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竹林遇刺
竹林遇刺
屋外傾盆大雨噼裏啪啦澆在地面, 霎時砸出無數個巨大的水坑,濺起的水珠兒驚聲跳躍,四散開來。
大雨潑墨般沖刷着楊柳桃枝葉,唰啦唰啦——, 發出聲聲刺耳的聲響。
門外狂風大作, 忽得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 照亮了立在門口的蕭瑟身影,橫抱着昏迷沉睡的青衣女子,冷冽的白袍迎在風中上下翻飛,飒飒作響,打來的冷風刮在覆纏着白綢的雙眸, 透出隐隐的狠厲黑氣, 教人無端地害怕。
“不是我,和我無關!”
甫一望見那懷中女子, 寡婦便明白碰了不該碰的人, 可這剛才集市上瞧着廢物一般的病秧子,為何如今瞧去充滿了男性魅力。
寡婦自問閱男人無數,從未見過如此讓人心悅臣服的男人,壓下心中的恐懼,她身子一軟伸出舌尖兒舔去臉上的血, 拉下肩頭的衣服露出雪白香肩,飽滿傲人的身姿若隐若現。
“你懷裏的女人早已讓人糟蹋, 又何必為她守身如玉, 不如與我共赴巫山, 享受這極樂如何?”所有的恐懼化成了刺激, 語氣裏的興奮壓抑不住,面對眼前如此絕色的男人, 更是強大侵略性十足,堪稱人間極品,如何把持得住。
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這越危險的男人才越迷人。
白衣男子聽聞靜止一瞬,似有所動,懷抱着女人摸索着一步步走了過來,他走得極慢,整張臉映在昏暗的燈火下,抿緊的薄唇微微繃起,循着聲音立在了寡婦面前。
瞧着霜雪玉雕般的容顏,壓迫的氣勢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寡婦再次把衣服拉下,只是這還未解下衣扣的手僵在原地,脖頸處冰涼地一痛,傳來濕漉漉的黏膩感。
側身倒下的瞬間,無數的鮮血從割裂的傷口汩汩流出,倒灌在了腦袋上,順着眉心流入驚訝的眼角,不甘憤恨地瞪着門外離去的白色身影,她吐出一大口血,咬牙說完了此生最後一句話:“忘了那是個瞎子啊。”
殺過人的短刀幹淨利落,并未沾上贓污的血跡,他收回袖中,彎腰撿起油紙傘,懷抱着許婉踏入了茫茫夜色中。
雨聲漸小,淅淅瀝瀝地打在傾斜的油紙傘上,他的腳步很輕,步履緩慢踩在滿是雨水的地面,濺起一地白浪般的水花。
懷裏的人藥效發作,迷糊中痛苦地呢喃幾聲,被他身上好聞的藥香勾誘,尋着本能不斷在他懷裏放肆地蹭着。
“夫君,好熱,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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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手撫上她的臉龐,只覺得猶如摸在剛出鍋的饅頭上,一下灼痛了指尖兒,他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眸中的狠辣之色愈發淩厲,這是給她下了多麽強勁的藥力,才導致她這般難受。
若是他不及時趕到,後果想都不敢想。
只是如此毫無痛快地死去,終究還是便宜了兩人,就應該慢慢折磨,一刀刀生生刮下肉糜,讓其痛不欲生,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疼,夫君疼!”
聽到求救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松開了她,忍不住在心中責備自己,方才太過用力箍疼了懷中之人。
此時恰巧路過一片蔥郁的竹林,四周空曠極了,細雜繁密的毛毛雨如霜雪般飄落,嘶唳的風聲吹過樹梢,窸窸窣窣作響。
斜刮進來的細雨早已将肩頭打濕,他忽然撐着油紙傘頓在原地,側頭感受着四周的響動,白綢下泛黑的眸子裏滿是警覺。
四周竹林枝頭的雨聲一瞬變得微弱,似有什麽栖息埋伏在上面,他緊緊抱着懷裏的人,只聽得左側約莫十來米的竹枝輕輕晃動,骨節裂開發出輕微的脆響。
聞聲,忽得憶起宮變的那一幕,他的全身顫抖一瞬,雙眼無神地對着四周道:“別藏了,都出來吧!”
