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雖然趙小銘已經認定了自己今天必死無疑, 但面對眼前的這尊詭異的八手姥姥像,很難不令人産生逃跑的欲望。
兩柄長刀破風而來的那一刻,趙小銘就和齊麟一同閃開了。趙小銘往左跳, 齊麟往右跳, 鋒利的刀刃幾乎是蹭着兩人的臉頰飛出去的,緊接着吭吭兩聲悶響, 刀尖深深地釘在了灰白色的院牆上。
趙小銘順勢在地上滾了一圈, 起身的同時, 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在幾秒鐘之前,他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風, 刀刃與他的臉頰之間的距離可能就只剩下了零點零五毫厘米!
換言之, 他差點兒就破相了,差點兒就不能混娛樂圈了!
“你還愣着幹什麽!跑啊!”齊麟拔腿朝着小院右後方跑的同時大喝一聲,終于喝醒了在哪怕在生死關頭也不忘初心的趙小銘。
趙小銘心頭一驚, 拔腿就跑, 三柄飛刀緊跟着他的步伐落下, 如同從空而降的三道閃電似的,吭吭吭三聲響, 接連在地上釘起了三根長釘。那邊齊麟的待遇也一樣, 才剛跑出去四步就被甩了三只刀,每一刀幾乎都是緊挨着他的腳後跟落下的。
然而還不等他們倆舒口氣呢, 那尊詭異的月王像就同時伸長了八只胳膊,數根手指齊齊一張, 八柄長刀就自行從地面和牆壁上飛彈了回去, 重新落進了它的手裏。
接下來, 就是一場它針對趙小銘和齊麟的酣暢淋漓的追殺。
趙小銘和齊麟跑不出院子,被奪命飛刀追得滿院子跑, 還是上天入地的那種慌不擇路的亂跑,一會兒在地上滾一圈,一會兒又跳上了房頂,然後又被刀追着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瓦片蓋成的屋頂都要被刀捅成馬蜂窩了。
在趙小銘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跳上屋頂之時,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當即就沖着下方的齊麟吼了聲:“它不是想殺了咱倆,它是想耗死咱倆!”
憑這尊妖物的本領,既能在畫中呼風喚雨,又能在畫中驅使野獸,還能夠號令、震懾劃船的老翁們,想要直接殺掉他倆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它卻一直沒有殺他們,而是像貓虐待老鼠似的,總是會在他們倆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故意給留出點逃生的餘地,讓他們倆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生存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奮力逃跑,直到筋疲力竭為止……
“它想留活口!”齊麟再度就地一滾,躲過了兩柄接連飛來的長刀,“最後的祭品必須是活的!”
“為什麽非要活的?”趙小銘一邊在房頂上左蹦右跳躲避飛刀,一邊抓狂地咆哮,“想讓老子死就直接給老子來一刀,何必折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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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話音才剛落下,腳底的屋頂就發出了一陣明顯的震動,幾張瓦片随之滑落,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顯而易見,這屋頂已經活得比趙小銘還不耐煩了,準備自殺式坍塌。
然而就在趙小銘準備跳下屋頂的時候,齊麟卻突然跳了上來,趙小銘都懵了,急不可耐:“這屋頂要塌了!”
齊麟卻比他還急:“太陽變紅了!它現在是真的要殺了咱倆!”
雖然趙小銘并不知道“太陽變紅”和“殺咱倆”之間有什麽必然的因果關系,但忽然開始在他們倆四周圍盤旋着的那八柄長刀卻實打實地說明着一個事實:八手妖尊來真的了。
每一柄刀的刀尖都直沖沖地正對他們倆的身體,只需要它一聲令下,這八柄刀就能把他們倆捅成刺猬。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八手妖尊竟沒有屠殺二人,像是靜待着什麽的到來似的,面對着廟門的方向、一步步地退回了屋子裏,重新站在了神臺上,多出來的那六只手臂也迅速收了回去。
趙小銘和齊麟都懵了,先看了看圍繞在四周的尖刀,然後低頭,驚疑的目光穿越房頂上的破洞,看向了下方的平靜妖尊相,再然後,兩人茫然地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是怎麽回事”的困惑。
下一秒,空氣中就傳來了“彭”的一聲巨響,原本緊閉不開的廟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給一腳踹開了,緊接着,月鎏金就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渾身殺氣四溢,手中提着的長刀甚至還在順着刀尖往下滴血,嘴裏卻急慌慌地喊着:“銘銘呀!姥來救你了!”
一聽這擔憂急切的聲音,這關懷備至的語氣,趙小銘就知道,這絕對是他親姥,親的不能再親的姥!
啊!
我不用死了!
趙小銘當即就熱淚盈眶了:“姥!”
