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游戲

第97章 游戲

當鏡顏踏足汝州這片土地時, 她的心裏才徹底踏實下來。

雖然汝州不是她的故土,但卻能帶給她極大的安全感。

周瑞獸打量着她,說:“我已經将你安全送達, 你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鏡顏朝他福了福身:“周郎君救命之恩,鏡顏沒齒難忘, 奴也會信守承諾, 替周郎君美言的。”

當初她換上窦嬰的衣服,想要讓吳誠的牙兵以為她就是窦嬰,殺了她後便不會再去抓窦嬰, 但她被人認出來了。

原本她是難逃一死, 但吳陽相中了她,就把她帶走了。

後來吳誠也想效仿長安打造一個教坊司, 她以及陳仙的妾、女兒、兒媳等就被充入蔡州教坊。

吳誠并不在意她的身份,那些部将們也大多不清楚,畢竟她在他們的眼裏只是玩物,有什麽出身,又有什麽過往,對他們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

也正因如此,她忍辱負重, 低調地等風頭過去後, 便認識了周瑞獸,還靠着周瑞獸打聽到了不少長安的消息。

周瑞獸不是什麽好人,但他是個真正的商人,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他便可踐踏律令。

這樣的人若是她們這邊的, 她自然不會放心,可對方是吳誠陣營的人, 那她們可利用的地方就多了。

……

周瑞獸讓人去崔家送帖。

崔筠也按照社交禮儀回帖應允在昭平別業招待他。

之所以沒有立馬去把鏡顏接回來,是她想再觀察一下,讓張棹歌确定那人是不是鏡顏,其次看看鏡顏是不是已經背叛了窦嬰,被吳誠派過來當細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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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瑞獸帶着鏡顏登門。

崔筠與鏡顏的關系到底不如跟窦嬰那般親密,比起與窦嬰團聚時難以自抑地哭出來,崔筠的态度算得上是真誠而克制:“你真的是鏡顏,你還活着,阿姊知道了定會高興萬分的!”

鏡顏昨天踏足汝州時沒哭,如今卻鼻頭發酸,心口也哽着,忍不住哽咽:“七娘子,奴也萬萬沒想到還能活着見到你。”

崔筠有幾分動容,眼眶也紅了,但她還顧及在一旁看熱鬧的周瑞獸,便說:“別站外頭了,快進來吧。”

周瑞獸是第一次進昭平別業。

和印象中以自然景色為主的別業不一樣,昭平別業主體莊子四周建有高牆,像極了塢堡。

不過聽說昭平別業曾經遭到戰火波及,眼下又是一個并不太安穩的世道,崔筠會築起高牆,也未必不是想要在亂世中自保。

進了裏面,倒是和一般的宅園沒多大區別。

到了前廳,崔筠拿出茶來招待他們。

周瑞獸的目的是酒,他對崔筠和鏡顏重逢之事不感興趣。

崔筠也不好晾着他,就帶他去老君堂的酒窖走一圈,順便給他驗貨。

周瑞獸遺憾沒能親眼看完釀酒的過程,也沒能挖掘出與衆不同的釀酒工藝,不過他也清楚,這釀酒工藝是酤酒戶的秘方,怎麽可能被人輕易學了去。

周瑞獸知曉崔筠的夫婿是這而的鎮遏将,但好幾次都是崔筠來與他交涉,對方從未露面,不由得好奇:“對了,怎麽不見崔七娘的夫郎?”

崔筠微微一笑,說:“她軍務繁忙,且從不插手酒事。”

軍務繁忙是真的,從不插手酒事自然是敷衍周瑞獸的。

張棹歌會釀酒這事本來就沒多少人知曉,後來倉曹參軍來稽查卻沒有抓到張棹歌私自釀酒的把柄後,鄉裏的人都信以為真。後來魯陽邸店賣酒也是以窦嬰之名,故而大家只知道崔家在釀酒,卻不清楚張棹歌跟這些酒的關系。

張棹歌不想見周瑞獸是因為他是吳陽的小舅子,他們說不好曾經見過,為避免生出事端,能不見他則不見。

好在周瑞獸只是想多搭一條人脈,以便日後過關時能順利一些,也不是非要見張棹歌不可。

況且他聽人說了,那鎮遏将是入贅崔家的,崔家的事向來是崔七娘做主。

如今證實了那傳聞,他的心也踏實多了,就怕崔筠拿不定主意,耽誤了他的時間。

崔筠讓人給周瑞獸量了兩百鬥酒裝在壇子裏帶走。

因路途遙遠,又颠簸,怕路上磕磕碰碰摔破了酒壇子,崔筠還貼心地準備了許多茅草,又附贈了幾個精美的白瓷酒壺。

周瑞獸對崔筠的安排十分滿意,覺得崔筠果真是信守承諾,也不枉費他冒着被發現後處罰的風險,把鏡顏救出來。

……

周瑞獸離開後,張棹歌才從暗處走出來。

夕岚詢問她們:“娘子與阿郎當真要履行契約,每個月都賣兩百鬥酒給他?”

