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鹽焗雞松鼠桂魚

鹽焗雞松鼠桂魚

這股逼死人的黑暗, 一點點吞噬而來,難道,真的要被悶死在棺材裏嗎?

她瑟縮着身子抖着蒼白的唇,因為害怕死亡而全身戰栗不安, 身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很快浸濕了青色的衣衫, 額角的冷汗順着臉頰,滴答滴答落在棺材裏,喉嚨幹啞泛着死人的臭腥味兒:到底,有沒有人,可以, 救救她?

覆蓋在棺材上的沙子, 刷啦啦不斷落下來,抓癢刺撓揪着人的心髒。

眼底漫上徹骨的寒意, 無邊的黑滲透而來, 掩去唯一的光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一劍刺穿心髒的夜晚。

絕望難過,卻沒有人來拯救她。

這時,坐在喜轎裏的沈辭玉, 因為山間陡峭,轎子搖晃得腦袋都要暈了, 他扶了扶昏沉的額頭, 想到許婉讓婆子稍信兒, 說是會跟着過來, 可這等了這般久也不見動靜,便想要出轎去尋她。

剛想從轎子裏起身, 耳邊忽然傳來嘈雜的系統音,差點震碎了他的耳膜,他心下一喜,想着可以跟着聲音尋她,不料卻聽見直播間網友們,急切吶喊着前來救命。

“救誰?”他皺起眉頭,瞪着無神的雙眸,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沉聲問道。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亂成一鍋粥的網友們,根本沒聽見他的問詢,正當他疑惑擔憂時,下一秒,系統裏卻傳來許婉絕望的吶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聲音夾雜着細小的哭聲,一聲聲像針紮在他的心上一樣,越來越微弱,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的他,一拳錘在轎子上,直接打散了支撐的木板,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受到沖擊的轎身搖搖晃晃一陣,複又穩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這麽恨過自己,恨自己眼睛瞎了廢人一個,恨自己沒辦法保護好她,恨自己只能拖累她。

強行逼着自己冷靜下來,他黑着眸子仔細聽着系統的動靜,忽然聽見從直播間傳來,伴有滋啦系統音以及,沙子砸在棺材板上的聲音,又聽到轎簾外填墓坑的聲音,一下便明白了。

他黑着臉摸索着走出去,尋着系統音大跨步,跌跌撞撞地朝墳墓奔去。

圍在墓坑四周的人群,只見一道紅色背影飄過,悶着紅蓋頭迅速決絕地,仿若赴死一般朝着坑裏撲了過去,還沒看清,便見那人頭也不回地撞了下去,連忙驚聲疾呼阻止道:“不可!你會受傷的!”

離得近些的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卻被他反手甩開,縱身一躍跳下坑裏的一瞬間,所有人瞪大了雙眼,眼睜睜看着殉情的新娘紅衣翻飛,鮮紅的蓋頭被風吹起,露出一張布滿黑線陰沉的臉,仿若吃人的惡鬼那般駭人。

忍不住哆嗦一下。

那蓋頭在空中旋轉幾圈,紛飛着落在了棺材的一角上。

只聽‘咚’地一聲,紅衣新娘毫無懸念地撞在了棺材上,沈辭玉跪着趴在棺材旁,白皙的額角磕破了皮兒,滲出點點血跡。

直播間網友見狀,紛紛哭出聲來,大喊着可憐的小瞎子。

剛埋下的黃沙從上而下,鋪天蓋地灑在他的發間,順着脖頸滑落衣服裏面,又冷又硌人,他也顧不得許多,一邊匆忙摸索着揭開棺材,一邊不斷朝裏面呼喊道:“婉娘,婉娘,別怕,我來了!”

“我在,你別害怕!”

“我會,保護好你的!”

……

由于害怕棺材詐屍厲鬼作祟,竟然無一人肯下來幫忙,填土的漢子們停下動作,以為是新娘舍不得夫君,無奈勸慰道:“雖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福生已死,人死不能複生,早日放下罷!”

他擡起頭的瞬間,衆人看到他眼部的白綢,才看清此人原來不是翠花,有些女人認出了他,也連忙出聲勸道:“瞎眼的小郎君,原來是你,你說說你眼睛看不見便罷了,你娘子怎會在裏面,那裏危險好快上來罷!”

