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瀑布那岸, 猛虎和巨蟒激烈纏鬥在了一起。

瀑布這岸,趙小銘和齊麟一個一臉懵逼,一個面露兇光。

蹦騰的水聲如萬炮齊鳴, 震耳欲聾。

對于自己剛才的那番精彩絕倫的表現, 趙小銘也确實是茫然無解,真就是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而爆發出的下意識的行為, 但誰知道他就是那麽随便跳了一下, 竟然還真從瀑布那頭跳過來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可以達到的程度!

要說他身上沒點秘密, 他自己都不信!

但齊麟這人吧,尊貴的嫡長子, 參與宮鬥的時間長了, 不僅疑心重,殺心也重,趙小銘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齊麟必定會再度對他痛下殺手。

“你能不能別用那種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我?”趙小銘先動之以情, “咱倆是共同歷經了生死的好兄弟!”

哪知, 齊麟卻越發的火冒三丈,怒喝一聲:“誰跟你是兄弟?!”

趙小銘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迅速後退兩步的同時趕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說咱倆現在應該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是生死與共的隊友,總得有點兒最基礎的信任吧?”

齊麟面色陰郁, 咬牙切齒:“你一直在裝瘋賣傻蒙蔽本王,還妄圖讓本王信任你?”

“不是, 我什麽時候裝瘋賣傻了?”趙小銘真是覺得自己冤枉, 甚至還将右手放到了胸口, “我敢摸着良心向你保證,我和你爸之間, 絕對沒有任何關系,我都沒見過你爸,我有自己的爸爸!我爸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所以我才會是個啞炮。”

齊麟顯然是不信趙小銘的話,冷笑一聲:“你是啞炮?我還從沒見過哪個啞炮能徒手橫跨瀑布的!”

“那你就有點兒瞧不起人了啊!”趙小銘據理力争,“我雖然和我爸一樣是個凡人,但并不代表我凡的徹底呀,我身體裏面還有四分之一妖族血統和四分之一神族血統呢,我姥可是至高無上的妖鳳,關鍵時刻我能表現出來一些驚人的爆發力也不稀奇吧?”

趙小銘越說,還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甚至都要把自己給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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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齊麟卻沒那麽好糊弄:“關鍵時刻你若是會飛,我到相信你是鳳凰,可你飛了嗎?你跑得比我還快!”

趙小銘沉默片刻:“那萬一,是我飛得低呢?”

齊麟:“……”

“再說了,你光懷疑我和我媽有什麽用?萬一問題不在我和我媽身上呢?萬一是我爸有問題呢?萬一我爸是你爺爺的私生子呢?那問題就出在你爺爺身上了!”為了保全性命,趙大孝子只好忍痛把鍋甩給了他爸,順帶還拉踩了一波齊麟他爺,主打一個無差別攻擊。

“你放肆!”齊麟卻越發的惱怒了,臉色陰沉的都要變成純墨色了,“滿嘴胡言亂語,信口雌黃诋毀先王,按照魔宮法律誅殺你十次都不夠!”

趙小銘無奈不已:“我又不是你們魔宮的人,你跟我講什麽魔法?我只是在和你擺事實講道理,你又聽不進去我說的話,我才開始胡說八道的。”随後,趙小銘又說了句,“你要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放下你那高貴的嫡長子身段,好好地跟我談,不然咱倆之間真沒啥好談的,反正也談不明白,與其浪費口舌不如直接開戰,看看最後誰能殺了誰,反正現在咱倆的實力不相上下,說不定我還比你技高一籌呢。”

“……”

齊麟無話可說,因為趙小銘這番話并非全無道理——以趙小銘剛剛的表現來說,在沒有靈核加持的情況下,他真不一定能殺得了他。

在畫中經歷了這麽多之後,齊麟也徹底意識到了一點:趙小銘這人并不蠢,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聰明。他只是表現出了一副沒用的蠢樣,但在關鍵時刻卻從不掉鏈子,形勢越危機他就越敏銳冷靜。

總結來說就是此人雖慫但腦子好用,膽小但心細。

思量片刻,齊麟重新審視起了趙小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放低了姿态,擺正了兩人之間的位置,冷靜開口:“魔族最重視血統,無論是嫡生、庶生還是私生,王宮內部都有精準的資料記錄,唯獨你,趙小銘,是魔宮內務人員至今為止都拿捏不準的存在。”

趙小銘懂了,然後更無語了:“那直接去問問你爸不得了?實在不行來問我媽,問清楚不就得了?非得猜來猜去的?”

