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古城皺起眉頭,剛想說什麽,忽然就聽一聲咣當的!好像有人摔下床?

古城剛想疑惑的站起,就見身側的金竹已經沖向了廂房!而外頭守着的林叔等人也急急的沖了進來。

古城忙跟着進去,就見廂房裏,本該針灸後就好好睡一覺的那小孩,摔倒在地,擡頭看向他們的時候,一臉恨意,面容猙獰,一雙眼睛更是紅得吓人!

那一直沉默安靜的孩子,此刻踉跄的站起來,瘋狂的揮着手裏的匕首,撲向他們,狂吼着,“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把我娘的命還來!趙霖!你這該死的老匹夫!把我唐家五百二十條命!還來!!!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古城心驚,而林叔和唐七正想沖上前攔住,但有人比他們更快!

一條人影閃過,古城定晴一看,是金竹!

金竹抱着金佑安,死死的抱着,一邊柔聲的哄着,“佑安,我在呢,沒事了,佑安乖,佑安乖,沒事了哈,不怕不怕……佑安乖,佑安乖……”

但金佑安依然瘋狂的揮舞匕首,一邊嘶吼着。

古城看着金佑安手裏揮舞的匕首心驚膽戰的,就怕那孩子手一歪就刺中了正死死抱着他,安撫着他的金竹身上,但那金竹,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也不害怕,只是一遍一遍的安撫着,一遍一遍的撫着金佑安的背脊,柔聲哄着。

沖進來的林叔和唐七,唐六等人看得更是害怕,林叔幾次想上前,但都頓住了腳步,唐七和唐六也想上前,但卻被林叔拉住了。

然後,在金佑安猙獰暴怒的狂吼聲中,“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你們該死!……”那匕首真的歪了,劃了金竹的背部一下,金竹的背部,血跡正慢慢的滲出。

但金竹卻好像沒有痛感一樣,依然一遍又一遍的柔聲安撫。

唐七唐六兩人臉上一下就蒼白了,想一步上前,但古城這個時候苦笑着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然後,金佑安在金竹一遍遍的安撫下,漆黑色的眼眸漸漸的不再暴戾了,紅色漸漸褪去,他仰頭看着抱着他的金竹,似乎回過神了,低聲喃喃喚着,“三郎?”

“是我,我在呢,佑安。不怕了。”金竹眯眼笑着,笑容如同陽光,燦爛溫暖得驅散了萦繞着金佑安多時的黑霧。

金佑安不自覺的松開了手,手中的匕首咣當一聲掉落,緊跟着金佑安的眼睛慢慢的閉上,倒在金竹的懷裏。

金竹松了口氣,側頭瞪了眼苦笑的古城,壓低聲音怒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古城示意金竹把金佑安抱回榻上,金竹剛把金佑安放到榻上,剛想松開手,卻發現,金佑安的一只手死死的拽着他。

金竹,“……”

“算了,就這樣吧。”古城嘆了口氣,揮手示意林叔幾人退下。

林叔看向金竹,金竹嘆氣擺手,“都出去,這事別跟我姐姐她們說。”

林叔恭敬應下。

待林叔幾人退下後,金竹看向古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他情況恢複的很好嗎?”

“他的情況的确很好,從身體這個本源來說,他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古城說着,拿過藥,示意金竹脫掉外袍和裏衣。

金竹一邊脫,一邊問着,“那他剛剛是夢魇了?”

“我給他做的針灸是疏通脈絡,調節氣息的,輔以丹藥的話,就可以讓他放松心神,好好的睡一覺。但是,這裏頭有個前提——”

“什麽前提?”金竹問道。

“他的心防過重了。”古城說着,又嘆了口氣,看着一只手緊緊的拽着金竹的金佑安,“而且他的警惕心太強了。我的藥因此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反而刺激了他,讓他夢魇了。”

金竹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你跟我說,我肯定阻止你!”

——害得他白白的被劃了一下。

古城瞪眼,“我哪裏知道啊。”他哪裏知道就這麽一個小孩子,居然有那麽重的心防!警惕心還這麽強!

“他所經歷的事情,如果換做是你的話,你肯定早就瘋了!”金竹沒好氣的說着,親眼目睹昔日親人,玩伴,吊死在他跟前,又被灌藥,賣到了外族,還被人鞭笞辱罵,從高高在上的金陵名門一下子就摔在塵埃裏,誰能受得住這麽大的刺激啊。

——再說,佑安才十歲啊。

古城一時間無言以對。

“好了,我陪他睡一下,您老研究一下,能不能有其他的法子。”金竹嘆氣。

“我看你幹脆天天陪他睡好了。”古城沒好氣的說着,轉身拂袖離開。

金竹無語,天天陪睡?當他是什麽?他是竹子又不是枕頭!

