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童年謠1

童年謠1

“夫人沒來看過小少爺,我們抱過去夫人也不願瞧。”

孩子被抱下去喂奶了,張嬷嬷正在回洛弋陽的問話。

洛弋陽眉毛輕挑,果真薄情啊,自己随時會病死的孩子都不願意來看。

“既然這麽不喜歡,往後還是少見面的好。”

因為洛弋陽這句話,江憶寒兩年沒見過這個孩子。關于這個孩子的所有消息都只能從外人口中得知。

包括這個孩子的名字——洛語歡。

這兩年裏,洛弋陽搜刮天地靈藥,全喂給了洛語歡。

在外人看來,洛弋陽對這個孩子極其疼愛。

只有江憶寒自己知道,洛弋陽不過是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是一個不能習武的廢物。

砸了那麽多靈藥,是個死人都砸活了,更何況洛語歡還不是個死人。

這晚,李醫師在給洛語歡探脈時發現,孩子閉吸之症雖好但天生的弱症仍在。

雖說如此,随着時間推移,洛語歡自身的天賦也慢慢被察覺。

李醫師面帶笑容,朗聲道:“城主,小少爺天生根骨奇佳,生來骨藏靈力!”

也就是說洛語歡是天生的修士,未經鍛造的鋒利青刃。

聞言,洛弋陽的臉上有了一絲興奮,低頭看着洛語歡亮堂堂的眼睛,伸手刮蹭了一下他軟乎乎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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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讓這孩子眼眸裏一眼望穿的清潭,變成整個二十四仙洲的山河。

-

“今天要去見夫人呢,同夫人一起用晚膳。”

四歲的柳扇輕扯過一件暖粉色的衣裳往洛語歡頭上套,手腳笨拙中夾着熟練。

洛語歡滿月時,她就被調過來照顧他了。

姐姐對她說,要替夫人好好照顧小少爺。她一直記在心裏,竭盡所能的去照顧。

粗笨的動作弄疼洛語歡稚嫩的臉蛋,淡紅了一片。

他沒哭沒鬧,衣裳套好後還自己去拽了拽,拽到舒适的位置。

“姐姐……”洛語歡輕輕地喊,“不好看。”

柳扇輕湊近問他:“什麽不好看?”

“衣服…不好看。”粉色的布料被揪起來,洛語歡眼角紅了一圈,小眉頭皺起來。

“好看的呀,顏色多好看呀。”柳扇輕不贊同洛語歡的看法,所以她是不會換成別的衣服。

“唔。”

不喜歡這個衣服。

洛語歡的眼淚措不及防往下砸,打濕了布料。

“哎呀,你哭什麽呀?給你換就是了!”

柳扇輕抹去洛語歡的眼淚,給他換了另外一套藏藍色衣裳。

院裏系了三根長弦,弦頭是飄在長空的紙鳶。

六歲的仆從管斯奇坐在搖椅上啃柿子,仰頭看着紙鳶道:“少年應如薄紙鳶,勇于破風,傲于長空。”

“管斯奇!!”

一聲大喝吓得管斯奇人仰馬翻,柿子掉在地上摔成了水。

柳扇輕剛兇完管斯奇,便轉頭溫柔提醒洛語歡當心門檻,小小年紀變臉變得爐火純青。

管斯奇見了洛語歡,立馬狗腿的迎上前,一個幹淨的完整柿子出現在手心。

他彎腰雙手呈上柿子,唱戲似地喊:“老大,請吃柿子!”

管斯奇的嗓門驚得洛語歡耳朵疼,他捂着耳朵無視管斯奇,自己一個人向前走,說話口齒還不利索:“不要、要和娘吃飯。”

洛語歡從出生就沒見過娘,父親說娘生他時傷了身子,要淨心休養,命他不要打擾。

為此他還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覺得是自己的錯。好幾回想娘想到深夜偷偷掉眼淚,哭得不能自已的時候就爬起來啃果子。

有次啃果子噎着了,若不是守夜的嬷嬷及時發現,他可能就沒了。

把柿子放回桌上,管斯奇追上來一把抱起洛語歡,将人放在自己的肩上。

管斯奇:“坐好了小少爺!去見夫人咯!”

