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練字
第88章 練字
剛換上沒多久的襦裙只展現了那麽會兒, 就盡數解下。
崔筠拿了支幹淨的毛筆出來,眼眸裏情緒浮動,她說:“你怨我不教你書法, 今夜,我教你, 你可得認真學。”
張棹歌有一瞬間的怔愣, 旋即也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
……
深夜,大雪忽至,雪花順着窗戶的縫隙飄入, 又在炭盆的溫度中融化。
一片雪花挺過了炭盆的熱浪, 落在一寸光滑的肌膚上,不過眨眼, 就化為了一滴小小的水珠。
伸出床帳的手被冰涼的雪花刺了一下,忙縮進帳內。
崔筠的呼吸急促,臉色一片潮紅。
她咬了咬下嘴唇,聲音收斂克制:“冷,不練了好不好?”
“得檢驗七娘今夜的教學成果才行,不過這是最後一個字了。”
随着毛筆的揮動,她緊咬着牙關, 才沒讓那羞人的聲音從喉中溢出。她只覺得背上濕漉漉的落下一字, 那水漬很快就從溫熱變得冰涼。
張棹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七娘,這是什麽字?”
如果是平常,崔筠必然可以在結束比劃後就猜出來,可是張棹歌犯了規,說練字需要有大量的“墨汁”, 為了能随時取用,必須不停地添水磨墨, 這手上的研磨的動作便不曾停下。
身體是硯臺,指如墨條,肌膚為紙,她的“教學”成了束縛她手腳的教具。
“不、不知。”崔筠勉強凝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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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棹歌眼裏閃過一絲算計:“那我再寫一遍?”
“不許。”崔筠有些慌,真讓張棹歌再寫一遍,還不知道又要多少“墨”才罷休呢!
她說:“說好了最後一個字的。”
“可是七娘沒猜出來是什麽字。”
崔筠堅決甩鍋:“那是你寫得太差了。”
張棹歌笑了下:“不寫就不寫,但俗話說,一兩黃金一兩墨,制墨不容易,這‘墨水’可不能浪費了。”
床帳動了動,一支毛筆被扔到了角落。
被褥将崔筠的身子遮蓋,給她提供了不少溫暖。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軟,喉嚨再也控制不住,發出了最動聽的音韻。
……
隋州,杜宅。
看着這簌簌飄落的雪,杜秉骞的眉頭緊蹙,那川字仿佛能夾死蒼蠅。
他的妻子帶着兩個婢女過來,将兩盆炭火擱下,說:“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做決定,非得現在處理?”
“你懂什麽?”杜秉骞說。
他的妻子翻了個白眼:“是是是,我不懂,你自己就守着這些雪過夜吧!”
說罷,氣呼呼地離開了。
杜秉骞沒空去哄她,在堂裏等了片刻,邱斛、戚秧等人匆匆趕來:“将軍!”
杜秉骞說:“幾天前開始便下雨下雪,今夜這雪下得尤其大,得注意布防。”
隋州相較于汝州,地理位置偏南邊,就算下雪也不會像汝州那麽大。而對于在汝州待過一年的杜秉骞等人,隋州這邊的冬天算得上是暖和。
可杜秉骞他們畢竟是将領,有木炭,有厚厚的衣裳取暖,底層很多士兵卻沒有。
況且隋州這邊的軍饷有些吃緊,士兵領到的錢糧比他們在淮西時要少許多,長此以往,他們的戰力必然比不上淮西那邊。杜秉骞身為将領,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這次下雪,說明氣溫進一步下降,若是不妥善解決士兵的禦寒問題,只怕會出大問題。
可他們商讨了一晚上也讨論不出什麽辦法來,畢竟軍饷都是朝廷發放的,發多少都由朝廷做決定。
看着明明已經天亮,卻因為烏雲而陰沉沉的天,杜秉骞對一臉疲憊的手下說:“你們先回去吧,多巡一巡軍營,別發生有士卒凍死、餓死的事發生。”
邱斛等人正要離去,忽然一名親衛小跑着進來:“将軍,有張押衙的信。”
誰都清楚張押衙是誰。
杜秉骞頓時精神抖擻,忙不疊地說:“快拿上來。”
他拿過竹筒,撕開密封的條子和蠟,倒出裏面的一卷信紙看了起來。
邱斛等人原本是要走的,但又想八卦張棹歌來信說了什麽,就杵在一旁,默默觀察杜秉骞的反應。
突然,杜秉骞拍了膝蓋一下,驚喜地說:“好!義弟的主意真的是解了我的後顧之憂!”
衆人豎起耳朵,邱斛仗着和張棹歌關系親近,問:“将軍,大郎說什麽了?”
杜秉骞說:“他呀,猜到了我們興許會為軍饷的事發愁,所以給我想了個辦法……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外洩,你們可得保守秘密,待我與李太守商議過後再說。”
衆人一聽,也不困了。
張棹歌的辦法若真能順利進行下去,那他們以後就不用擔心士兵吃不飽穿不暖,打不好仗了!
