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廢除賣身契

廢除賣身契

那李二發瘋一般便要打來,卻被一旁的衙役及時攔住,跳将起來破口大罵道:“你個悍婦,竟然敢陰老子!看老子打不死你!”

望着那人咬牙切齒的模樣,許婉雙手叉腰指着他道:“悍婦又怎樣?”

随即她扭頭迎上縣令投來的探究的目光,正了正身形道:“請問大人,李二那厮誣告民婦,不知該如何責罰?”

聽聞李二破口大罵不堪入耳,縣令正襟危坐重重落下聽堂木,抖着兩條毛毛蟲一般的眉呵斥道:“安靜!這裏是縣衙不是私宅,豈容你放肆!來人,李二犯了誣告罪,藐視公堂拖下去重責五十大板!”

“大人,小民冤枉啊,冤枉啊!”李二大力掙紮着,被衙役架着壯碩的身子,如同小雞仔一般拖出了外面。

只聽耳邊響起一聲聲殺威棒打在身上沉重的拍擊聲,大娘二娘忍不住顫抖一瞬,仿若板子打在了自己身上,皆不敢再胡亂開口說話。

林長憶望着那道柔弱窈窕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齒,沒想到這個婦人倒是有點能耐,以後她的好日子才正式開始,反正她租了他的攤子,還怕找不到機會嗎?

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李二是被衙役擡着出來的,包裹着石膏的醫藥白布染了殷紅的一片,透出絲絲點點的血痕,這次真的癱在了地上起不來,粗粝的眸子恨毒了許婉,他龇牙咧嘴道:“除非我死了,否則這輩子柳娘別想和離!”

許婉卻道:“不就是賣身契嗎?人是活的,律法是死的。”

随即擡眸環視一周,對着堂上環視一周道:“平日裏李二是如何毆打柳娘的,連腹中胎兒也沒放過,我想秀水村人人皆可作證。民婦想問大人,想問各位鄉親,是否女子只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男人,交給生身父母?這賣身契并非柳娘她本人欠下的,而是她那酒鬼爹欠了債。那便找他讨要去,憑什麽無端賣了兒女?柳娘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麽買賣的物件兒。還請大人做主,準許兩人和離!”

縣令側眸望着屏風後邊的身影一動也不動,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圍觀的村民聽聞議論紛紛,這自古父母之命從沒有不從的道理,這樣的話兒還是頭一遭聽說。

大娘二娘低着眉梢,暗戳戳陰陽怪氣道:“呦,這下碰着釘子了吧?敢情她還真把官家地方當作自己的私宅呢?皇朝律法豈是你個死妮子,說改就能改的?”

林長憶皺起的眉心舒展開來,心裏不禁竊喜一番,看來這悍婦再厲害終究大不過律法,他倒要看看,這次她還有什麽招兒!

Advertisement

聽堂木落下,縣令清了清嗓子道:“本官聽你說的倒也在理,只是這皇朝律法延續了千年,從未改變,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倘若是人人效仿于你,豈不是全部亂了套?皇朝的威嚴何在?本官又如何管理這周邊的百姓?本官根據按照皇朝律法宣判,此和離案除非得到持有身契者應允,否則不允和離!”

一種無力感席卷全身,許婉氣憤地全身發抖,伸長了脖頸大聲诘問道:“可是大人,您也是會有兒女的人,若您的女兒遭遇如此待遇,您也無動于衷嗎?”

“若是本官的子女,必不會偏袒。規矩便是規矩,律法就是律法,希望你能早日醒悟!”

許婉不服繼續道:“可是大人”

“莫要說了!”一直跪在一旁沉默的柳娘低垂着額頭,盤髻包着的破布巾子無力地迎在風中,忽然出聲打斷許婉的話,一雙眸子隐在半張臉的陰影裏,地上綻出大朵大朵的淚花,“沈家娘子,謝謝你,我,我……認命了!”

最後的幾個字哽咽喑啞,刻着心酸的無奈。

李二得逞差點笑出了聲,對着兩人道:“都是無知婦人,還想着變出花兒來?柳娘,你聽見了嗎?晚上洗幹淨點好好伺候我,否則要你好看!”

柳娘擡眸兜不住一眶盈盈淚光,撲簌簌落下來,突然起身大笑幾聲,指着李二道:“你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農夫,沒什麽本事的混蛋,只會欺負自家娘子而已。李二,我過去敬你是我夫君,也是我軟弱活該受你的打罵,可如今我勇敢抗争了仍舊逃不出這枷鎖,實在可笑得緊!”

她的眸中布滿血絲,舔了舔蒼白幹澀的唇,望着門外低旋的飛鳥,試圖飛向遠方,突然咯吱咯吱笑得瘆人:“可我不會再懦弱了!李二,如果這是我屈辱的命運,我選擇終結它!”