風雨飄搖間,霎時飛出二三十個頭戴竹篾夾油紙鬥笠,臉部以缂絲黑紗蒙面的黑衣殺手,手執半月形大刀,蹬着壓彎的伸入夜空的竹枝,借着反彈的巧勁兒,齊刷刷旋在了半空中。
迷濛的細雨中,只見為首的殺手俯身望着底下的白衣男子道:“好久不見,殿下!”
最後兩個字咬的極重。
憑着聲音沈辭玉認出,那說話的乃是新帝沈桓,過去的大皇子培養的死侍首領聽風。
無患宮培養的死侍個個武力值驚人,曾以一人之力滅殺敵國二十之精銳,此番看來,恐怕兇多吉少。
為首的侍衛更是其中佼佼者,過去曾在沈辭玉的身邊保護他,本以為是個衷心可信的人兒,誰料卻是皇兄安插在身邊的眼線,宮變那日,他是如此信任他,沒想到此人卻輕易背叛反殺,導致他萬箭穿身瞎了眼睛,險些死在了亂葬崗。
“沒想到啊,你竟然沒有死透,藏身在秀水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叫作聽風的死侍說話間趁機出手,二十幾人一齊伏擊。
冷冽的刀光一閃而過,瞬間割爛了他的白袍,他瑟縮在原地緊緊護着懷裏的人,後背上胳膊上布滿了二十多條刀痕。
“什麽殿下,我看就是個殘廢,是不是找錯人了?” 其中一個死侍譏笑不屑道。
“瞧他那個沒用的樣子,活該被人踩在腳下!”有人附和道。
“就是說啊,若真是殿下怎會是這個樣子?跟個臭蟲沒什麽區別!”有人呸了一聲。
聽風聞言嗤笑一聲:“廢人?臭蟲?不如早早死了好了!”
心中的魔鬼開始叫嚣抓狂,丢在亂葬崗贓污腐臭的屍體堆裏,禿鹫扒拾血肉的,腥臭令人作嘔的味道,又開始萦繞在他的鼻尖兒。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嗓子喑啞桀桀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洶湧的黑線漫上全身,鮮血在白衣綻開朵朵豔麗的小花,細雨打在他的臉上有些癢,冷冽嘶啞的鳥叫聲穿透幽幽竹林,散向無邊的天際,伴有隐隐約約的回響。
他忽然緩緩彎腰,把油紙傘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微微側頭勾着舌尖兒,解下束綁着窄袖的白色絲帶,單手輕輕一撚,只見絲帶猛地展開,化成一副透明晶瑩的銀絲織錦手衣。
摸索着把手衣套在兩手上,他左手抱着香軟的美人,右手驀然從束起的腰間,緩緩抽出一把泛着銀光的軟劍。
無邊的黑漫上他不能視物的眼眸,廢物?婉娘可說過,他從來不是什麽廢物!!!
濃濃的黑氣迎面沖擊吞噬而來,強大的氣壓使得二十幾人眼角鼻子嘴巴流出血來,雨滴順着鬥笠的縫隙彙集在額頭處,順着臉頰從下巴處,滴答一聲落在了泛着寒光的劍身,忽得一下,爆開的水珠兒四濺,炸了開來。
衆死侍訝異一瞬,剛才還弱雞一般随意踩在腳下的人,為何突然間變了副模樣,一股不知名的恐慌漫上心頭。
沈辭玉甩出手中靈活的銀白色軟劍,一道刀光閃過覆纏着白綢的雙眸,雙耳沉聲定位,他立在風雨中冷冷俯瞰世間,猶如降臨世間的魔鬼,忽得甩出嗜血的游蛇般地劍身,唰啦啦泛起一陣空響。
争——
兵器相接發出清脆的嗡鳴聲。
電光石火間,他橫劈一劍破開衆人的攻擊,提劍飛身上去與衆死侍纏鬥在一起,以一敵二十又如何?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又如何?眼睛不能視物又如何?
