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池

第13章 鬼池

“他怎麽還不醒?”

“你先別管他,過來,我幫你包紮。”

“不行,他要是死了我怎麽和殿下交代?”

“他死不了,放心吧。”

“可是……”

“哥哥,聽話。”

……

好吵。

松晏頭痛欲裂。他仿佛死過一遭,艱難地動了動眼皮,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沈萬霄丢下了他,然後他沉入血池,血水淹過口鼻,弄濕雙眼,帶來一陣又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他沒有力氣起身,只好躺在地上緩慢地眨眼,良久,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是兩個男人,一個白衣染血,斷了一只胳膊,而另一個打着赤膊,赤着腳,正擰着眉将傷藥往傷口上敷。

松晏掙紮着要起身,胸腔裏肋骨發痛,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忍不住痛吟一聲。

“小公子!”雲沉聽見聲音急忙叫他,聲音虛弱,“你可算是醒了。”

松晏這才認出斷臂的男子是雲沉。他的眼眶忍不住濕潤,但嗓子太疼,發不出聲,只好費勁兒地搖搖尾巴算作回應。

雲沉朝他微微一笑:“你沒事就好,步重和若風剛去捉了魚來烤,一會兒一起吃點吧。”

松晏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見狀,雲沉忍不住皺眉,伸腳往若風小腿上輕輕踢了下:“你不是說他不會有事麽?這是怎麽了?”

“你別亂動,我去看看。”若風撿了衣裳給雲沉披上,而後在松晏面前蹲下,伸手探他的心脈,擰緊眉道,“許是嗆了血水,嗓子被灼傷,一時半會兒說不了話。”

雲沉:“那要多久能好?”

“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一兩年,這不好說。”若風搖頭,接過雲沉遞來的衣裳蓋到狐貍身上:“你剛醒,血水入體,焚五髒六腑,難免覺得體熱。但這洞穴陰寒多風,因此體內再熱也得捂着,免得傷了身子。”

松晏微微擡頭。

雲沉琢磨他的意思,道:“你睡了快有一日半了。殿下雖還沒下來,但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是啊,殿下與天同歲,不死不滅,小公子無需太過擔心。”若風擁着雲沉,挨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你別亂動了,當心待會兒傷口又流血。”

“我不動,你先放開我,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不要,雲哥哥,我冷。”

“……你!”

“我的衣裳都給你穿了,這裏那麽冷,你就讓我抱一下嘛!”

“咳!”步重回來時重重咳聲。

若風這才不情不願地松開雲沉,回身瞪步重一眼。

步重只當沒看見,拎着烤魚大搖大擺地在松晏身旁坐下,順手将大的那條魚擺到他面前:“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養着白冰魚,真是便宜你了。”

松晏猶疑不決地咬下一小塊魚肚。

“小爺伺候你這麽多年,”步重看不下去,手裏烤魚棍子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你怎麽還是不信我烤魚的技術呢?”

話音未落,松晏張嘴便咬了一大口。

“......錯怪你了。”步重想了想,将手裏多出來的半條也給了他,責備地看向雲沉。

這都餓成什麽樣了?

步重将雙手枕在腦後躺下去,偏頭看向一旁吃的正香的狐貍:“那日我去追惡鬼相,他一路将我引到溫家,之後便沒了蹤跡。等小爺我回去找你,你這笨蛋卻已經叫鬼附身上了姻緣山。”

松晏将魚刺吐到他的腳邊。

他笑了笑,屈起手指往狐貍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說你笨你還不承認,被附身也就算了,連小爺我給你的羽毛都能弄丢。那天要不是業火焚天,估計我到現在也找不到你。”

羽毛......

松晏呆了一瞬,又想起被沈萬霄一劍斬毀的金翅鳥羽。

那可是值一千金的羽毛!

見松晏耷拉着腦袋又難過又失落,步重遲疑片刻,将手裏剩下的那半條魚也遞給他:“我又沒怪你……大不了再拔一根給你就是了。”

松晏霎時眼神一亮。

步重反應過來随即要縮回手,松晏卻先他一步嗷嗚一口咬住魚。

“松晏!你他娘的,又騙我!”

松晏朝他調皮地吐舌頭。

他尖叫一聲,揮着拳頭卻下不了手,最後抓着頭發憤憤然背過身:“你這只臭狐貍!我就不應該來找你!小爺我就應該讓你自生自滅!”