“要快點!”洛語歡抱着管斯奇的腦袋,馬上要見到娘了,心裏還有點緊張。

“小心摔了!”柳扇輕跟在他們身後,蹙着眉頭。

前面的管斯奇跑着跑着突然大喊:“你捂着我眼睛了!!”

-

桌上擺放的餐食清淡無辣,江憶寒坐在桌邊,眼神無主,手裏默默抓着一個布老虎。

布老虎是娥若生前縫的,縫給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今日張嬷嬷來通報,說那孩子要來和她一起用晚膳。江憶寒說不清是什麽心情,只是命人準備了些清淡的菜。

聽旁人說那孩子很乖,很愛笑,張嬷嬷也說孩子眉眼生得像她。

“夫人,”張嬷嬷走過來輕聲道,“小少爺來了。”

聞言,江憶寒瞳孔一縮,手中布老虎捏的更緊了些。

那個小身影出現在門口,帶着些本不該有的拘謹。

洛語歡跨過門檻,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目光注視着眼前的女子。

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身着藤蘿紫的衣裙,頭釵簡雅,自帶一股疏離之氣。只是現在她眼眶微潤,鼻尖泛紅,看着慢慢向她靠近的幼童。

“兒子向母親請安,願母親身體康健。”

洛語歡行完禮又擡頭去看江憶寒,圓圓的眼睛裏全是她。這就是他娘,朝思夜想的娘親。

小孩子看不懂大人眼裏複雜的情緒,洛語歡見江憶寒一直沒說話便自己伸手去抓她的衣角。

“娘。”他糯糯喊道,走過來抱住她,腦袋擱在江憶寒膝蓋上,歪着頭對着她笑。

江憶寒心髒被人抓了又抓,洛語歡出生後她不願去見一面,這兩年裏無數次想起,心中不免懊悔。

如今這個孩子已經兩歲,正趴在她膝蓋上,那麽小,那麽軟。

她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慢慢舉起手中的布老虎晃了晃,嘗試去逗他。

她的動作笨拙又生疏,洛語歡回應了她,笑起來伸手去抓布老虎。

動作間兩人手指相碰,江憶寒手松了力,布老虎被洛語歡拿去。

小孩笑得很腼腆:“是娘送我的嗎?”

“對,是你的。”江憶寒回過神,有些緊張地問,“我可以抱你嗎?”

洛語歡笑着點點頭,張開了手。

江憶寒把他抱起來時,他道:“娘親好客氣呀,和我不熟一樣。”

江憶寒抱緊了些,眼裏閃過淚光。洛語歡也是她的孩子呀,這麽乖巧懂事,只要她好好教導,未來未必會和洛弋陽一樣。

“李衡山說你一直有吃藥?”

李衡山就是李醫師,一直負責照顧洛語歡的身體狀況。李衡山可以說是洛語歡見過最多面的大人。

提起李衡山總是苦的,因為李衡山煎的藥很苦,洛語歡眉頭皺起來,點了點頭。

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在這時落下,江憶寒顫抖着肩膀,愧疚道:“……對不起。”

要是你沒有提前出生,我好好養胎,你就不會是如此了,不必小小年紀就靠草藥養着性命。

洛語歡不解,見娘哭了,他也想哭。伸手輕輕抹去江憶寒臉上的淚水,他道:“是我該和娘說對不起的,娘為了生我都受傷了……”

眼淚啪嗒掉下來,洛語歡問:“娘現在好了嗎?”

