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暫別

第11章 暫別

窦家的仆人從汴州來到魯山縣,崔筠方知曉窦嬰準備返回汴州。

“我們重逢才沒幾日,阿姊便不能再陪陪我嗎?”崔筠心頭惆悵。

她們重逢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怎麽才過一日窦嬰就得走了?

窦嬰無奈道:“當初張大郎讓人給我送信說找到了你,卻沒在信中詳說你的情況,我情急之下只讓人給阿耶阿娘留個口信便匆匆趕過來了。這些日子只怕阿耶阿娘沒少擔憂和惱我,我總得先回去跟他們說明情況,好叫他們安心。”

其實崔筠也明白窦嬰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她能來這裏陪伴這些時日,讓彼此都放下一顆久懸的巨石,對崔筠來說已經沒多少遺憾了。

見崔筠情緒低落,窦嬰又道:“待我同阿耶阿娘細說了你的近況,我再找個日子過來這邊多住些時日。”

“那可說好了,阿姊不許變卦。”崔筠笑逐顏開。

窦嬰低眉淺笑,心道,沒想到七娘還能有如此稚氣的一面。

想到七娘這些年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還被崔元峰步步緊逼,她又道:“七娘若是有什麽麻煩,盡管來汴州尋我們。記住,你的親人不僅是崔氏,還有我們窦家呢!”

這些話無論聽上多少回,崔筠都仍會感動得熱淚盈眶,因為她知曉旁人可能只是動動嘴皮子,可從窦嬰之口說出卻是真情實意的。

“我會的,阿姊不必擔憂我。”

窦嬰在動身前一日先去給崔父崔母上香,再去找張棹歌道別。

見到張棹歌從營寨中出來,窦嬰搶先一步開了口:“這回奴家是真的要回汴州了。”

張棹歌的話頭被截住,她重新捋順了思緒,說:“那我再派兩人護送你。”

窦嬰注視着她,半晌,輕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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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什麽氣?”張棹歌莫名。

“只嘆奴家命運多舛,想到此次一別,日後還不知能否再相見,心中不免惆悵。”

張棹歌不禁想到與自己天各一方的家人,她跟窦嬰好歹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還有相見之日,跟家人那才叫天人永隔,不是跨越地域就能再相見的。

思及此,她并無多少離別的愁緒,還安慰窦嬰:“無妨,我們可以互通書信。”

窦嬰露出一個更加古怪的神情,拿出一張信箋,道:“大郎所說的莫不是這樣的書信?”

只見信箋上歪歪扭扭地寫着“你妹在我這裏”幾個字,旁邊還有不少錯別字及塗抹過的痕跡,這張信箋要是高考作文,改卷老師高低得打個-2分——0分是對內容的評價,-2是扣的卷面分。

被人公開處刑,張棹歌臉頰微紅,尴尬地給自己挽尊:“咳,我一介武人,會寫幾個字已經很牛了……好吧,我以後得空會好好練字的了。”

窦嬰“噗嗤”一笑,不想為難她,收起那信箋走了。

……

窦嬰啓程返回汴州那日,張棹歌去送她了。

來到昭平別業,看到門口停着兩輛馬車,青溪正指揮着仆人将一箱箱東西搬上後頭的馬車。

窦家的底子并不薄,從崔筠當初只坐得起牛車,而窦家有兩輛馬車還有部曲牽着的兩匹馬足可看出差異。

崔筠與窦嬰牽着手走出,頗為親昵地低語着什麽。

崔筠詢問青溪:“給阿姊帶回汴州的土産可都裝上車了?別落了什麽。”

青溪畢恭畢敬地說:“回小娘子,都清點過了,不曾遺漏什麽。”

看到那滿滿一車的東西,窦嬰無奈地看向崔筠,說:“不是說了不必準備這麽多東西嗎?窦家什麽都不缺,你應該先緊着自己。”

崔筠道:“不全是給阿姊的,這裏面還有我給舅父和舅母的節禮,這麽多年都未曾給他們去信,叫他們擔憂了。且裏頭都是些土産,不值幾個錢,你們不要嫌棄才是。”

窦嬰推不掉,只好收下。

崔筠又将夕岚懷中抱着的灰兔交給窦嬰,後者有些費解地說:“不是讓你留着?”

崔筠搖頭:“這些日子都是阿姊在喂養它,它跟阿姊熟悉一些,阿姊回去的路上有它為伴,就不愁找不到打發時間的樂子了。”

“也好,天氣漸冷,就讓它給我暖手吧!”窦嬰便将它抱在懷中,如這些時日一般輕撫着它的皮毛。

土産和行囊都裝上車,再不出發就沒法趕在天黑前到達驿館了,在仆役的敦促下,窦嬰上了馬車。

“慢。”張棹歌策馬來到馬車旁。

窦嬰推開小窗,微笑着看向她:“大郎來為奴家送行?”

