

【瞧瞧你們沒出息的樣子,這可是美食主播,看什麽,等等這位帥哥,啊啊啊啊啊,你為什麽包個包子都如此迷人呢?】

……

“我呀,今日要做紫蘇香辣田螺!”說話間她支上了另一口鍋,把小妹招呼過來繼續生起旺火,緊接着起鍋燒油,把提前準備的蔥姜蒜碎,以及幹紅的辣椒大料扔進鍋裏,只聽不間斷的滋啦聲斷斷續續,混着熱油的噼啪聲,一齊爆響,鍋邊升起的白煙充滿了煙火氣。

她彎腰把一旁洗幹淨喂了黃酒的田螺,從瓷盆裏撈出來,淡淡的酒香迎面撲來,咵嚓一聲全部扔進了熱鍋裏,倒入娘剛從許老三家現買的新鮮釀制醬油,撒入适量細鹽沫,捧起大勺迎着火熱的鍋氣,大力翻炒着吐着泡泡的田螺。

約莫把田螺炒至斷生,此時還不能放入紫蘇,做美食這一行皆知道,河鮮海鮮的容易有寄生蟲等病害,稍一不注意便會出事,所以又添了些水沒過田螺,待水煮沸後再炖煮半盞茶的時間。

趁着間隙她回頭瞧去,果見沈辭玉已經包好了包子,整齊化一地置于案板上,小巧精致的小白兔正跪卧着,栩栩如生好看極了,今日他只包了這極費手藝的小包子。

許婉滿意地啧了一聲,打算今日将這包子賣上三文錢,一來小瞎子的手藝的确過人,二來這點心般精致的小物什太費工藝。

她家夫君摸瞎又是捏出身形,又是用黑芝麻點上胡須鼻子,還用紅豆捏了一對傳神的紅色眼眸,多少能再多賣一文錢。

好看好吃又超值!

彌漫在騰騰的霧汽裏,她把做好的包子一一整齊地放入十層蒸籠裏,蓋上最上層的竹篾編織圓頂蓋子。

約莫等個兩盞茶的時間,包子便會蒸好了。

她忙完一切,突然一拍腦袋道:“昨兒預定的包子總數倒還記得,只是分配到各家,睡了一夜便全然忘記了。”

繼而想起什麽,連忙對着身後的沈辭玉問道:“三郎,你可還記得?”

沈辭玉正舉着油紙傘,遮住不能經受強光的眼眸,停下手中動作,對她點了點頭。

她眼眸一亮,興奮地拍了下雙手,把一塊白色遮布取出,又去鍋邊尋了兩塊木炭,塞入沈辭玉手中,把小妹喚過來道:“小妹,你做哥哥的眼睛,告訴他寫在哪裏,與他一同把這數目記下來。”

小妹一臉認真,拿出讀書時文鄒鄒的模樣道:“平日裏便是哥哥教我讀書認字,你放心吧嫂子,保證完成任務!”

許婉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轉身揭開炖煮田螺的鍋蓋,就着熱氣把綠油油的紫蘇葉丢進去,握着大勺翻炒一陣。

大勺撞擊鐵鍋發出悅耳的叮當聲,迎面飄來一陣醉人的酒香,混合着田螺獨有的肉香,從鍋裏沿着整條悠長的街道,漸漸散去,越過熱鬧綿長的街角,傳入千家萬戶的門庭。

“哎呀,這是誰家做什麽了?這麽香!”

“好像是西市街頭飄來的香味。”

“起來正好餓了,走,去看看。”

不一會兒,沈家包子攤前便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行人,皆是被這獨特的香味勾誘而來。

不等出鍋便有人抄着雙手,一邊使勁朝鍋裏張望,一邊迫不及待詢問道:“沈家娘子,你這做的是甚麽?聞起來怎的這般香呢?”

許婉放下大勺熄了火,起身對着衆人介紹道:“各位鄉親,此乃紫蘇香辣田螺,瞧起來紅油鮮亮,嘗起來鮮香香辣,味道好極了,是我同夫君一同趁着夜色抓來的,三文錢一疊,絕對新鮮美味物美價廉,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童叟無欺吶!”

衆人望着那中年人巴掌大的昏黃油紙碟子,一個包子還兩文錢呢,這可全部都是肉不說,味道聞上去确實一等一的好。

有人去過京中皇家禦用酒樓嘗過鮮,忍不住感嘆,此等味道遠不比裏面出宮的禦廚做的差。

“店家,給我來一疊!”

“我也來,給我也來一疊!”

“我我我,我都舉手了!可不能差了。”

“哎呀別擠呀,你看你為了個吃的,擠甚麽?餓死鬼投胎似的,沒見過吃的怎的!”

“哎呦,那你往前擠什麽,還說我呢瞧你哈喇子都流到地上,淹了龍王廟了,口是心非的東西!”

……

眼看捧場的人越來越多,許婉連忙揭開一口大鍋,擡手示意做了很多不用擔心。

此時,人群中卻忽然出現一人,行人見此當即安靜下來,一改之前大聲争執的模樣,瑟縮着腦袋紛紛後退,讓開一條路來。

許婉訝異地擡頭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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