一旁的嬸子們看不下去,勸道:“是啊,知道你記挂擔心你家娘子,可她不在裏面,快快上來,莫要耽誤了殉葬的時辰!哎,小心!”

這時立在一旁,看熱鬧的大娘二娘,生怕衆人被他感動而下去救人,在一旁拉着哭幹了眼淚的福生爹娘,假惺惺道:“張家弟妹,我們都知道這福生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最難過的是你們兩個,還請放心,福生也是我們街坊鄰居看着長大的,不會讓他連走,也不得安生的!”

大娘二娘這話兒一出,張家二老更是泣不成聲,枯樹般的的臉上挂滿了幹澀的淚痕,腫的跟核桃似的雙眼泡發了一樣,早已哭幹了眼淚,撐着眼角的皺紋幾乎睜不開了,明明不過四十的身體,白發叢生佝偻得不成樣子,誰看了不說句可憐。

這下,人群更無人肯動棺材了!

見無人幫忙,他心中一橫,咬牙摸上了棺材,不一會兒,指甲磨得殘缺不全,露出的嫩肉也血肉模糊。

這時釘死的棺材,竟然被他掀開一條細小的縫隙,光明照進眼睛的一瞬,許婉覺得刺目極了,由于絕望散了的瞳孔,重新收縮聚集了金色的亮光。

耳邊出來着急的呼喊,她這才清醒過來,不可思議地瞪着滿是霧氣的杏眸,鼻尖酸澀不已,哼唧着回應着:三,三郎,是你嗎?

你來救我來了嗎?

光亮越來越刺眼,在黑暗裏呆久了眼睛經受不住,她微微側頭避開光,透過縫隙看着覆纏着白綢的瞎子,正滿臉着急地摸索着掀開棺材,那雙好看的修長大手,滿是鮮血,已是沒眼看了。

她心疼地嗚嗚兩聲,疼惜地喊了聲三郎。

這時,墓坑不遠處,匆匆跑來一道織金色錦袍的身影,很快穿過密集的人群,沖到最前面氣喘籲籲,彎腰指着坑裏道:“棺,棺材裏有人!”

人群冷淡地望着趕來的林長憶,半個時辰前他接到有人給他,說許婉在棺材裏的密信,這才着急忙慌趕來,本以為憑他三公子的身份,衆人怎麽也會賣他個面子,未想到竟然無一人理他。

“快下去,下去幫忙!開,開館!”他大口呼哧呼哧喘着氣,再次朝人群喊道。

由于他不務正業,大家夥兒打心底裏是瞧不起他的,只是面兒上不好表露出來,話裏有話兒道:“這跳下去的小郎君瞎了眼,難道三公子眼睛也有毛病嗎?這可是死人的墳墓,福生才剛剛死了躺在裏面,你這是,對死人的大不敬!”

人群根本無一人,更加冷漠地立在一旁。

林長憶向下看了一眼,正在坑裏扒拉的沈辭玉,擡眸忽然掃見一旁的苗疆巫女,指着她命令道:“你,讓他們快下去幫忙,開棺救人!”

那聖女卻冷嗤一聲,坐在一旁神情淡然毫不關心。

無奈,林長憶上前,一把奪下木匠手裏的鐵錘,快步走到坑邊,也啪嗒一聲跳下了坑裏。

摔了個狗吃屎的他,立即引得衆人一陣哄笑,直到沈辭玉忽得滿臉黑線地回頭,人群才再次靜默了下來。

兩人掀了一陣,每次起來時,便被釘死的釘子勾下去。

時間不等人,終于有人瞧不下去了,包餃子似的一個個跳下來。

這棺材沉木本來便重,又因着害怕詐屍釘死了釘子,釘下容易啓出難,忙活了好一陣,衆人才合力把棺材掀離。

棺蓋一點點打開的瞬間,大片的光亮照亮在她的身上,嘴裏的棉布剛被拿掉,身上的繩索割斷的瞬間,許婉幾乎是跳起來,飛奔上前撲通一聲,猝不及防地抱了沈辭玉個滿懷。

林長憶正立在一旁,揣手向沈辭玉指責炫耀:“為什麽不看好她!要不是我來通風報信,她便……”