這世道逼他,所有人都逼他。
他抖着雙手揮出長劍,毫不留情地砍下去,懷中人卻在此時攀上他的脖頸,藥效發作讓她愈發想要貼近這具身體,忽閃着長睫來回掃過下巴處,無端的癢。
他抱了必死的決心,并不懼怕死亡,只要保護好懷中之人。
她抱的極緊,像只八爪魚死死地粘在身上,随着沈辭玉大動作地厮殺,并未有掉下來的危險。
幾番打鬥下來,沈辭玉腳下生風,眼睛瞎了聽力反倒格外靈敏,任何風吹草動都被他精準地抓捕,揮劍間一劍捅死之前嘲笑他多嘴的死侍,逼的其餘衆人躲無可躲,只得故計重施,再次從上方包圍逼迫下來。
耳邊借着雨聲,感受着四周空氣的波動,他單手執劍,再次甩出一道強勁兒的白色波風,巨大的風力之下,反彈的雨滴變成了奪命的銳利水彈,密密麻麻地刺穿了肌膚骨肉,打得衆人口吐鮮血連連後退。
不料此時,許婉忽然熱力發作,沈辭玉握在腰處的指尖兒燙熱起來,耳邊充斥着他輕微的喘息聲,令她心癢難耐,轉瞬間青蔥細指撫上那誘人的喉結。
揮出的長劍一個不穩,陡然變轉了方向,死侍尋到機會一刀劃破了沈辭玉的胳膊,白衣濺血,開出朵朵猩紅的豔麗花朵。
軟劍抵在地上劃過一道水痕,他腳下生力抵住後退的身體,狂肆的墨發沾了雨水,在風中盤旋飛舞,嗓子不由地幹澀一陣,還未起身懷裏的人再次嬌纏上來,呢喃呻*吟誘惑道:“夫君,我想要!”
沈辭玉握劍的手一抖:“……”
她半睜着濕漉漉的眼睛,忽然一口咬在了喉結上,不到片刻便啃噬出一片醒目的紅痕。
每當沈辭玉提劍飛在半空中時,她便尋了空檔脫拽他的衣服,兩人又猛然落下,他護着衣服還要抱着她,兩只手恨不得變成八只手用。
起起落落幾個回合下來,沈辭玉周身黑色的氣壓都被減弱了,死侍們黑紗下的死人臉擰緊了眉頭,原來此人從沒将他們放在眼裏,還故意戲耍玩弄?
“殿下,這個女人既然如此礙事,不若殺了好了!”說話間,聽風似乎找到了他的破綻,率領衆死侍一齊提刀攻向那女人。
沈辭玉卻絲毫不畏懼,抱着女人一一擋開衆人的攻擊,這讓聽風不禁感念,若不是宮變那日提前算計,也許死的人便是沈桓無疑了。
瞧着他如此在意那女人,聽風眯了眯眸子,提劍立在空中,擡手止住屬下的動作,月牙刀尖兒剛剛挂上的鮮血,和着細密的雨水,滴答滴答不斷滴落下來。
曾幾何時,殿下也是如此在意自己,那時他還是個半大孩童,是個冷血淡漠沒有感情的怪物,為了控制住他,沈桓答應幫他唯一的娘親治病。
兩人一起長大,殿下有了好玩的東西,總會第一時間想着他;有了好吃的也會分成三份,一份留給皇兄沈桓,一份則總是分給了他;殿下會記得冬天裏多為他添幾件衣服,也會在夏日裏在寝殿多放幾塊驅熱的冰塊。
殿下他,也像如今護着那女人一樣,對他真真切切的好過。
如果他沒有屈服于沈桓的威脅,如果他當時沒有背叛殿下……那該有,多好!
思緒飄飛的一瞬,胳膊驀地一痛,他捂着胳膊回過神來,語氣裏似有醋味又似有譏諷:“說來好笑,我的劍法還是殿下教的。如今殿下迫不及待殺了我,想必是恨極了我,倒是讓我很是難過。”
“呵呵呵桀桀桀……”風中傳來沈辭玉咳了痰般的聲音,雨夜太黑看不清他扭曲陰沉的臉,突然,竹林中傳來一陣響動,緊接着沉重的腳步聲整齊劃一踏來,距離之近不過堪堪十餘米,他忽而擡頭無神地望向空中,唇邊扯出一抹邪邪的笑,“聽風,你的氣數盡了!”
聽風聞言,淩空居高臨下向林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