見狀,雲沉不禁嘆氣:“二位,咱們還是先商量商量如何從這兒出去吧,一直困在此地也不是個辦法。”

“此地确實古怪,我到這兒許久,一直都未找到出口,要想找法子出去恐怕不易,”若風搖頭,“那天溫世昌将我推下來,我原以為底下會是那紅蟒的老巢,但沒想到,這池子底下竟有洞穴。”

松晏三兩下将魚吃幹抹淨,聞言偏頭往洞口處一望,見血紅流水有若瀑布,直往下淌,而洞中幹燥無比,不見半點潮濕,确實古怪。

“白冰魚自上古時便只生在寒潭,世上只有極寒極冷的凝玉海才能孕育此物,”若風接着道,“但方才我與步重順着洞穴往深處走,見有一方池子,那水池裏竟也養出了白冰魚……”

松晏跳到雲沉膝上,擡起爪子在他手中寫道:“傳聞裏只說白冰魚生在凝玉海,但師父還與我說過,神魔一戰後神器散落于世,不見蹤跡。這些神器集天地靈氣,至寒至純,有神器的地方,往往都會有白冰魚身影。”

“那這池子底下,是......”雲沉皺眉,“埋着神器?”

松晏頻頻點頭,此處既然生有白冰魚,那應當錯不了。

“哥哥,”若風見雲沉抱着松晏,還樂呵呵的,不免吃味,“我們還是去池子邊看一看吧,興許能有什麽新的線索。”

雲沉應聲,四人便一道往池子走去。

而正如步重所言,底下那一汪池子中确實養着一池子的白冰魚。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處,白花花的魚肚翻起,死的死活的活,水裏全是白沫。

一想到方才吃下肚的魚是從這兒撈上來的,松晏忍不住幹嘔。

步重嫌棄地捂着口鼻站遠些:“你怎麽那麽多事兒!?我抓給你的都是活魚!活魚!”

雲沉臉色也有些難看,若風親親他的臉頰:“委屈你了,哥哥,出去後我給你做好吃的。”

見狀,步重連連啧聲,酸溜溜地偏過頭。

松晏卻呆住,震驚地瞪大雙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男的與男的,竟也能親親麽?

他長在駱山,山上的妖怪都與他說長大以後一定要娶一個淑良賢惠的妻子,抱回洞裏好好疼愛,卻從沒人與他說過“妻子”也能是男的。

只不過——

師父說只要是心上人,管他是妖是神,都是心上人。那管他是男是女,心上人也都是心上人。

雲沉低頭,見松晏正彎着一雙狐貍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紅了臉,一巴掌輕輕呼在若雲湊過來讨吻的臉上:“你離我遠點!”

“哥哥,”若風撒嬌,“我好久沒見到你了,被溫世昌那個老狐貍關在這裏不知晝夜的,還要餓肚子,你都不心疼我。”

松晏眯起眼睛,跳起來一爪子拍開他抱着雲沉的手。

狐貍怎麽了,狐貍又沒惹你!

若風委屈巴巴地看向雲沉,雲沉微笑道:“好了,咱們還是幹正事吧。”

“小心!”話音未落,步重忽然喊道。

他眼尖,一眼看到昏暗之中洞穴頂部飛奔而來的身影。

然而,那東西雖長得像人,但速度飛快,轉瞬之間已經到了雲沉頭頂。若風手中折扇飛出,打在潮濕的石壁上濺落幾塊青苔,那東西早已不見蹤影。

若風收回折扇,眉頭緊皺:“你沒事吧?”

“無礙,”雲沉搖頭,“小公子,你……”

話音戛然而止,他腳邊空蕩蕩的,早已沒了方才的狐貍身影。

“他娘的!”步重暴怒,吼的連池子裏的白冰魚都發起抖來,“你們這群臭妖怪,怎麽一個個都專挑軟柿子捏!有本事來搞我啊!只知道欺負傻狗......他娘的,把松晏還給小爺!”

步重的聲音越來越遠,松晏被那看不清臉的東西拖着走,後背擦着甬道裏嶙峋尖銳的石子,磨的生疼。

那東西速度極快,他根本來不及掙紮,才剛聽見步重一句“小心”就被它拖進了這裏,腦袋磕在凸起的石頭撞得他一陣眩暈。

四周漆黑無光,松晏遍體鱗傷,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後背鮮血灑灑湧出,弄濕毛發,讓它們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處,狼狽至極。

許是經歷過紅蟒一難,此時他竟絲毫不覺害怕,甚至有些氣憤:再這麽磨下去,後背都要被磨禿嚕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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