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即破
夢即破
十一月時，江少弦和江燈下山買年前所需之物。天色漸暗，兩人在清風使茶樓閑坐片刻。
窗外刮起了狂風，卷起的落葉吹至茶桌上。江燈起身關了窗，順帶攏了攏江少弦的衣領。
江少弦順勢拉住江燈的衣袖：“要是我……”
天邊打了個響雷，江燈沒聽清江少弦剛剛的話。他反握住江少弦的手：“說了什麽？”
江少弦眼眸淌過很多情緒，而後抿唇笑了笑：“沒什麽，回家吧。”
外面的天眼看就要下雨，江少弦已經離了座。江燈點頭，喝光了桌上的茶。走上前牽起江少弦的手指，旁若無人的出了茶樓。
後方，店小二抱着幾大包茶葉歪頭疑惑。
第一滴雨落下時，兩人已經走到了白石橋。
江燈剛剛撐開油紙傘，身後突然冒出一群修士。這群修士穿着各異，各門各派都有。他們個個義憤填膺手持兵器，把白石橋圍得密不透風。
“洛語歡你讓我好找！”
為首的暮遠山說道。
江少弦蜷了一下手指，拉住江燈靠近：“沒事，先上山——”
話還沒有說完，江燈先一步甩開了江少弦的手。
江少弦目光詫異看過去，第一反應是解釋：“不是……”
“玄琅，過來。”暮遠山出言打斷他們二人說話，朝江燈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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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燈意外地走過去，站在暮遠山身後。
暮遠山道：“外人皆道我兒早夭，事實卻并非如此。我兒幼年只是走失，後被尋回。自四方城一事洛語歡逃逸後，我便生有一計。讓我兒遇難假意去接近你，摸清洛語歡到底在哪！”
暮遠山的話就好比一把把尖刀，一刀一刀剮在江少弦心上。
江少弦去看江燈，細雨斜下罩濕滿身，身上的冷遠不及心寒。
他雙手緊握，喉間血腥味上湧：“江燈，此言可真？”
江燈身形晃了晃，眼神忽明忽暗，說話時語調平平：“是真的，我一開始接近你只是為了打探洛語歡的下落。”
其餘人聽了個來龍去脈，紛紛震驚不已。佩服暮遠山舍己為人的勇氣，竟将自己唯一的兒子放進狼窩。同時也對江燈刮目相看，小小年紀處事不驚，将人騙得團團轉的同時也哄騙的他将武藝傾囊相授。
果真是應了那句話——虎父無犬子。
“暮宗門真是好謀略，下了這麽一盤大棋，讓這洛賊也嘗嘗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就好比當年洛城主被他背叛一樣！”
暮遠山欣慰地拍了拍江燈的肩膀，再目光冷厲看向江少弦：“讓我沒想到的是，當年我的消息有誤。你根本不是洛語歡的師弟！你，就是洛語歡！”
“哈哈。”
江少弦笑起來，落下的雨滴在他周遭化冰。
江少弦笑起來眼睛很亮的，可此時他的眼裏是一灘死寂的水。他看江燈的時候眼裏還有淚光，再看其他人時眼裏只剩挑釁。
“我是洛語歡又怎樣？”
江少弦偏了偏頭，右手食指與中指并在一起召出了他的劍。
這是江燈第一次看到江少弦的佩劍，那是一把全身赤紅的劍，與江少弦通身氣質完全不符的劍。
黑柄赤身的劍上纏繞着哭喊魂魄，那些飄空的魂魄順着手臂慢慢攀上江少弦的臉。
暮遠山眉一低，嗓音沉沉：“告訴我寒衣教藏在哪？”
江少弦冷言：“別急，寒衣教裏有準備你的棺材。”
“死到臨頭還嘴硬！”
“各位！替天行道的時候到了！”
“殺！”
“殺了洛語歡！滅除寒衣教！”
一群人蜂擁而上，面對無數劍光江少弦眼睛都未眨一下，他不閃不避劍鋒直逼江燈身前。
他以為江燈會多躲，可江燈沒有。
直到劍身沒入胸口，江燈目光始終停在江少弦身上。他站在原地，雙眼腥紅眼淚一顆接一顆落下，嘴唇咬出血來。
江少弦愣住了，眼神驚訝片刻。手上力道漸松，對江燈沒能狠下心下死手。
“玄琅！”
就在他猶豫間，暮遠山驚呼一聲，幾個移步過來，擊退江少弦。
終是寡不敵衆，江少弦連連敗退，已退至半山腰。一片樹葉從他劍身擦過，變成兩半。
他們個個劍陣齊施，破壞着迷雲山的一草一木。采買的年貨早已經被踩碎在地，如同江少弦破碎的心境。
他總是忍不住去看江燈，看他的表情看他身上的傷。
當江少弦低頭瞥見水坑裏倒映出他脖頸上的吻痕時，那口壓抑已久的血突然就盡數吐出。
顧不上嗆血，他大喊道：“江不問！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殺了洛語歡！！”
“劍陣已成！今日便要了你的性命！！”
血氣夾雜着雲霧湧入鼻間，穿透這些刺耳的聲音，江少弦看到人群後面的江燈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江少弦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他握劍半跪在地上，雙目通紅滾下淚來。
在暮遠山的冷笑聲下，數道千劍光齊落，眼看就要取江少弦性命。
這時江少弦身前出現了一道絢麗的彩虹，那道彩虹隔絕所有劍法，浩蕩的雲氣将衆人逼退數米。
“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山呢？”
複游涵突然出現，她周身散發着彩色的光，語氣悲涼：“這不是江少弦的迷雲山，也不是江燈的迷雲山，這是我的迷雲山。”
“我不能離開迷雲山，我是山間雲霧的孩子，迷雲山是我的家。”複游涵施着法訣，“大樹不用怕，小草不用怕，松鼠鳥雀也不用怕。我會保護你們的，因為這是我的使命啊。”
“不要……”江少弦對她搖頭。
複游涵修為不高，根本不是這群人的對手。江少弦知道她要以身祭山，封閉迷雲山。
複游涵身影開始消逝，她雙手視若珍寶地捧着一株草：“大人，蜉蝣不會死。蜉蝣微小不能撼天地，卻也存活了數萬年。只要迷雲山還在，給我幾百年，我就會回來了。”
這世間最不能小瞧的就是生命力，尤其是一座山的生命力。
橫在江少弦身前那道彩虹驟然碎裂，巨大的沖擊力将除江少弦以外的所有人都震出山外。
水靈仙以身自爆，整個世間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數千年前，一次是此刻。
白石橋上，退出山外的暮遠山目光陰沉。他有悔今日沒能殺掉洛語歡，突然他又無言笑了笑，眼神陰狠。
洛語歡你都背負這麽多罵名了，翻不了身了。為什麽不能聽話一點，乖乖去死呢？
這是場你死我活的局，洛語歡，來日我必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