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童年謠4
童年謠4
柳如絮進到大堂時，一個男人正好從她身側出去。
“城主，”柳如絮喊道。
“帶他進去，”洛弋陽指着一個小男孩，正是剛剛那個男人送過來的。
眼前的男孩約莫五六歲，與她妹妹一般大。柳如絮嘴裏泛苦，艱難地說：“去哪？”
洛弋陽一個眼神掃過來，還未說話，柳如絮就抖了抖，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趕忙領着小男孩出去。
路上，她問：“送你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小男孩道：“我爹。”
“為什麽……送你來？”
“爹說我是我娘的累贅，只要把我送走，爹就會娶娘了。”
“你爹，沒有和你娘成親？”
小男孩搖頭：“沒有，我爹是有身份的人，我娘只是賣花的。而且我爹已經和別人定親了，但是我爹說了，只要我願意來，他就會把我娘接回家的。”
正是夜晚，夜色濃重，柳如絮每走一步，身上就漸冷一分。
把自己的孩子送進狼窩，好涼薄的爹。而且，他爹可能并不會接他娘回去。
“你娘知道你來這裏嗎？”
“不知道，爹說要悄悄的。只要我娘開心，我就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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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悲了。
柳如絮一直覺得自己做着世上最造孽的事，如果當初有選擇，她不會踏入四方城。
她們來到一個密道，打開外面的機關，來到一道石門前。柳如絮擡手敲了敲：“橋兒姐。”
石門很快打開，裏面站着一個玄衣女子。葛橋兒面上帶笑，再看到柳如絮身後的人時笑容僵住了。
又來新人嗎？
三人進到最裏面，在這裏關了很多人。
柳如絮簡單說了小男孩的事，幾人都對他面露同情。
花茵蹲下去，拿出一個木偶人逗他：“小朋友叫什麽名字呀？”
擺動的木偶人動作滑稽，小男孩笑得很開懷：“我叫小小。”
“娘叫什麽呀？”
“粟小央。”
“爹叫什麽呀？”
“顧芳銀。”
無名洲桂堂東的顧芳銀，葛橋兒知道此人。他上面有個哥哥就顧芳金，他是家中第二子。
家裏從小對他極其疼愛，顧芳銀性子風流常常在外沾花惹草。小小的娘，怕是被他禍害的。
“姐姐做的木偶人好好看！”小小誇贊道。
花茵一笑：“那當然！上垂洲打聽打聽木偶制藝，誰不知道我花家。”
“我去給弟弟整個床鋪。”有人說道，拖着斷腿走向最裏面。
退出這裏，柳如絮和葛橋兒走在過道上時，葛橋兒突然道：“小小讓我想起我的女兒清荷，也同他一般大。”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就在柳如絮轉身欲走時，葛橋兒拉了一下她的手。
葛橋兒有些哽咽：“莊明生，他死了嗎？”
昨天白時遠把莊明生帶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柳如絮身形頓了頓，眼睛含淚望着上面：“……死了吧。”
葛橋兒點點頭，心中酸楚。在這裏，死了怎麽不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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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洛語歡就抱着貓找到李衡山。他眼眶紅了一圈，帶着哭腔問：“醫師我的貓兒不動了，它怎麽了？”
李衡山：“它死了。”
洛語歡：“死是什麽？”
父親告訴他不喝藥就會死，但洛語歡不能理解“死”到底是什麽。
李衡山摸着洛語歡的腦袋，溫聲細語道：“死是它睡着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不會動了。所有的一切喜怒哀樂都與它無關了。”
“你能再救活它一次嗎？”洛語歡問。
李衡山搖搖頭，跟他解釋：“這只貓已經很老了，它已經過完它的一生了。”
洛語歡傷心地點頭，他的小貓死了。
李衡山陪他來到花園，挖了一個小坑将貓埋了進去。
一個花骨朵上的蝶蛹破了，一只蝴蝶掙破繭絲，慢慢飛向空中。
“那是什麽？”洛語歡指着蝴蝶問。
李衡山微笑着告訴他：“小少爺，那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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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那些燈籠是你和洛語歡做的嗎？”
小石道邊，洛弋陽居高臨下地問管斯奇。
管斯奇點點頭，手上拿着一只兔子風筝。風筝是他剛剛去買的，明天要和洛語歡一起放的。
洛弋陽眼神直直落在風筝上：“你就教他這些嗎？”
管斯奇的母親曾是教書的，洛弋陽以為管斯奇多多少少會教洛語歡一些什麽，然而将近四年過去管斯奇教會了洛語歡怎麽去玩。
白時遠說的對，管斯奇不适合留在洛語歡身邊。
洛弋陽奪過管斯奇手中的風筝丢到地上，冷冷丢到地上：“你明天不用來了。”
“為什麽？”管斯奇眼眶一下就紅了。
“你性頑根劣，會帶壞洛語歡。”洛弋陽道，“不止你，你的父親也不用來了，馬場不需要他。而且，我會和李醫師說停了你娘的藥。”
