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拜年

第89章 拜年

新的一年, 昭平別業喜事不斷。

除了汝州的紙行生意紅火外,鄧州的紙行也順利開張了。

有崔氏族人的支持,紙行從籌辦到開張, 用時很短,也沒有什麽阻礙, 效率非常高。

宿雨向夕岚取了不少經, 把“拜師禮盒”等一套營銷手段也學了去。

恰巧崔家放出消息說要辦私學,無數士庶子弟紛紛前往鄧州打聽是什麽個章程。

對這些沒怎麽接受過正規、系統的教育的庶族子弟而言,崔氏族學是他們求學之路上非常不錯的選擇——在這個人人都靠行卷才能獲得一絲中舉機會的科場風氣下, 崔家有名望、人脈和實力, 從崔氏族學走出去,別人都會高看一眼。

別看鄧州崔家普遍都是基層官員, 它勝在人數多,放眼天下,有哪些家族能做到子孫三代好幾人都為官的呢?

大房崔元峰為南陽縣丞,其子崔鎮為谷城主簿,長女崔筝嫁新城縣令,次女崔竺嫁唐州參軍;崔元陟為醫博士,女兒崔籬在宮中為女官;二房崔游致仕前是萬年縣尉, 其長子崔元義為華州主簿, 其長孫崔鋒為泾原節度使從事,次子崔元禮為國子監律學博士;三房在崔元樞去世前,也都是官宦之家。

只要他們跟任職地的縣令、刺史關系好,那麽從崔氏族學出去的士子,去該州縣投卷, 就有機會被解送去禮部參加省試。

盡管省試錄取幾率為幾百分之一,可也比那些沒有人脈在解試階段苦苦掙紮的士子容易出頭不是麽?

因此, 崔氏的族學令那些沒有門路的士庶子弟非常向往。

不過族學的名額有限,教育資源也有限,不少沒有州縣館學作為退路的庶族子弟為此撓破了腦袋。

這時,有人聽說鄧州有一家紙行推出了“拜師禮盒”,這家紙行是崔七娘開的,而且崔氏族學的用紙和書籍也将由該紙行提供。

衆庶族子弟一聽,這“拜師禮盒”不就是妥妥的崔氏族學敲門磚嗎?

雖然拜師禮盒價格不菲,但為了長遠考慮,咬咬牙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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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筠聽說崔氏族學已經留了一個名額給王賀騁了,這是崔铎為了彌補王翊而游說族裏,甚至付出了一些代價才獲得的資格。

韋兆倒是對崔氏族學不感興趣,因為他遲遲未能及第,不是他缺少獲得州縣、館學解送的機會,以他們韋家的名望與門路,通過國子監被解送去參加省試輕而易舉。

他難就難在入不了權知貢舉(考試官)的眼,因此每次省試就被刷了下來,不得不混在長安那群世家子弟中,看看他們家裏的長輩會不會有權知貢舉的那一天,然後讓他及第。

張棹歌慶幸韋兆沒有腆着臉來占崔氏族學的名額,否則讓崔筠免費提供書籍和紙張給他,她這心裏非得怄死。

殊不知崔筠早就給紙行立了行規,禁止韋兆購買她這兒的紙與書籍,一旦韋兆出現在崔氏族學上,提供給族學的東西都要扣掉一半。

若非她還沒跟韋伏迦撕破臉,只怕整個韋氏都在她的黑名單裏。

……

正月初一,在鄉鄰都出門互相拜年時,張棹歌與崔筠正窩在別業裏吃火鍋。

以她們的身份地位并不需要到別人家拜年,就有很多人争相來給她們拜年了。

當然,大部分來拜年的人都不需要她們親自出面,自有管事負責接待。

而那些大戶人家往往也不會親自前來拜年,都是派家裏的內知互相串門的。

真正需要當面拜年,一般會設宴邀請對方。

張棹歌和崔筠就收到了孟家、鄭和義等人的宴會邀請。

“我知道鄭和義邀請我是為了什麽,孟家……”張棹歌将幾片羊肉放進滾燙的濃湯裏,微微蹙眉,似有些想不通。

崔筠說:“想必是孟甲歲發現鎮将們和你冰釋前嫌,産生了危機感,想探探我們的口風。”

張棹歌舒展眉目,說:“有可能。”

這一年來,她們與孟甲歲都沒發生過大的沖突,只在私底下互別苗頭。比如去年的除夕,孟家牽頭主持了驅傩儀式,秋社日,崔筠便因曲轅犁而扳回一局。昨兒除夕,崔筠不僅牽頭主持了驅傩儀式,還請了醫師來義診,鄉裏無人不誇她仁善。

孟家是以孟餘堂的弟子之名發家的,至今不過三代,卻無一子弟懂醫術,更別提給鄉民義診了。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孟家已經失去了民心,若連鄭和義這樣的盟友都保不住,往後想暗戳戳給崔筠找麻煩就更難了。

崔筠說:“應下來吧,不妨看看他想耍什麽花樣。”

孟家的宴會就在明天,雖然有些匆忙,但本就不準備送厚禮的張棹歌與崔筠也懶得精挑細選,只備了一份印刷的佛經和一壇子酒做禮物。

翌日,她們準備出門時,忽然發現崔元陟的長子崔八郎過來了。

由于事前沒有派人來告知,他登門的時候,崔筠并沒有什麽準備,還在看到他的時候愣了愣。

“八郎怎麽來了?”

