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繼

第18章 過繼

開口的是崔元翎的長子崔錫。

受坐罪的崔元翎影響,他雖然飽讀詩書卻無法參加科舉,這對年僅二十七歲的他而言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為了尋找出路,他動起了讓自己承祧三房的念頭——只要他成了崔元樞之嗣子,那他就可以重獲參加科舉的資格。

早在崔元樞的死訊傳回鄧州時,崔錫就有這樣的心思了,然而當時他的親父去世還不足三載,他若是貿然提出,必定會遭族人抨擊。

後來除了孝,崔筠之母也死了,他表示可以為崔元樞和窦氏守孝,以此暗示崔元峰。

崔元峰聽懂了,但說他是崔元翎的長子,古往今來沒有哪個家族會将正妻所生的長子過繼出去的先例。

這幾乎斷絕了崔錫過繼的可能。

然而他不可以,他的弟弟崔鈞卻還有希望。

正好崔鈞也在打一樣的算盤,兄弟倆不謀而合,再度去找崔元峰卻遭到了嚴厲的斥責:“只有長輩有資格商議承祧之事,你們這些小輩主動提議把自己過繼出去,那是對親生父母的不孝。”

兄弟倆的父親都已經病故了,他們不主動提,哪裏會有族中長輩願意将他們過繼給崔元樞?畢竟崔元樞留下的家業雖不算多,但那些田宅和仆役足夠他們這一家培養出一個進士來了。

在跟崔元峰斡旋的過程中,他們逐漸回過味來,這位大伯父也觊觎崔元樞的那些遺産,生怕他們承祧崔元樞,名正言順地接手所有的遺産後,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至于崔筠這個崔元樞親生女兒的意見?他們不在意。

……

崔筠冷眼看着,看看他們這次又想出了什麽說服崔元峰的說辭。

崔元峰卻止住了他們的話頭,将崔筠打算将父母的墳遷回祖墳之事告知了衆人,又說他為崔筠挑了幾個門第相當的才俊,讓他們這些當長輩、兄長的也幫她掌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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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崔錫與崔鈞便不好再在這個當口提過繼之事,轉而把目光放在崔筠的身上。

“遷墳這樣的大事,七娘怎麽不跟族中商議一下呢?”崔錫滿臉不贊成。

崔筠藏在袖下的手緊了緊,她說:“各位叔伯皆有自己的事要忙,七娘不敢煩擾大家。”

“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們可是一家人。”

崔筠道:“阿耶阿娘的墳冢都是生前便定好的,當初葬在昭平鄉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他們想落葉歸根,葬回祖墳,一應儀式皆有章程。可是諸位叔伯對爹娘遷墳之事有異議?”

面對他們的咄咄逼人,不能一味地解釋,也不要妄想能說服他們。

她化被動為主動,質問他們:就算提前讓他們知曉她要給父母遷墳,他們又能做些什麽?還要商議什麽?他們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向她發難罷了,裝什麽君子好人。

她又轉頭看向故意通過族人向她施壓的崔元峰,說:“況且此事我已經提前向大伯父說清原委了。”

崔氏族人神色各異,大抵是沒想到崔筠的态度竟然會這麽強硬。

“話是這麽說,但……”崔錫想說些什麽,被崔元峰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最年長的崔游将這些小輩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自然也清楚今日這一出為的是什麽。

雖說他不貪圖崔筠父祖留下的那點資産,卻也認為崔筠遲早要嫁人,屬于崔氏一族的資産還是留在崔家比較合理,大不了讓其母留下的那三頃田作為她的嫁妝讓她帶到夫家去。

作為她的長輩,他們定會為她挑選一個門第家世并不差的如意郎君,不讓她為衣食煩憂,而她身為崔氏之女,應當明白只有崔氏越發強大,才能更好地為她撐腰。

這些話,崔筠從爹娘去世,她回到鄧州祖宅生活開始便聽到現在。

崔氏的族人,哪怕是在她前面已經嫁了人的六個堂姐,每逢見到她都會對她灌輸這樣的思想。

她在堅持己見與随波逐流中掙紮,到頭來也不知道支撐她倔強下去的信念到底是什麽。

這注定會是一場持久的、沒有硝煙的戰争。

……

崔氏族人相聚在一起為的是祭祖,崔筠的私事很快就在讨論聲中被揭過去,不過這并不代表崔筠可以脫身了。

翌日,祭祖儀式畢,那些嫁得并不遠的崔氏外嫁女紛紛回門。

伯娘、兄嫂和堂姐們輪番上陣,打着為崔筠好的旗號,明裏暗裏勸她順從長輩的安排,不要有那些叛逆的念頭。

崔筠充耳不聞,還主動提及舅父對她的關心,隐晦地告訴衆人她的親人除了崔氏,還有窦氏。

雖說表親不如堂親,可崔家還得顧忌窦家那個在朝為相的族親。

沒等過完正旦,才煎熬地應付了三天,崔筠便以處理遷墳事宜為由返回昭平鄉。

馬車內,朝煙語調輕松:“呼~還是在昭平別業待着自在一些。”

這幾天跟在小娘子身邊,那日子簡直可以用“不得安寧”來形容。即便昭平別業有杜媪,可應付一人總比應付那麽多人要自在。

崔筠覺得她這口氣松的有些早了。

想起她向崔元峰、韋燕娘辭行時,對方擺出的一副閑适平靜的态度,仿佛真的不會再幹涉她的事。

以她對二人的了解,他們這些年都不曾松口,必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想通了。

念頭剛起,便聽見後方有馬蹄聲傳來,這聲音在空谷中被無限放大,好似近在咫尺。

經歷過一次被攔路搶劫的崔家仆從部曲瞬間進入備戰狀态。

朝煙心中惴惴不安,但還是充滿希冀地問:“是張副将的鎮兵嗎?”

崔筠攥緊了袖中的匕首,搖頭:“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來人的方位在鄧州方向,張棹歌的鎮兵巡邏路徑再遠也不會跑到她的後邊去。

“許是路過的。”朝煙喃喃自語,不知是在安慰崔筠還是在暗示自己。

崔筠吩咐車夫:“抓緊趕路。”

馬車越快,車內的人就會被晃得越厲害,可崔筠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後面那夥人只是路過自然最好,倘若是沖她們來的……

随着馬蹄聲漸近,風中也傳來了一聲大喝:“在前面,追上去!”

崔筠的心瞬間跌至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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