周瑞獸雖然不是淮寧軍,當年也沒有參與過攻陷汝州,殺死她的父母、毀掉昭平別業的惡行中來,但他的出身無法改變,始終令她防備。

張棹歌說:“當然要賣了,吳誠的身邊有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對朝廷算是一件好事。而且他那些酒不是普通百姓能喝得起的,最後肯定是進了那群牙将的肚子,我巴不得他們縱酒。”

夕岚冷靜下來,也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說:“原來如此。”

崔筠問:“你賣酒給蔡州那邊的事會不會被有心人利用攻讦?”

“不必擔心,我已經與曹王通過氣了。”

張棹歌做事向來會留一手,崔筠放心了。

她們一起去見鏡顏。

比起崔筠,鏡顏更熟悉張棹歌,她見到張棹歌便跪下磕了個頭。

“你這是做什麽?”張棹歌一驚,忙制止她。

“這是感謝郎君将娘子救出淮西。”鏡顏說着,又磕了一個,“這是感謝郎君和七娘子将我從賊窩救出,你們的大恩大德,奴沒齒難忘。”

張棹歌與崔筠對視了一眼,沒有再阻止她。

鏡顏嗑得額頭都紅腫了,她才擡頭問:“郎君、七娘子,不知娘子她在長安可好?”

崔筠有感于她的赤誠,問她:“你可願去長安,回到阿姊的身邊照顧她?”

“奴願意!”她又有些遲疑,“可奴還得報答郎君與七娘子。”

崔筠笑說:“你回到阿姊的身邊,把她照顧好,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了。”

把鏡顏送去長安的事就這麽定下來了,不過張棹歌不能擅離職守,是不可能親自去的。她也不放心讓崔筠親自去長安,畢竟那些路有多遙遠,環境有多惡劣,她深有體會。

如今入了夏,雨水充沛,而關中也常有水災發生……張棹歌會穿越也是因為山洪與泥石流,她又怎麽可能讓崔筠遭遇那樣的險境!

崔筠原本還想借此機會去一趟長安與阿姊相見,但向來尊重她的決定,并會妥善為她安排打點一切的張棹歌罕見地提出了明确的反對。

她雖然不高興,卻不能不考慮張棹歌的心情,只好讓青溪代她去長安。

待二人回到房中,而四下無人,張棹歌才解釋:“我不是不讓你去長安,只是這個季節不合适。你也知道從汝州去長安道路崎岖,哪怕是商鄧驿路,沿途也多是山川河流。冬春季節尚且可以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可夏秋正是雨水充沛,河水漲溢的時節,那些山林又常被砍伐,極容易爆發山洪,你們一大群人想逃都來不及。”

穿越前的遭遇歷歷在目,張棹歌穿越後雖然從未刻意去回憶,可那死亡降臨時的恐懼卻如影随形。

推己及人,想到崔筠會經歷她所遭遇過的事,她也會感到恐懼。

崔筠感受到了張棹歌的不安,她忙伸手握住張棹歌的手,說:“我知道了,你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頓了下,她輕聲試探:“棹歌遇到過山洪嗎?”

張棹歌沒什麽好隐瞞的,“嗯”了聲,說:“安史之亂叛軍摧毀了關中很多河渠,以至于這些年來水災頻發。尤其是六、七、八這三個月,是水災與山洪的高發期。”

昭平別業的地理位置很好,雖然近着昭平湖,卻是滍水的上游,因此夏秋時節,很多河流的中下游都出現了水患,她們這兒并沒有受災。

但這并不代表崔筠沒有憂患意識,一直以來,她都會借自己的社會地位,打擊像孟家這樣霸占河渠的事情,也會出錢維修河渠。

因為她不想一朝出現水患,多年的經營便付諸東流。

崔筠也記得張棹歌是關中的流民,當初餓得慌才冒着身份被拆穿的風險加入淮寧軍的。

想到這兒,崔筠心疼地抱了抱張棹歌:“萬幸你沒有事。”

張棹歌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是該感謝老天饒我一命,還将我送來這兒。”

崔筠雖然覺得張棹歌的“送”字有些奇怪,但觀整句話的語境又似乎沒有問題。

她也笑了:“‘送’之一字可真妙,那我也得感謝老天将你送給我。”

張棹歌順着杆子往上爬:“那你可得好好珍惜我。”

她的話就跟催|情|藥一般,崔筠心裏被絨毛拂過一般,癢癢的。

“今晚……看診嗎?”崔筠鼓起極大的勇氣說完,整張臉就跟煮熟的蝦似的紅,眼神飄忽,不敢看張棹歌。

張棹歌一愣,沒想到崔筠會主動提出扮演醫生和病人的游戲,她這心頓時跟被火燒了似的,心血沸騰。

“當然。距離上次替你檢查已經有大半年,現在又入夏了,晚上我替你診治一下。”

崔筠抓住她試圖游走的手,眼尾餘光一掃,說:“天沒黑呢,而且還得去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

“天兒這麽熱,多準備些冰。”她走出門,半只腳跨過門檻時,她忽然頓住,然後在張棹歌的注視下,回頭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張棹歌咬牙,腦海裏浮現了一句霸總語錄: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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