齊麟也挺激動,與此同時,他倆也終于明白了那位八手妖尊剛才為什麽要忽然縮回神臺上了,因為它感受到了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正在破畫而入,所以才要縮回老巢避其鋒芒,至于一直環繞在他們四周的這八柄刀,只是它挾持人質的工具而已。
說明它想要用他們倆的生命安全和外來者談判,從而給自己争取更多逃生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畫中的邪祟确實是聰明的,感知到了自己和對方的力量差距後,就果斷地選擇了量力而為的對抗方式,而不是硬碰硬。
但即便如此,趙小銘還是很激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激動了,反正僅是眨眨眼的功夫,他眼前的這幅黑白畫卷就變成五彩斑斓的了,黑色輪廓的白太陽變成了實心的金紅色,純墨色的青山變成了真正的青綠色,就連最前方的那扇破破爛爛的小廟門都變成了木頭應有的深棕色。
再看他姥,雖然也變成了水墨畫出來的小人,但她從一出場就是彩色的,蛾眉朱唇,黑衣黑刀,身姿修長而幹練。
梁別宴緊随其後而來,也是一身鮮活色,可趙小銘總覺得他的臉色和唇色都有點兒不正常的發白,像是貧血了。
“我能感覺我的靈核了!”齊麟振奮的聲音突然在趙小銘身邊響起,緊接着,齊麟就擡起了右手,托起了一團紫色的光氣,“靈氣也恢複了!”
說明隔絕畫中和外面世界的結界被打破了麽?
趙小銘也認真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心變化,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還覺得自己的腿腳變得沉重了一些……ok,I'm fine!
那八柄正對着他們倆的長刀依舊在不停地轉着圈盤旋,煞氣深重,所以齊麟哪怕是已經恢複了靈氣也依舊不敢輕舉妄動,趙小銘就更別提了。但趙小銘現在已經不擔心自己會死了,因為他堅信他姥一定不會讓他死!
月鎏金一看到那八柄圍繞在她寶貝外孫兒身邊的長刀之後就被氣笑了,眼神卻越發的狠戾陰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神臺上的那尊月王像,字字句句冷硬如刀:“你冒充本尊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動本尊的外孫?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還敢挾天子令諸侯?”話音還未落呢,她就猛然朝着房頂揮動了左臂,一股劇烈的罡風憑空而起,直勾勾地沖着房頂上的兩位少年吹了過去。
然而這股罡風卻連趙小銘和齊麟的衣角都沒有吹動,僅僅是把那八只長刀給吹跑了,仿若秋風吹動稻草那樣輕松簡單。
邪祟的挾持人質計劃瞬時失敗。
趙小銘早已習慣了他姥的強大和威猛,所以對她随随便便一擺手就能搞定一切麻煩的本領已經見怪不怪了,當即就長舒了一口氣,心裏更踏實了。
齊麟卻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饒是他早已見識過了月鎏金的真本事,但也從沒想過這畫中邪祟的本領在她的面前竟如此的不堪一擊,震驚的同時,內心也不由有些挫敗感……要修煉到什麽程度,才能達到她的境界?是努力就可以抵達的程度?還是需要絕頂的天賦?在她如同自己一般大的年齡時,是否還是會比自己厲害許多?
趙小銘似乎是看透了齊麟的內心想法,同情地拍了拍齊麟的肩頭,寬慰道:“嫡長子,別氣餒,雖然你向來心高氣傲,但被我姥碾壓你完全無須自卑,因為這個世界上被我姥碾壓的人有很多,你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
齊麟:“……”你TM要是不會安慰人的話可以不安慰!
緊接着,趙小銘就看到他姥沖着廟裏的那位冒牌貨舉起了長刀,尖銳的刀尖正對冒牌貨的鼻尖。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來了,我姥終于要大開殺戒了!
趙小銘立即用胳膊肘戳了戳身邊的齊麟,得意洋洋:“看,那把刀就是聽風刀,可不是什麽破刀啊!”
齊麟臉色漲紅,咬牙啓齒:“我看出來了!”
趙小銘:“但你肯定不知道,聽風刀原來不是黑色,而是銀色,因為殺的人多了,才變成了黑色。吸血吸多了,懂?”
齊麟:“……”忽悠鬼呢?
趙小銘:“不信?不信你看,現在還有血順着刀尖往下流呢!說明什麽?說明我姥已經殺光了這艘船上的所有邪祟,茹毛飲血!”
梁·聽風刀上的血的主人·別宴:“……”原來怎麽沒發現你小子這麽能吹呢?
月鎏金心裏想的卻是:嘿!我之前怎麽就沒想過對外吹噓說聽風的顏色是因為殺人殺多了才變黑的呢?還是年輕人的腦子好用,太靈活了!我外孫兒真聰明!
也是因為狐假虎威,趙小銘的後背都挺得更直溜了,整個人趾高氣昂的,但哪曾想喜極悲來,腳下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晃動,幅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劇烈。
這次不再是只屋頂晃了,而是整座廟宇,甚至可以說是整座青山,整片畫中的世界都在劇烈晃動!