******

金佑安知道自己在做夢……夢境如同畫卷一卷一卷的攤開,金陵唐家的熊熊大火,無法逃脫的仆役丫鬟在烈火中的凄厲的哀嚎,黑暗的祠堂裏,那二十六具高高吊起的屍首,垂下的無力晃動的腳,跪在祠堂前服毒自盡的外祖母……獰笑着的趙霖,一劍割破了毫無防備的娘親的喉嚨……被一劍穿心的大表哥……

這些畫卷最後都化成了濃重的黑霧,死死的纏着他,讓他無法呼吸,讓他無法再看清四周的人……讓他漸漸沉淪于濃重的黑暗之中……

——然後,一個聲音穿破來到黑霧,一遍遍的喚着他的名字:

“佑安,佑安,我在呢,我在呢,不怕,不怕,佑安乖……佑安乖……不怕,我在呢……”

是他……

他努力的穿破了黑暗,順着那個聲音,終于看見了光芒。

“三郎……”

“嗯,我在呢,沒事了沒事了……”

金竹輕輕的拍着金佑安的手臂,見金佑安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便無奈一笑,“還沒清醒嗎?”

“我……我剛剛怎麽了?”金佑安看着金竹,遲疑的問道。

他知道他做了夢,那些過去如同黑霧糾纏着他,但是,看金竹坐在卧榻的旁側,安撫着他,金竹身上還有血腥味?

“你受傷了?”金佑安坐起,看着金竹,皺起眉頭。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金竹問道,順勢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被緊緊攥着手陪着金佑安睡了三個多時辰,現在天都黑了,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來看過幾次了。

“嗯,很好。”金佑安看着金竹,上下打量金竹一番,到底是哪裏受傷了?不是手腳?是哪裏?背部?

“你傷到背了?”金佑安站起身,皺眉問着。

“都說了,沒事,小傷,你現在很好是吧,等一下,別下來,我讓老神仙過來看看。”金竹說罷,便揚聲喊外面守着的林叔和唐七去請人。

“你現在沒事了,我去跟大姐姐和二姐姐他們說下,待會,我們回青書苑吃飯。”金竹說完,在古城老神仙進來後,便走了出去。

金佑安沒有說話,只是凝眉看着金竹走出去的背影,十六歲的少年,那背部……好像有血跡?

“別看了,他就是背部被你的匕首劃傷了。”古城慢吞吞的說着,直接搭脈。

金佑安怔愣了一下,被他的匕首?傷了?

“你因為喝了我的藥,本來是想讓你好好睡覺的,沒想到你心防這麽深,起了一個反效果,你夢魇了,那竹子怕你手裏拿匕首傷了自己,又怕你會沖出去傷人,就一直抱着你,喊你,安撫你,後來,你清醒了一點,但是你的匕首也劃傷了他的背部……”說到這裏,古城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沒有考慮到這點。唉。”

金佑安怔怔的看着古城,是這樣?他是被他所傷?

金佑安垂下眼,手攥緊成拳。

*****

金竹去了後宅的海棠園,跟自家大姐姐和二姐姐說了一下,又被問了好多話,才被放了回去。離開的時候,金雪蘭也跟着出來,挺着一個肚子,慢步走在金竹的身側。

“你沒有說實話。”金雪蘭在轉角的亭子裏頓住腳步,看向金竹,眉頭微微颦眉。

“什麽?”金竹疑惑。

“金佑安,或者說,唐遠之,不是一個普通小孩。”金雪蘭慢慢的說着。

“那當然不是普通小孩啦。金陵名門哎,淩煙閣裏的挂着那十大神像之一的後人哎。”金竹不解的說着,“再說,他長那個樣子,自小又是世家名門教養長大的,聽阿七阿六說,佑安是進過皇宮的,甚至還留宿過的!他怎麽可能普通?”

金雪蘭一時語塞,這麽說也是。

“更何況,一夕之間,天翻地覆,唐家……五百八十條人命……他的至親血脈,夥伴,吊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命,又是用他的姑母和他姑母的兒子換來的……他怎麽能普通呢?他也沒有辦法做一個普通的小孩啊。”金竹想着今日那被夢魇折磨的一臉恨意,滿眼仇恨的金佑安,忍不住嘆息一聲說道。

“是我狹隘了。”金雪蘭低聲說着。

“對了,二姐,姐夫呢?醜醜和皮皮呢?”金竹轉開話題問道。

“他帶着皮皮和醜醜先回去,晚些會來接我。”金雪蘭目光柔和了下來,“是你跟他說了什麽嗎?”

突然間沖到起風居,抱着她就是哭,哭得說什麽死也不分開的話。讓她只好無奈的命嬷嬷先行回去收起那和離書和協議書,省得回去再鬧一場。

“沒,我就是跟他說,我姐姐為他生兒育女的,多辛苦啊,還變得不漂亮了!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八擡大轎的,敲鑼打鼓的,接你和醜醜皮皮回來。”金竹哼了哼。

金雪蘭柔聲一笑,擡手輕輕的撫了撫金竹的頭,“好了,回去好好照顧六郎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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