齊麟這次是真的有點兒頭疼了:“你是真不知道你媽和我父王的過往麽?”

趙小銘都要沒脾氣了:“你覺得呢?”

齊麟:“……”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再度深吸了一口氣,齊麟心累又無奈地開了口:“在魔宮內,你媽的名字是衆所周知的禁忌,誰敢擅自在宮內提起月相桐三個字,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死刑。”

趙小銘震驚了:“為什麽?”

“因為、”齊麟遲疑、猶豫了許久,才決定開口,“你媽曾要殺了我的父王。”

趙小銘:“為什麽?”

齊麟:“為情,為身份,為地位。你媽想當魔後,我父王給不了。”他的言語間還透露着幾分對月相桐的鄙夷和不屑。

趙小銘直接回了句:“根本不可能!我媽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齊麟并未和他辯駁,只是回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所聽聞的版本就是這樣,可能我的判斷有失偏頗,但你的出生時間确實可疑,根據魔宮內務部的資料記錄,我父王曾去過凡界一趟,三年後你就出生了,還和我父王長得……”

“不是!等等!”趙小銘打斷了齊麟的話,“三年?我是哪吒麽?我媽懷我懷三年才生?”

“種族不同生長速度不同,孕育時間也就不同。”齊麟道,“魔族懷胎生子所需時間就是三年。”

趙小銘:“……”

齊麟:“所以內務部才會懷疑你是我父王的孩子,可又無人敢去找我父王一問究竟。”

趙小銘:“那為什麽不來問問我媽呢?”

齊麟:“凡界管轄嚴格,不便去找,若被我父王發現,更是死路一條。”

趙小銘:“然後你們就開始猜我是私生子?所以你才會在知道我名字的那一刻那麽震驚?”

齊麟:“嗯。”

趙小銘一臉吃屎的表情:“說真的,我真的覺得你們魔界應該搞搞改革,封建君主制度害死人,明明就是問一嘴的事兒,非要搞得這麽複雜,我媽的名字竟然還能成你們的雷區了,誰提誰死,看來也不是我媽放不下你爸,是你爸放不下我媽!”

齊麟:“……”

趙小銘又斬釘截鐵地說了句:“反正我就把話給你放這兒了,我絕對不是你爸的私生子,我百分之百是我爸親生的。”說完,也沒忘了朝着對岸看一眼,關心一下猛虎和巨蟒的戰局。

但不看還好,一看趙小銘就愣住了:“我艹,老虎沒了!”

齊麟也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條巨蟒的腹部如同被吹足了氣似的鼓脹起來了一個大包,皮上覆蓋着的層層鱗片都被撐開了。

顯而易見,那頭猛虎被巨蟒給生吞了。

趙小銘的頭頂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冷汗,說話又開始打磕了:“這、這這畫裏面的東西,竟然還會自相殘殺?”

齊麟略一沉吟:“如果畫中一直遵循邏輯不變的原則,弱肉強食也是必然。”

但下一秒,更驚奇的事情就發生了,那條巨蟒竟然在短短幾瞬間就将那頭猛虎給消化了,腹部迅速變小的同時,它那本就龐大的身型越發磅礴了幾分,仿若一條小龍,大有随便一彈就能飛躍瀑布而來的氣勢了。

趙小銘驚恐地咽了口口水,大腦卻在飛速運轉着:“它們、它們都是用墨畫出來的,蟒吃了猛虎後吸收所吸收的養分是不是也是墨?曾添了一頭猛虎的墨量,然後蟒就變大了,再根據邏輯不變原則推論,蟒的下一步會進化成什麽?”

齊麟神色一變:“蚺……”

“會水?”

“跑!”

齊麟的話音才剛落,那條巨蚺就沖進了瀑布中,絲毫不懼千軍萬馬般的水勢,如履平地般絲滑敏捷地朝着對岸游了過來。

趙小銘緊跟在齊麟身後就跑,雖然已經害怕到了頭皮發麻,但又有點習慣這種亡命狂奔的體驗了,大腦尚且靈活,邊跑邊沖着齊麟喊:“咱倆一直這麽跑步不是個辦法!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齊麟吼着回:“還能往哪躲?”