“不要！”管斯奇一下就跪下了，哭着去拉洛弋陽的衣角，“求求你！我不帶小少爺玩了！我教他讀書寫字！不要停我娘的藥！”
洛弋陽一腳踢開他，對旁邊的人說道：“白時遠，帶他離開。”
“不要——！城主不要停我娘的藥！！求求你了！我娘會死的！”管斯奇被白時遠拉着。
白時遠嫌管斯奇太吵，直接給了他一拳。管斯奇被打出了血，他一直看着洛弋陽的方向，拼命地喊：“城主！不要停我娘的藥！！”
洛弋陽沒說過送管斯奇去哪，于是他自作主張将管斯奇送去了死奴營。
管斯奇本就是洛府的奴隸，他爹也只是給洛府馬場看馬的，白時遠早就看不慣他和洛語歡待在一起。
第二日，洛語歡滿心歡喜地起床，他看了看外面的天，風和日麗很适合放風筝。
但洛語歡很快意識到，管斯奇不見了。
“阿奇！阿奇！”洛語歡邊走邊喊，他心情很郁悶，眼淚掉了下來。
柳扇輕也去找管斯奇了，可他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管斯奇，于是洛語歡找到了洛弋陽。
“父親，管斯奇怎麽不見了？”洛語歡問道。
“我把他送走了。”洛弋陽語調平平，翻看白時遠送來的紙冊，他在選一個代替管斯奇陪在洛語歡身邊的人。
聞言，洛語歡差點哭出來：“嗚為什麽，要他回來好不好？我們說好去放風筝的……”
洛弋陽：“他品性不佳，教不好你，我會給你找新的人來。”
“不要！”洛語歡走過去摔了洛弋陽手中的冊子，發起了脾氣。
冊子摔在地上，洛弋陽擡眸看着洛語歡。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膽，洛語歡若不是他的兒子，剛剛已經死了。
“撿起來，”洛弋陽吐字不重，洛語歡還是被他眼神吓着了。
洛語歡搖頭，鐵了心的犟。洛弋陽笑了笑，反倒自己撿起了冊子。
“白時遠，”他道，“洛語歡喝過藥了嗎？”
白時遠愣了愣，答道：“已經喝過了。”
洛弋陽：“要李衡山煎些最苦的補藥，喂給他喝，喂三碗，要最苦的。”
聽到苦字洛語歡心裏就害怕，捂住嘴巴搖頭：“為什麽？我不喝！”
“那你別見你娘了。”
“哇”一下，洛語歡哭了出來，任由白時遠将他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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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斯奇走了，洛語歡問柳扇輕會不會走。柳扇輕說不會，她說：“我的使命是陪你一起長大。”
過了半個月，白時遠領了個新人去到洛語歡的院子。
“從今以後你就好好照顧小少爺，不得有半分不敬。”
白時遠身後的小少年沒比管斯奇大多少，他微低着頭，眼神中帶着膽怯。
“小少爺這是城主選來照顧你的人，”白時遠走到洛語歡身前道。
洛語歡撇撇嘴，扭過頭去：“不喜歡。”
白時遠只負責把人帶到，他起身離開時對那小少年道：“好好照顧小少爺。”
小少年點點頭，又低下了頭。
洛語歡坐在桌上看書，一直沒有叫他。
他不禁悄悄擡頭，看了洛語歡一眼。
洛語歡與他對上視線，表情不悅，轉過身去。
他眼眸沉了沉，不知在想什麽，洛語歡不叫他，他就一個人在那裏站了很久。
期間，洛語歡都出去了他也沒動。洛語歡沒說過要他跟着出去，也沒吩咐他別的事，他像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
天色黑下來，洛語歡準備睡覺時，他說話了：“小少爺，我叫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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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一個夜晚，洛語歡主動找到洛弋陽。
洛語歡哀求道：“父親我不喜歡唐方，他一直不說話和啞巴一樣好無趣，要他走讓管斯奇回來好不好？”
就在門外，唐方聽着裏面的對方，手上拿着一件披風。是他怕洛語歡被夜風吹生病，特意跑回去拿的。
洛語歡的話一字不落傳進唐方耳朵裏，他低着頭緊抿着唇。
沒過一會兒，洛語歡一臉失落出來。唐方想趕緊給他披上披風，洛語歡拒絕了，語氣冷淡：“我不冷。”
洛語歡走得很快，唐方默默跟在後面，緊緊攥着手裏的披風。
唐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讨喜的人，左鄰右舍的孩子都不喜歡和他玩。
他沉默着跟着洛語歡的腳步，走到院子裏時，他聽洛語歡道：“不用跟着我。”
好的，唐方停下腳步。屋裏的燈熄了，唐方聽到雷聲，緊接着大雨毫無征兆地落下。
唐方站在雨裏，未到休息的時辰，他還不能回去。即使洛語歡不需要他，他也不能提前走。
萬一，萬一洛語歡叫他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唐方才轉身，沉默着穿着淋濕的衣服回去。
屋內打開一側小窗，洛語歡探出頭，望着唐方離去的身影。
洛語歡涰泣道：“阿奇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沒能要你回來。明天，我就要系上第三只風筝了。”
管斯奇離開後，洛語歡院裏只系了兩只風筝。而現在，唐方來了，該重新系上一只新的了。
唐方，一個木木真誠且無趣的人。
洛語歡其實沒有讨厭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