像是爆發了十級地震,山與山之間斷生了地裂,山間的巨石開始滾落,飛禽尖鳴着沖出了樹林,野獸嘶吼着奔跑下山,平靜的綠水開始沸騰……這個世界在崩塌。
顯而易見,是畫中邪祟見逃生無望便準備着和他們一起同歸于盡了。
月鎏金神色一凜,當即沖着房頂吼了聲:“快離開這幅畫!”
梁別宴也在此時将手中的骨刀插/入了地中,以刀為陣眼,伸手捏訣,将那只邪祟困在了神臺上。
齊麟果斷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趙小銘緊随其後,雖然這次也是安全落地了,但他還是明顯的感知到了自己身體的笨重,遠不如之前敏捷輕盈了,雙足的跟腱也沒有之前靈活了。
是結界被打破的問題麽?
但是再看齊麟,一如既往的敏捷迅速,絲毫沒有被環境的變化影響到,甚至還由于重新感知到了靈氣而變得更速度了。
看來并不是結界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問題……趙小銘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身體為什麽前後會變化的這麽大?
沖出廟門之後,橫梗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畫框,像是個電影院大屏幕似的,屏幕外就是他們所熟悉的現實世界。齊麟果斷跳了出去,趙小銘緊随其後。
沖出去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型就恢複了正常人類的樣子。
畫中小廟的位置位于高牆的上半部分,這次落地時,趙小銘甚至還感覺到了膝蓋的微疼,身體更笨重了,像是游過泳之後重新上了岸,浮力消失,重力感回歸,渾身上下都是沉甸甸的。
趙小銘困惑地低下頭了,看向了自己的雙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齊麟似乎看出了趙小銘的困惑,冷冷地回了句:“不是你的問題,是畫的問題,結界的問題,你一旦脫離了結界的影響,就會重新變回普通人。”
趙小銘擡頭,茫然不已地看着齊麟:“什麽意思?”
齊麟扭頭,擡眸看着那副巨型畫卷上殘留着的血跡:“畫中的結界可以隔絕畫內與外界的一切聯絡,包括靈識和靈氣,說明它可消除一切外來的影響力,包括施加在入畫者身上的法術或者封印。”
趙小銘的眉頭蹙的更深了:“你是說我身上有封印?”
齊麟冷冷道:“八成是,為了隐瞞你的真實身份。”顯而易見,他對趙小銘身世的懷疑不減反增。
趙小銘卻斬釘截鐵地否認了:“根本不可能!我姥和姥爺都給我做過靈氣檢測,他們倆都沒發現。”
齊麟:“那就說明施加在你身上的封印是來自一個比你姥更厲害的人物。”
趙小銘:“那更不可能了!”
齊麟:“沒什麽不可能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趙小銘無話可說,但還是并不怎麽認同齊麟的話,不光是因為對他姥和他姥爺的信任,更是因為他媽曾親口對他說過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絕無被封印力量的可能,所以他絕不接受自己是魔君私生子的指控!這是對他的羞辱,更是對他媽的羞辱!
那問題又能出在裏呢?總不能真出在他爸身上吧?
他爸比他還平平無奇,要事業沒事業,要顏值沒顏值,要身高沒身高,要才華沒才華,就連性格都不怎麽出彩,溫吞如水,膽小如鼠,整就是一個大寫的“平庸”,混在人堆裏都不好找的那種,怎麽可能有那個能力去封印他的力量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爸真有問題,還能逃得過他姥和他姥爺的火眼金睛麽?梁別宴早就看這個女婿不順眼了,他爸要真敢有什麽問題,都不用他姥動手,梁別宴自己就去清理門戶了,順便還能再給他媽找個更好的……
把所有多餘的可能性都給排除否認了,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他趙小銘,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在畫中的一切騷操作,都是因為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而爆發出的驚人之舉,科學一點來說就是腎上腺素激增,導致了肢體爆發出了異常力量。
趙小銘終于把自己給說服了,特別的有理有據,正要繼續去說服齊麟的時候,梁別宴突然從畫中跳了出來。
趙小銘一愣,焦急忙慌地問:“你怎麽自己出來了?我姥呢?”
梁別宴輕嘆口氣:“你姥擔心你倆自己出來不安全,讓我來看着你倆。”
趙小銘沉默片刻,用眼眸上下打量了梁別宴一番,然後,開了口:“不是我挑破離間啊,我說真的,有沒有一種可能,在我姥眼裏,你就是幹保姆的?”
梁別宴:“……”誰家保姆還會被割喉?
緊接着,趙小銘就關懷備至地說了聲:“還有啊,我覺得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年紀大了就多注意身體,貧血的話就多補補鐵,老人身體健康才是全家幸福的源泉。”
梁別宴:“……”
孝心成就達成,趙小銘自滿地點了點頭:“別感動,關心你是我應該做的。”
梁別宴:“……”感動沒有,貧血可能有,但血壓高是一定有,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