趙小銘根本答不上來,往天上躲?飛不上去;往水裏躲?一下水就死;往山洞裏躲?這條蚺就是從山洞裏變出來的,搞不好其他的山洞裏面還有其他的野獸……除非往地底下躲。

但誰又能保證地底下是安全的呢?

然而就在趙小銘思索着該往哪裏躲的時候,齊麟忽然喊了聲:“前面的山上有一座廟!”

趙小銘立即擡頭去看,還真在半山腰處看到了一座廟宇的飛檐翹角。

伴随着兩人急劇奔跑的步伐,一條開鑿在山壁上的石階也逐漸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去不去?”齊麟邊跑邊問,顯然是拿不定主意。

那座廟位于半山腰,不高不矮的地帶,還可避雨且遠離水源,是至今為止他們所遇到過的環境最好的避難所,但那個劃船的老翁也曾說過,畫中有神明,名曰般般神。

萬一那座廟,就是般般神的老巢呢?他們倆現在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趙小銘也拿不定主意,可身後的那條巨蚺卻沒給他們倆思考的時間,閃電般蹿了上來,距離趙小銘的腳後僅僅只剩下了兩米。

前方的密林中突然又冒出來了一頭目光兇狠的野狼,風馳電掣地朝着他們倆襲擊了過來,與巨蚺組合成了夾擊之勢。

“草!這是要逼死咱倆!”趙小銘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齊麟不得不改變了奔跑的方向,和趙小銘一同朝着那條石階跑了過去。

石階自然也是用墨畫出來的,但不難看出,畫的是青石板,表面凹凸不平,還很狹窄,一次僅能容一人通過。

齊麟在前,趙小銘在後,三節并做一節地往上爬,不敢停頓一瞬。

中途繞過了一株迎客松,趙小銘趁機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狼和那條巨蚺都已經不見了。

山腳下,一道黑色的粗壯蚺身如同一道溪流般緩緩地在茂盛的密林間滑過。悠長的狼嘯聲響徹山野。

趙小銘氣喘籲籲地停下了腳步:“它沒再追咱倆了,它都沒上山。”

齊麟也停下了腳步,朝着山下看了一眼,眉頭卻不舒反擰:“它們倆不是沒上山,是堵住了咱倆下山的路。”

趙小銘也反應過來了:“它們希望咱倆上山,不對,是它們驅趕着咱倆上山了,但是它們自己不敢上山!”

說明這裏的野獸也忌憚這座廟,卻又受這座廟的驅使。

齊麟吸了口氣,又擡頭朝着石階上端看了一眼,再往上爬幾十節,就是寺廟的正門了。

“還爬不爬了?”趙小銘累得雙手掐腰,索性将自己的後背靠到了那柱迎客松的後背上,“其實我不建議爬了,山下不安全,上去也不安全,不如在這兒等着,反正那些野獸也不敢上來,般般神估計也不能自己出來,不然不會利用畫裏的野獸驅趕咱倆。說不定再等五分鐘我姥和我姥爺就會來救咱們倆了。”

齊麟剛要開口,樹上突然掉下來了一件重物,整根粗大的樹幹都跟着狠狠抖動了一下。

趙小銘一擡眼,就和一個吊在樹上的死人對了眼。

屍體留着寸頭,身穿格子襯衫,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不斷地有墨色的液體從他腳上穿着的那雙籃球鞋的鞋尖往樹坑裏滴落。

不難看出,他就是個最開始因為和船翁起争執而被溶化在河水裏的男生。

刷刷刷又三下,接連又有一男兩女三具屍體從樹上掉了下來,身上都穿着他們所熟知的現代款服飾,顯而易見,都是起初和他們一起入畫的少男少女。

其中一具女屍身上殘破不堪,血肉模糊,就連臉頰上的肉都缺了一半,顯而易見是被野獸給咬死的。

另外一具女屍面容模糊,身上千瘡百孔,像是歷經了槍林彈雨又像是被潑了硫酸,八成是被之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給淋死的。

男屍渾身筋骨斷裂,肢體不正常的扭曲着,像是從懸崖上落下摔死的。

四具屍體頸部皆挂着墨水畫出來的麻繩,挂在了迎客松的樹杈上。微風一吹,四具懸挂着的屍體在半空中此起披伏的擺動着。

趙小銘自幼成長在安穩的人類社會中,哪經歷過這種駭人恐怖的事情?瞬間就被吓白了臉,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樹坑裏。

就連早已習慣了弱肉強食的非人類社會的齊麟都有點心驚膽戰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他一把将趙小銘從地上薅了起來:“這裏也不安全,先上去再說!”