這時,眼前忽得飛過一道青色的身影,死死地抱緊了瞎眼小郎君,冷不丁吃了一嘴狗糧的林長憶,心裏忽然不是滋味起來。

感受着身上極緊的懷抱,沈辭玉被茫然地抱在懷裏,不知所措地耷拉着雙手,忽然肩頭傳來一片濕涼,驚訝擡眸間,耳邊傳來一陣放聲肆意的哭喊。

懷裏的女人,完全沒了平時強悍不可催倒的模樣,像個平凡的依戀着丈夫的小女人一般,柔弱地小鳥依人地縮在他懷裏,毫無保留地把,內心脆弱的一面展示給他看。

一種被需要的,被依賴的感覺,從他的心頭冒然生起。

原來,他這個瞎了的廢人,沒有用的病秧子,也是可以被人所相信,被人所依靠的!

是啊,他可是她唯一的夫君。

他擡手摸索着擦去她眼角的淚痕,然後反手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許婉窩在他的懷裏哭了一陣,忽然覺得兩人此時的姿勢,頗有些親密暧*昧,又想到他現在還是假扮翠花的新娘,忽然紅着臉推開他道:“這位新娘,你沒事抱我做什麽?”

???

沈辭玉:“……”

明明是她自己撲上來的,這會兒倒是怪起他來了,是不是所有女人的心,都這般善變像海底針一樣,令人捉摸不透!

上面的嬸子們瞧這小夫妻,相視一笑,忽然一屁股,撅開擠在前面的大娘二娘,趁着兩人踉跄倒地的間隙,走路間踢拉着地上的黃土。

揚起風沙迎面撲在兩人的臉上,張着嘴巴吃了一嘴土,呸呸呸罵天罵地吐個不停。

接着,嬸子們掃過沈辭玉破了的雙手,對着許婉道:“不用裝啦,這翠花不見的事兒,剛才張家管事都與俺們說了,沈家娘子,你快把你家小郎君背上來,包包那手再說罷!”

“哎,你剛才是沒瞧見,小郎君那個擔心你的模樣!”

“是啊,是啊,要我說這若是個懸崖,只要你掉下去了,他也跳得!”

……

許婉聽得有些不好意思,訝異擡眸瞧着他,欺負沈辭玉看不見,便赤果果地打量他,這以後黑化的反派,真的如此在意她嗎?

還是,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娘子罷了!

可她是許婉,是個替嫁的死了爹爹的倒黴丞相庶女,不,連庶女也不是,她穿越而來,鸠占鵲巢了空殼而已。

眼底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落寞,她在一聲聲催促下,彎腰背起沈辭玉,順着送下來的梯子,心不在焉地一點點往上爬去。

直播間網友起哄道:【呦呦,豬八戒背媳婦喽!】

而那平時都會怼她們的主播,今日被逗是八戒,卻始終沉默不語,奇怪地竟然沒有回怼,可網友們哪裏知道,她的心裏裝滿了心事。

那抹少女懷*春的心弦悄悄飄動。

可能連她本人都沒有發覺。

這時,不遠處的苗疆聖女,望着兩人恩愛的背影,投來一道熾熱的,探究貪戀的目光。

離開張家回家時,嬸子們拿來了大包小包,全是冥婚婚宴剩下的吃食,她婉拒一番無法推脫,撿了兩只鹽焗雞兩條松鼠桂魚,背着一小袋兒白饅頭,拉着沈辭玉上了路。

臨走時,嬸子們又趕着追出來,給沈辭玉手裏塞上一大包花生核桃等堅果,前幾日瞧着他愛吃,說什麽也要給小瞎子,讓他帶上路上慢慢吃。

許婉拉着他謝了又謝,立在門前等了許久也等不見轎子,冷不丁回眸間,瞧見門前的紅白燈籠被風吹動,噼噼啪啪來回搖晃擺動。

她望着大門,冥婚的新娘翠花還未尋到,也不知為何失蹤,還有,暗害她的兇手,真的是她嗎?

此時,遠遠地行過來一輛驢車。

她擡眸瞧着,等看清那來人時,臉色立刻耷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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