在所有人大驚失色的目光中,柳娘忽而繃緊了身子,咬緊了牙關一臉決絕,猛然朝着一旁石柱的牆上撞去。

只聽砰——地一聲

許婉驚慌失措地起身卻沒能攔住她,眼睜睜看着她如同那只絕望的飛鳥,選擇如此凄慘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時,仕女圖屏風轟然倒地,從後面飛出一道耀人的金光,朱紅的披風一閃而過,在柳娘即将碰到石柱牆面的一瞬,叮當一聲擋在了前方,用身體把柳娘反彈在地上。

望着那道冷烈的身影,許婉當即認出那便是上次見過一面的女将軍葉良辰,原來她一直躲在屏風後聽着,她來到這裏做什麽?

難道還在懷疑沈辭玉的身份,要将他抓捕歸案嗎?

“夠了!”葉良辰上前俯身把柳娘扶起來道,“你且寬心!”

柳娘雖不認得葉良辰,只覺得眼前的女将軍同為女子,卻生的威風凜凜,教人好不敬佩,不禁點了點頭。

縣令慌忙起身從上堂上走下來,跪拜行禮道:“下官,拜見葉将軍!”

圍觀人群立馬發出陣陣驚呼,連忙齊聲跪拜道:“小民參見将軍!”

百姓的臉上神色肅穆,若是沒有這女将軍守衛邊疆浴血奮戰,保家衛國護着他們,哪有如今安寧的好日子可過?

“大家不必客氣。”葉良辰連忙上前扶起一幹百姓,從前她不得已代父從軍,收起兒女情長還沒有保護好三殿下,心中也曾怨恨過天下,可是,若是殿下還在的話,必定也希望她能保護好百姓,保護好國家。

“是……他的願望。”她低聲喃喃道,随即背轉過身垂眸望向縣令,從懷裏掏出一張皇榜道,“林大人請看,這诏書乃是陛下親允,從此以後,天下再無賣身契,兒女生死皆可掌握在自己手中。”

縣令恭敬地舉過雙手,接過明黃色诏書,深紅的國玺玉章做不得假,上面的正楷黑色墨跡還未幹透,想必是昨晚匆忙連夜書寫所致。

趁着衙役扶正屏風的功夫,葉良辰再次退居屏風後,幽冷的聲音裏透着無限的柔情:“林大人,請宣判吧!”

“是。”

縣令從地上起身重新坐回上堂,正了正身姿望着底下如此剛烈的農婦,心底不禁生出幾分敬佩,對她道:“柳娘上前聽判!”

柳娘正身跪着向前挪動兩步,雙手交疊沒過頭頂行禮道:“民婦柳氏聽命!”

“根據皇朝最新律法,廢除本朝賣身契制度,凡有身契者只需還上所欠銀兩,便可解除身契。故,本官宣判,此案應當按照過錯方存有實際證據,準予柳娘李二和離!”

“什麽?”李二還沒高興一會兒,便醅了夫人,當即氣憤不已,又礙着裏面的那位修羅一般的将軍不敢放肆,咬碎了牙齒吞到了肚子裏,恨毒的眼眸掃在兩人身上。

縣令命人把一張蓋了官府大紅印章的和離書,遞到她的手中道:“柳娘,你只需在那身契上簽了字,從此便是自由身了。”

柳娘喜出望外,把和離書攤開與許婉一齊查看,她不認得字兒,在聽聞對方确認的聲音時,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不料此時林長憶突然走到李二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直聽得李二喜上眉梢,不停地點着頭,随即勾着唇角頗為不屑道:“啓禀大人,真不是小人故意,這柳娘的賣身契,多年前便不知道丢到哪裏了!所以呀,真不是小人不願給,這它丢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呀!”

縣令當即黑着臉瞧向了他這三弟,此人腦子一向聰明,只可惜沒用到讀書正事上,淨來給他添亂添堵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做。

這李二耍起無賴來,也當真教人失了法子。可這身契一日不簽便一日有效,柳娘也無法真正地脫身。

此案件陷入僵局,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此時屏風後面的幽影道:“丢了?不給便砍了剁了扔出去喂狗。”

本以為李二是個貪生怕死的,誰知他面不改色朝着林長憶對視一眼,揚着下巴梗着脖子道:“那便盡管殺了我好了,反正沒了柳娘我也不想活了。只是柳娘她,這輩子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這輩子注定掙脫不得,死也要與我李二埋在一起,我倒是無所謂。”

屏風後面的身影沉默一瞬,局面再次陷入僵持無解的情形。

這世道便是,不與庸人說道義,不與無賴講道理,若這賴子鑽了漏洞,不按常理出牌有時也當真棘手得緊。

正當柳娘捧着和離書,無可奈何望向許婉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婉娘別急,我有法子!”

許婉聞聲回頭望去,只見圍觀人群裏突然擠出一抹白色身影,身着束腰窄袖長袍,背着行囊背簍,擡起拐杖遞給一旁匆匆喘氣的傻小妹,正摸索着收起手中的淡色翠竹油紙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