趙小銘雖然站直了,但雙腿卻一直在打顫,牙關都開始打顫了:“一共、一共進來八、八個,這才、才多久?就死了、死了四個了……”

齊麟默然不語,驚愕又畏懼地盯着挂在樹上的那四具屍體。

趙小銘又說:“它、它它現在,分明是在、是在逼着咱倆進廟。”

齊麟又擡頭往上方看了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都已經走到這裏了,還能怎麽辦?”

趙小銘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該怎麽辦了,因為一只碩大的黑蜘蛛突然從山上跳了下來,正落在了倆人的身後,漆黑的蜘蛛腿修長鋒利,随便擡腳一跺,堅硬的青石板上就被鑿開了一個碎裂的深坑,下一秒就朝着二人撲了過來。

齊麟和趙小銘拔腿就跑,不消片刻就奔到了廟前。

“支呀”一聲響,一直緊閉着的木頭廟門在倆人到來的那一瞬間自動開啓,才剛冒出臺階的蜘蛛如同觸電了一半,畏懼地退下了臺階。

廟門并不巍峨,甚至可以說是簡陋,像是尋常人家的院子,低矮的門楣上挂着一張牌匾,其上用黑墨圖描着三個刻字:般般廟。

門內有一座殿宇,其內部正中央的神臺之上供奉這一尊高大的神像,黑發白衣,蛾眉鳳目,眼眸低垂,眸光慈悲卻又妖邪。

趙小銘和齊麟同時一僵,皆是震驚萬分,下一秒,齊麟就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趙小銘:“你姥到底什麽來頭?!”

趙小銘瞠目結舌地盯着他姥的神像:“妖、妖、妖尊。”

齊麟詫異追問:“什麽妖尊?”

趙小銘:“鳳凰妖啊,我剛都說了啊,她是鳳凰!”

齊麟:“我不是問她的原形是什麽,我是問她什麽來頭!”

趙小銘:“就是妖尊啊,曾經叱咤風雲的邪/教頭子,不過那也是一千多年的事兒了,她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

齊麟壓根兒不信,冷笑一聲:“真改邪歸正了還能做出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兒?連自己的外孫都不放過?”

這話倒是提醒了趙小銘,令他醍醐灌頂:“所以這事兒肯定不是我姥幹的,我姥才不會害我!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她!”

他的話音才剛落,廟門外忽然憑空刮起了一陣猛烈的妖風,像是秋風掃落葉似的,直接将他和齊麟一起吹滾進了廟裏。

下一秒,倆人的身後就傳來了“砰”的一聲響,廟門嚴絲合縫地關上了。風也停了。萬籁俱寂。

趙小銘心驚膽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謹慎又驚恐地在寂靜的廟宇中環顧了一圈:“你覺得,它把咱們抓進廟裏是想幹嘛?”

“我不知道。”齊麟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滿目畏懼地看着神殿中的妖尊像,顫顫巍巍地說,“但是,你姥的神像,好像,在沖着咱倆笑……”

趙小銘:“……”行了,好了,別說了,再說就真的有點兒恐怖了。

但齊麟還真沒誇張,下一秒,寂靜的寺廟內就發出了噌噌噌的幾聲響,那尊詭異的妖尊像突然多出了三雙手臂,且每一只手中都握着一柄修長鋒利的黑色長刀。

緊接着,八手妖尊就從神臺上跳了下來。

趙小銘和齊麟神色一僵,轉身就跑,但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那兩扇破破爛爛的簡陋院門。院牆不高,倆人也試圖跳牆逃跑,然而牆頭上卻像是多出了一道透明的堅固高牆,兩人起跳之後直接被撞回了地上。

再回頭看那位八手妖尊,已經步伐款款地走出了神殿,妖冶的面龐上逐漸流露出了一抹陰森至極的獰笑。

趙小銘徹底絕望了:“我是老五。”

齊麟一愣:“什麽?”

趙小銘:“死亡序號,你老六。”

齊麟:“……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左右逃不過一個死,趙小銘反而變得從容了,兩手一攤,平靜又淡定地說:“我姥只有一雙手的時候,咱倆都不可能從她手下逃跑,更何況她現在有四雙手。”

齊麟:“……”我竟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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