“哈哈,我這義弟可真是我的福星。”杜秉骞高興地就要去找李惠登,然後被衆人給勸住了。
邱斛說:“将軍,大郎的意思是,要先做好準備再去與太守說。若太守不清楚軍中的情況,不能體察健兒的苦楚,他未必願意冒險設軍市。”
“對,那你們快些回去整理軍中那些生病的兵士情況,咱們好去賣慘。”
杜秉骞搓着手,覺得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除夕前日,一支牙兵匆匆地從隋州趕來,直奔昭平別業。
沒多久,張棹歌見到了邱斛等幾張熟悉的面孔。
邱斛激動道:“大郎、頭兒,別來無恙?!”
張棹歌笑說:“我很好,你們看起來也不差。”
邱斛說:“全靠大郎,我們才能有如此精氣神。”
“得了,別吹捧我了,我可沒做什麽。”
“大郎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你的主意,底下的健兒就不會覺得日子有盼頭了,哪裏還能有這樣好的精神面貌!”
張棹歌故作恍然大悟:“看來,計劃是通過了?”
“反正太守已經同意,并着手去安排了,畢竟要趕在開春找到合适的茶樹栽種,還得找茶農,不抓緊時間,錯過了今年,就得再晚一年才能看到成效了。”
張棹歌颔首,沒有過多地打聽隋州軍政事務。
邱斛這次來,一是李惠登還想親口聽她細說這整個計劃,避免他們走彎路;二是來給她送賞賜的。
她的辦法不會惠及軍隊,還能令老百姓也受益,對提升隋州的地位而言,能發揮很大的作用。李惠登向來是賞罰分明,張棹歌不在軍中,提升不了軍階,給她金銀財帛總是可以的。
張棹歌說:“我得過了上元節才能動身。不過,太守既然決定要種茶,那不妨先去襄州、荊州、峽州那邊尋找合适的茶樹和茶農。”
她不懂種茶,不妨等這些都落實了,再過去交換意見。
邱斛留下兩個親随供她調遣傳信後就先回去了。
臨走前,張棹歌給了他兩壇酒,說是自己釀的,讓他帶一壇給杜秉骞,剩下那壇給他和戚秧。
邱斛一開始沒把這酒放在心上,畢竟是自釀的酒,再好也不及那些佳釀。
直到他正旦那天,和幾個休沐的将領一塊兒喝酒,他拿出這酒,喝了一口才知道不是凡品。
意識到這酒花錢都未必能買到一壇,他當即後悔分給別人喝了,這可真是一滴都不剩了啊!
當然,這是後話了。
雖然家中多了兩個牙兵親随,但對張棹歌和崔筠的生活并未帶來什麽影響。
除夕日,夕岚從汝州回來了。
她忙着向崔筠彙報業績,說:“自從紙行挂起了那琉璃,紙和書的銷量就提高了,很多人一開始只是為了來看那琉璃,後來就順手買一點書紙走,積少成多。”
崔筠說:“琉璃帶來的新鮮感終究會過去,還是得別的方面多花些心思。”
“娘子說的是,婢子照阿郎的意思,每逢春闱、秋闱,還有郡學、縣學考試的日子便推出各種禮包、套餐,還定時推出‘拜師禮盒’,每個學子一生只能定制一套……”
“拜師禮盒”裏的東西就跟一般拜師給的束脩差不多,有條件的人可以定制貴一點的,普通人也可以量力而行。
因此,有人對這個“拜師禮盒”不屑一顧,但有些文人收到了這個禮盒,就會認為拜師求學的人只認了自己這麽一個老師,可見這學生對自己的尊敬、看重,心裏肯定會高興,拜師也會順利許多。
在這樣的營銷之下,大多數光顧紙行的群體從富戶變成了讀書人。
崔筠又拿出兩幅字帖給夕岚,說:“屆時将這字帖也挂在紙行吧。”
夕岚展開,手猛地抖了下:“這、這是顏魯公的真跡?!”
顏魯公顏真卿,那可是一代名臣。
五年前,李賊叛亂,汝州失陷,後奸相提議讓顏魯公到汝州勸降李賊,朝臣都認為他此行兇多吉少,勸他不要去。然而他還是以七十五歲的高齡出使了汝州,随後遭到了李賊的囚禁。
他寧折不屈,被李賊命人押送到了蔡州。
第二年,淮寧軍節節敗退,李賊逼迫顏魯公投降不成,就命人殺了他。
而他在這段被囚禁的人生中留下了一些字帖,其中就有夕岚手裏的《奉命帖》和《移蔡帖》。
崔筠說:“嗯,這是真跡,隋州刺史當年收藏的,如今送給了大郎。”
夕岚問:“如此珍貴的字帖,為何不珍藏起來?”
“由我珍藏,可能一場大火,一次盜竊案,它就失散,沒法流傳後世了。挂到紙行去,讀書人必定争先臨摹,後世之人未必有機會看到真跡,但也可以從那些臨摹的作品中窺到真跡的千分之一神韻風采。”
張棹歌得到這字帖後,她就日日觀賞臨摹,所以拿出來給讀書人傳抄,她并沒有不舍得。
“不過,僅限一個月,一個月後這字帖就該拿回來了。”崔筠想到家裏頭還有一個要練習書法的人呢。
提及練習書法,崔筠喉嚨一緊,分神地想,都怪張棹歌,打那次後,她都快無法直視“練字”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