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蝦仁馄饨兒

蝦仁馄饨兒

随着沈桓的迫近, 她的額角沁出大顆的冷汗,怎麽辦?沒想到時隔生死的再次重逢,會是這種情形,她的身份暴露倒是沒什麽, 大不了被他再刺上一劍。

可, 緊緊環在腰間的長指微微顫動, 她側眸盯着那覆纏着白綢的雙眸,發誓絕不能讓沈辭玉的身份就此發現,他已經萬箭穿心死過一次,這次,即使, 拼上性命也要保護他。

一定, 要阻止他悲戚的命運。

冷風吹過她冷冽的眼角,她雙膝跪坐在床上, 眼裏是視死如歸的執着, 冷靜又克制道:“陛下,丞相庶女已經死了,死在您迎娶新後大婚的那日。”

望着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她幾乎咬碎了每一個字:“是您親手刺了她一劍,親眼, 看着她死的!”

往事洶湧如潮水般襲來,沈桓的腦海中頓時電閃雷鳴, 畫面一幕幕播放:血色的曼珠沙華綻放, 染紅了她最愛的白羅裙, 她瞪着雙眼惡狠狠地詛咒, 一劍穿心随即倒在了地上,送葬那天, 滿身是血地躺在棺材裏,面色蒼白渾身僵硬沒有絲毫的心跳,絕無生還的可能。

那時他連最後一眼也沒有賞賜給她,任由那具屍體被宮人扔在野外,野狗分食也毫不在乎。

可自從她走了以後,心裏的野草便像瘋了似的開始瘋長,怎麽也抑制不住,走到哪裏都是她的身影,歡聲笑語的她,喂他吃飯的她,嬌哼生氣的她,纏着他撒嬌的她。

那個對他付出了全部真心的,沒有分毫私心的她……他終于還是,把最愛他的那個人。

不小心給弄丢了。

噗——地一聲,沈桓急火攻心,站立不穩吐出一口鮮血。

月光下映着孤寂蒼涼的背影,他幾乎站立不穩,她擡眸瞧見,那不可一世的帝王,殘忍無情的帝王,竟然流出兩行眼淚,聲音沙啞道:“是朕錯了!朕真的知道錯了,婉婉,你原諒我罷,朕還記得你曾說過,你此生最愛朕,也只愛朕一個!只要你回來,朕都可以改!”

呵呵,後悔了?

可是後悔有什麽用?真正愛他的許婉早便死了,死在他親手殺死她的一瞬,死在一腔真心碎落的那個大婚夜,如今的許婉只是個換了靈魂的空殼。

她,永遠地死了。

此時,身後環抱她的人忽然吃味一般,伏在她的肩頭,似是命令又似是乞求:“不許看他!”

“……”她疑惑地瞪大了雙眼,沈辭玉怎會知道她在看沈桓?

身體被他再次環着雙臂從背後用力箍緊,仿若怕她瞬間飛走了一般,她被勒得幾乎透不過氣來,這時脖頸處貼着的下巴,不自覺地往上拱了拱,原來是通過下巴能感覺她擡着腦袋,從而判斷她的視線。

見她不為所動,腰間那只大手報複似的開始游走,一寸寸順着柔軟的細腰往上,她連忙動動腦袋提醒他,此刻早已垂下視線,不再去看沈桓。

那手上移的一瞬間,眼看就要碰到不該碰到的地方,卻猛然停住,再次死死箍住她,不肯讓她逃離半分,他黑着無神的雙眸,暗自品嘗着勝利的滋味:失了皇位又如何?被沈桓背叛萬箭穿心又如何?

只要她是他的,只要她永遠陪在他的身旁,那沈桓便永遠只能被他踩在腳下,再無翻身之日!

沈桓他個蠢貨,自以為得到了皇位權勢,卻親手把最珍貴的東西,丢棄了!

而她,便是那個最寶貴的珍寶!

天邊大團大團的陰雲遮月,冷風呼呼地刮過樹梢,無數幽影張牙舞爪着搖曳,叫嚣嘶鳴,打在昏黃的窗棱,一聲聲抓撓刺癢,揪緊人的心髒。

一刻也不能逃離。

許婉一身紅衣跪在床畔,低垂着黑漆漆的眼眸,無視他虛僞的眼淚,頓聲一點點打破他的幻夢:“陛下,我想如果我真的是她,一定永遠恨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您!”

恨,不會原諒!

這五個字如同噩夢,一次次環繞在沈桓的耳邊,生生不息,突然他急火攻心再次吐出一口血,再也支撐不住,側身倒了下去。

倒地昏迷的瞬間,葉良辰及時上前扶住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兩人,轉手扔下一瓶藥膏,也沒有多說話,接着吩咐門外圍得滿滿蕩蕩的侍衛,把沈桓扶上馬車,快馬加鞭趕回皇宮找太醫醫治。

接着她又命侍衛把屋內的死人搬走,将地上的血跡擦洗幹淨,警告衆人:今晚的事情所有人全部保密,否則格殺勿論!

将近二更天了,烏雲淡去皎潔的月光傾灑進來。

沈辭玉正坐在床上,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亵衣半阖露出消瘦的肩膀,任由身後之人柔軟的指肚劃過後背,又涼又癢,忍不住瑟縮顫抖一瞬。

“是不是弄疼你了?”感受到他的異樣,許婉停下動作,柔聲問道,“是不是很疼?”