江憶寒點點頭,壓下情緒,替洛語歡擦眼淚:“娘好了,菜要涼了,我們吃飯吧。”

江憶寒不知道洛語歡喜歡吃什麽,每夾一道菜就問他喜不喜歡。洛語歡一直點頭說喜歡,就這樣菜碟上的菜堆了有小山高。

江憶寒還要給他喂,洛語歡撐的捂住嘴,直搖頭。

江憶寒:“飽了嗎?可是你才吃這麽點兒。”

外面天已全黑,二人分別時,江憶寒蹲下摸着洛語歡的小臉,道:“明日還來看娘,好不好?”

洛語歡笑起來,眼睛放着光:“好!”

原來他明天也可以來嗎?那後天呢?

洛語歡沒敢問,怕娘覺得他煩人。

柳扇輕牽着洛語歡回去,管斯奇走在最後面。整個府裏亮堂堂的,一點也不黑。

走石子路時,草叢邊有什麽東西在蠕動,把走在前面的兩人吓了一跳。

“啊!”

柳扇輕叫了一聲,洛語歡害怕地抱住她,不敢吭聲。

“怎麽了怎麽了?!”

聽到尖叫聲管斯奇連忙跑過來,見柳扇輕都吓哭了。

柳扇輕指着石子道說:“有蛇……”

“蛇有什麽好怕的,”管斯奇嘀咕了一句勇敢上前,徒手将小道上的蛇抓了起來,笑起來,“我比你們都大!以後我保護你們好啦!”

在洛語歡崇拜的目光下,管斯奇抓着蛇放遠了。

回到院裏,柳扇輕給洛語歡鋪好被子,叮囑道:“你睡覺安分點,不要踢被子,等下我就要去找姐姐了,要管斯奇照顧你知道了嗎?”

柳扇輕說話有點嚴肅,洛語歡點點頭,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到晚上柳扇輕就兇兇的。

弄好一切,柳扇輕不放心似的看了一眼洛語歡,轉頭瞪了瞪管斯奇。

管斯奇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就站直了:“我會看好小少爺的!”

看着今天管斯奇勇敢抓蛇的面子,柳扇輕就不罵他了。她笑了笑:“明天見。”

她剛走沒多久,李衡山就來了。

“李醫師!”

管斯奇高興迎上去,結果跑得太急雙腳一絆,撲一下撞到李衡山身上。

李衡山被撞的一個趔趄,笑着托起他:“你小子注意着點,別和個愣頭青一樣。”

管斯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頭看到後面的人時,又收了笑。

和李衡山一起來的護衛白時遠此刻正盯着他,那目光陰森森的,令人膽寒。

“咳咳!”李衡山咳嗽一聲,白時遠才收回目光。在管斯奇看不到的地方,李衡山用眼神警告了白時遠一眼。

繼而,李衡山微笑着摸了摸管斯奇的腦袋,問:“小少爺睡了嗎?”

管斯奇點頭:“睡了。”

李衡山:“把小少爺叫醒好嗎,他該吃藥了。”

管斯奇疑惑:“今天不是吃過藥了嗎?”

“要你去就去!”白時遠突然喝道。

白時遠聲音很大,把管斯奇吓着了。李衡山笑着蹲下來同他解釋:“換了更好的藥了,你也希望小少爺快點好起來對吧,去叫他吧。”

管斯奇去了。

院子裏,白時遠道:“他不适合留在小少爺身邊。”

“他适合!”李衡山說的中氣十足,他反問白時遠,“他不适合那什麽人适合?你這樣板着臉滿手血腥的殺手嗎?小少爺現在還只是個孩子!”

白時遠沒接上話,默默轉身背對着他。

洛語歡迷糊間被搖醒,睜眼看見李衡山也在。李衡山往他嘴裏喂了顆苦藥丸,比以往的藥都苦。

洛語歡咽下去,問:“我會好嗎?”

李衡山鼻子一酸,慈愛地碰了碰洛語歡的臉蛋:“當然,我可是天下最好的醫師!會用盡全力治好你。”

“嗯,”洛語歡笑起來,“我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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