崔筠與崔八郎同齡,只比他大兩個月,因此成了姐姐。

崔八郎大抵是行程有些趕,騎了騾一路,下地後就龇牙咧嘴,又強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八郎替父母來給七姐姐拜年,祝七姐姐、姐夫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崔筠看他那醜樣,忍俊不禁:“得了,不想笑就別勉強,怪醜的。”

崔八郎:“……”

張棹歌說:“進去歇一歇吧。”

崔八郎看了她們一眼,問:“七姐姐與姐夫要出門去?那我來的不巧。”

“本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宴席,讓大郎去就行了。”崔筠轉頭叮囑張棹歌,“別吃太多酒,也記住大過年的,不宜與人結怨。”

張棹歌說:“我就去看看他耍什麽花樣,看完就回來,絕不多留。”

崔筠讓那兩個牙兵跟着她,自己則跟崔八郎進前堂去說話。

去年崔家可沒什麽人來給她賀年,今年,一是紙行與族學的事,讓她在族中有了相當的份量;二是如今主持族內事務的是崔元陟,以他跟崔筠的關系親疏,會讓崔八郎過來不足為奇。

崔八郎帶了許多節禮,有自家準備的,也有二房準備的,意料之中的是,崔元峰一家子一如往年,只等着崔筠主動送節禮過去。

崔八郎還說了這一個多月來族內發生的事,以及就族學籌辦過程中遇到的一些難題,詢問她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另一邊,張棹歌帶着兩個牙兵來到孟家赴宴,發現孟家也宴請了鄭和義和鄉裏的裏正、村正。

孟甲歲正在招待衆人,故意晾了一下她,然後表情誇張地說:“哎喲,是張押衙來了呀,有失遠迎。”他瞪自家的內知,“怎麽不提醒我張押衙到了?”

內知認錯,說是因為眼睛不好,沒注意到。

張棹歌打量了他一眼,說:“你大概是年紀到了,有了老花眼,去買副叆叇來戴吧。”

她這話不是罵人,做好了她罵人,然後趁機挑撥,讓她給其餘賓客留下不好印象打算的孟甲歲愣了:“叆叇?”

衆人也擡頭看天空的雲彩。

張棹歌故作訝異地說:“不是天上的雲,是長安流行的一種用玳瑁打磨的鏡片,又叫眼環,放在眼前,就能幫助眼睛不好的人看清楚事物。”

衆人剛勾起一點興趣,一聽要用玳瑁打磨,頓時沉默起來。

玳瑁那玩意兒跟珠玉一樣貴,誰舍得給一個奴婢打造一副叆叇啊!

不過他們對這些新奇的事物還是非常感興趣的,得知張棹歌是關中人,又去過長安,她立馬就成為了這場上衆人攀談的對象。

孟甲歲:“……”

本來打算借他這些人脈,還有宴會的規格來給張棹歌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她立馬就反客為主。

可惡,歷書上怎麽就沒寫今日不宜宴請張棹歌呢?!

終于,等張棹歌想起崔筠叮囑的話,她才引導衆人把話題轉回孟甲歲這個宴會主人的身上。

酒過三巡,孟甲歲也終于進入了舉辦這場宴會的主題——他想組建創辦“草社”。

以孟甲歲的說法,“草社”是組織鄉民參加草市一切交易活動的鄉裏組織,如同管理渠溝、協調分配鄉民灌溉的“渠人社”,以及協理鄉民辦喪事的“喪葬社”。注1

因昭平鄉地理位置近着驿道和魯陽關,所以這裏逐漸形成了草市,但孟甲歲認為,草市多是一些外來的商賈在擺賣,影響了昭平鄉人的利益,所以要成立草社,組織人手管控草市,例如讓那些外來的商賈給草社交保護費。

張棹歌:“……”

這孟甲歲是攪屎棍吧?是生怕昭平鄉發展起來嗎?他們又不是官府,有什麽權力向商人收稅?

這跟那些設欄向過路的行人收過路費的刁民有什麽不同?

而且,一旦草市因為保護費而受到沖擊,那對想要利用草市來賣酒的鄭和義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鄭和義必然會拒絕。

果不其然,鄭和義首先就表态不贊成孟甲歲的提議。

孟甲歲臉色微變,但很快就調整了表情,說可以由縣鎮牽頭。

鄭和義還是拒絕:“這些商賈本就交了關稅,再另外收錢,只會怨聲載道。”

孟甲歲沒再堅持。

宴會很快就結束了。

張棹歌總覺得孟甲歲的态度透着古怪。

不對!

孟甲歲應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為以縣鎮兵如今的境遇,在草市加收保護費必然符合鄭和義的利益,鄭和義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難道真的是因為體恤商賈?

怎麽可能,他以往在草市巡邏時,沒少被商賈、貨郎“孝敬”。

他的态度之所以這麽堅定,必然是因為他有了更來錢的舉措。

當日鄭和義等人跟張棹歌商議“以商補軍”時有不少人在場,雖然鄭和義再三囑咐要保密,可難免會有人說漏嘴。

孟甲歲知道他們不帶他玩,就設局試探一下鄭和義的态度。

鄭和義今日的表現便可以坐實此事了。

一旦他以此要挾鄭和義,那鄭和義必然要帶上他。

可誰過來分一杯羹都行,他孟甲歲不行!

張棹歌眯了眯眼,追上鄭和義,說邀請他到家中打火鍋。

鄭和義雖然不餓,但惦記她的酒,就應下了。

張棹歌讓一個牙兵先回去通知崔筠做準備,回去後,她以去拿酒為由,将釀酒坊“老君堂”裏的酒都收進了芥子空間裏。

幸好她昨天開新年禮包開出了兩個戒指,否則還真的沒地方存放這些酒。

确保這裏沒有一絲釀酒痕跡後,她才抱着一壇酒去找鄭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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