他愣了一瞬,壓下刺骨的疼痛,旋即搖了搖頭。

可這如何能不疼,她知道他是怕他擔心,也唯有多說什麽,上好藥包紮完好,那本來白皙的後背疤痕縱橫,已是不能看了,夜裏涼她便替他拉上衣服,瞧見那精瘦的胸膛時,腦海裏忽然浮現出,當時他環住她暧*昧的懷抱,紅着耳根別過臉去。

但她明白,當時情勢緊急,只能扮演恩愛夫妻,自然做不得真。

擡眸迎上他無神的目光,見他乖巧地縮着腦袋坐在對面,不知在思索什麽,她坐在床畔扭過頭,想到前夜,一邊夠着手把藥瓶放在桌子上,一邊好奇地問道:“對了,三郎,那天那些嬸子們圍着你,說得那般起勁,都教了你些什麽?”

聽到此話,沈辭玉明顯愣了一瞬,繃緊薄唇一言不發,她回頭的一瞬間,忽然見他正當着她的面兒,摸索着扒開外衣解下衣。

!!!

見狀她的鼻血差點噴出來,這該死的好奇心就不該問,連忙阻止他道:“好,好,我不問了,天色不早了,三郎你穿好亵衣早點睡!”

誰知此時,一直沉默的沈辭玉忽然松了松下衣,卻并沒有脫下的意思,回道:“她們跟我說,夫妻生活和諧的秘訣,便是一輩子真心,好好對待娘子!”

“啊?”她張大嘴巴,這可跟逼問她時完全不同,難以置信地确認道,“就這?沒了?”

沈辭玉點點頭,摸索着解下眼上的白綢,藏在枕頭底下,緊接着翻身躺在床畔裏側,慢慢伸手摸上被褥,一點點拉着蓋在身上,留給她一抹消瘦的白色背影。

“那你剛才,松亵褲做什麽?”她努努嘴,問道。

他再次伸手松了松,淡淡道:“今日吃多了,肚子有些撐。”

許婉:“……”

他閉上雙眼的瞬間,幾乎燃盡的煤油燈,再也支撐不住,啪地一聲滅了,緊接着身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背後猛得一涼,有人鑽進了他剛暖好的被窩裏。

“真暖和啊!”許婉與他擠在一處,床畔狹窄,兩人幾乎緊緊貼在一起,她滿意地咂咂嘴,“三郎,沒想到你還有暖寶寶的用處呢!”

沈辭玉:“……”

忙了一天,終于可以休息了,眼皮上下打起架來,她迷迷糊糊地貪戀身旁的溫暖,不自覺又往裏靠了靠,很快陷入了沉睡。

此時的沈辭玉差點被擠到牆上去,他忽然睜開雙眸,黑色的眼底教人看不清神情,摸索着翻過身來,接着動作輕柔地替她慢慢掩了掩被角,怕她經歷了這一樁事做惡夢,隔着被子像是哄睡那般,輕輕地拍打着哄她入睡。

她受用極了很快進入酣睡,不知拍打了多久,他忽地眼皮一重,那只手啪嗒一聲耷拉下去,環着她進去了夢鄉。

五更天了,初秋的清晨還未大亮,夜空高懸,披星戴月趕着朦胧的星辰,幽藍色的黑裏透着清泠泠的亮。

今日是第三天,也是冥婚的最後一天,是福生下葬的日子,張家後院的廚房裏,一行做飯的幫廚嬸子們打着哈欠,早已前前後後忙碌了起來。

許婉瞪着烏青的眼底趕來時,幾人已經準備好了餡兒料,沈辭玉睡眠淺被她吵醒,非要起來跟在身後,接着便主動坐下來,包起了馄饨。

昨夜受了傷他的右胳膊不甚靈便,許婉也不好拒絕他,便往馄饨皮裏裝好餡兒遞給他。

伸手接過後,他便用左胳膊單手粘皮兒,一個一個包好轉瞬成型,端得是又好看又精致。

不一會兒,一排排鮮亮的鮮蝦馄饨,整齊劃一地躺在竹排上,紅色的蝦仁透過晶瑩剔透的面皮兒,發出誘人的香氣,個大飽滿圓嘟嘟胖乎乎,惹人喜愛極了,仿佛活了一般調皮地沖她眨眼睛:來吃我罷,吃我罷!

嬸子們瞧見他勤快的模樣,沒想到竟然藏着這般好手藝,再也不覺得他瞎了眼睛是個無用的廢人,紛紛對着他毫不吝啬地誇贊起來。

許婉冒着熱氣騰騰的鍋氣,左手舉着竹排,右手唰啦啦下了馄炖,白色的面食蹦跳着啪嗒啪嗒,瞬間跑進了煮開的沸水裏。

拿着大勺攪拌的一瞬,她透過白霧偷偷打量坐在凳子上的沈辭玉,只見他被嬸子們誇贊賢惠能幹,是個絕世好男人,不好意思地搓着衣角,安靜的臉上映着紅色的火光,無神的眼眸霎時明亮了許多。

她接着話兒打探之下,才知道昨夜沈桓一行人前來,并未讓衆人察覺。

看來,宮裏是接到了準确消息,直奔兩人房間而來,幸虧互換了服飾又化了濃厚的妝容,這才躲過了一劫。

也不知,下次再遇上這種情況,是否還有今日這樣的好運!

這時,之前與她拌嘴花紅柳綠的女人,突然搬着兩板豆腐路過,主動舔着臉與嬸子們插話兒間,說是豆腐黴壞準備扔了,眼睛借着機會,時不時偷偷地往沈辭玉身上瞟來瞟去。

不知怎的,許婉心中頗為不爽,那種感覺就像自家菜地裏的菜被人觊觎了,她路過拿盤子的瞬間,只見那女人忽然擡腿,暗暗拌了她一腳,驚得她抱着盤子險些摔在地上。

擡眸望見女人抱着豆腐,得意地沖她挑釁道:“你個醜八怪,端個盤子都端不穩,會不會走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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