張棹歌點點頭,從腰帶上解下她随身攜帶的黑色短棍:“這次我的人只能将你送出魯山縣地界,在魯山縣之外的地方會遭遇什麽是無法預料的。有備無患,這玩意兒你拿着防身。”

這三十幾厘米長的短棍看似一根連燒火都嫌短的棍子,實際裏面是一把十分鋒利的小刀,因造型獨特、材質又奇怪,旁人只會以為是個金屬裝飾物,将之帶在身上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警惕,但它卻能趁人不備給出致命的一擊。

這也是張棹歌簽到領取的獎勵,不過她已經有更加鋒利、耐用的軍用匕首了,這把小刀就送給窦嬰防身吧!

窦嬰略微訝異,這不是張棹歌搭救她時,曾趁着敵人不設防用它刺死了一人的寶刀嗎?

她從未見過如此獨特又異常鋒利的刀,以為這是張棹歌從哪裏繳獲的戰利品,所以才經常帶在身上,沒想到張棹歌會将它贈予她。

“會用嗎?”張棹歌又問。

窦嬰回過神,将拒絕此禮物的話語給咽了回去,點點頭,道:“奴家見過大郎用……多謝大郎。”

“那一路平安。”張棹歌說罷,拍了拍車頂,前面的鎮兵會意,駕馭着馬匹在前面開道。

馬車緩緩離去,直到看不見一行人的身影,崔筠才回過神,仰着頭問張棹歌:“不知張副将能否賞臉進來喝碗熱茶?”

“崔七娘有請,豈能不賞臉?”張棹歌笑着下馬,将缰繩扔給一旁的崔家仆人,再度踏入這昭平別業。

天氣已經開始轉冷,節儉的崔筠先前舍不得用炭,今日要待客才讓人取出一些炭來用,還以炭為切入點挑起話題,趁機感謝張棹歌的相助。

同時,她也有些替張棹歌擔憂:“孟家富甲一方,在魯山縣向來只手遮天,若知曉是張副将在幫我,日後定會暗中給你使絆子,不得不謹慎呀。”

張棹歌怎麽會不知道幫崔筠必然會得罪孟甲歲?

“我孑然一身,沒什麽可怕的。”

她要是那種會畏懼強權的人,當初就不會跟着杜秉骞去擁立叛主的陳仙了。

不過,她雖說是職場新人,但也看得出崔筠是在給她上眼藥,為的就是徹底将她拉到自己這條船上。

她沒拆穿崔筠,崔筠便說:“将軍果真是英雄虎膽。”

張棹歌說:“左右都是自己人,這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如此,夕岚奉茶吧!”

這會兒的茶不是扔幾片茶葉下去用開水沖泡就行的,從拿出茶餅到烹煮完成,少說得經過十道工序,最後送進口的就是完全看不出茶葉存在的茶湯。

茶湯裏不完全是茶葉的味道,還添加了一些蔥姜。

張棹歌将它當成了沒放鹽的湯來喝。

待她喝下茶湯,崔筠才讓夕岚遞上一副字帖,說:“阿姊說張副将欲練字,讓我備兩本字帖,這字帖雖不是什麽名家之作,卻也是我崔氏先祖中書法佼佼者所留下的字帖抄本,如若張副将不嫌棄,不妨收下。”

張棹歌:“……”

夭壽了,她當初不過是敷衍窦嬰的,窦嬰怎麽當真了?

她又不考科舉,把字寫那麽好看做什麽?

可以跟窦嬰互通書信?窦嬰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毛筆字難看,看得懂就好了啊!

而且她們通信的最大障礙是字醜嗎?不,是她不會寫繁體字好伐!

心裏吐槽歸吐槽,她也清楚這字帖的價值。

在知識都被世家大族壟斷的時代,這樣的字帖,哪怕只是抄本,也值不少錢。

萬一她能帶着儲物戒穿越回去,她手裏的字帖都足夠被人供在省博物館了吧?

可她最終還是壓下了貪念,說:“那就多謝了,不過既然它們這麽珍貴,等我練完字我給你還回來。”

張棹歌卻不知,這抄本其實是出自崔筠之手。原字帖早在南北朝時就随着戰亂遺失了,流傳下來的都是藏本。

藏本珍貴,崔父當初都是糾結了許久才拿出來讓崔筠臨摹練字的。

昭平別業被毀後,這藏本也就落入了崔元峰的手中。

崔筠沒有告訴張棹歌這是她的抄本,是不希望被人知曉後會拿來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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