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金竹自顧自的吃菜,喝湯,吃完了,才拿起巾帕,擦了擦嘴,開口說道,“我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張兄,你家墨方齋的價值上百的硯臺明兒個給我帶一塊,包得好看點哈。”
“怎麽?你打算用上百的硯臺打發我們的書院第一的連壁?”張銘赫戲谑道。
金竹嘆氣,“我就是希望他少出現在我面前,我大師兄的成績都比我好,他不去找我大師兄,天天在我面前挑釁我。真是。”
一旁安靜吃飯的金佑安此時也用完了飯,摸過那個盒子,放在桌子下頭,摩挲了一下,手指輕輕的一撬,盒子下頭的一個紙條就落到他的袖子裏。
随後,金佑安不動聲色的将盒子放回去,“盒子大概值二十兩。”
金竹拿起盒子看了看,搖頭,“連家也算是有名的世家,怎麽就出了連壁這麽一個怪脾氣的?”
“你不在濰城的時候,他還親自跑了好多地方找你,最後差點找到你家門口,但不知怎的,就被連州令給抓了回去。”楊誠庸說着,摸了摸下巴,盯着金竹,突兀的來了一句,“別說,金竹,你其實長得也挺好看的啊。”
金竹翻了翻白眼,“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他是看中了我的美貌吧?”
“哈哈哈,那怎麽可能!連家!那可是濰城第一名門!在金陵的名頭也挺響的!他還是明芳老師的第一弟子。哪有可能啊。”張銘赫哈哈大笑了起來。
金竹沒好氣的瞪了眼讪讪笑着的楊誠庸,“這話,你們別亂說。你們都知道連家是名門,就應該知道,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提的。我們到底是商戶,若是連家要對付我們的話,也是輕而易舉的。”金竹最後的語氣極為慎重。
——自然,他們金家是不怕。
但是,楊家和張家作為商戶來說,根基淺薄。不得不注意這點。
楊誠庸和張銘赫忙坐直,點頭應下,很快,話題轉開。
吃完飯,金竹就帶着金佑安回去了,回去前再次強調了讓張銘赫明天一定要給他帶價值上百的硯臺,還有好看一點貴一點的盒子裝着。
陶然居距離金家祖宅不遠,兩匹馬就讓銀子和阿六先騎回去了,金竹就和金佑安慢悠悠的走着,順便消消食。
“三郎和那連壁未曾有過任何交情?”金佑安背負雙手慢慢的走着,一邊問着。
“當然沒有什麽交情了,我入學白鹿書院的時候,是在我十歲的時候,那時候,連壁已經是明芳老師的關門弟子了,你知道明芳老師吧。”金竹側頭問着。
“知道,明芳老師原本是禹城的大儒,是受宋老先生邀請來白鹿書院教書。”金佑安低聲說着。
“連壁大我兩歲呢,他八歲就進白鹿書院了,他一進書院,就破了明芳先生的題,當時就被明芳先生收做徒弟,後來我進書院,他不服氣我被宋老先生收為徒弟,就常常來挑戰我,我雖然是商戶,他是名門之子,但是,這涉及到學問讀書的事情,我幹嘛要讓他?能贏我就贏他呗。可能贏得太多次了,他就敵對我了。”金竹懶懶的說着。
金佑安垂眼,是這樣?
“好了,不提他 ,他這幾年老是找我麻煩,搞得我金家有時候有些事情都得避開州令,還好濰城府衙的其他文書官員和我們金家關系不錯。”金竹繼續說着,見巷子旁不知是哪戶人家種的紫藤花伸出了枝丫,便伸手摘了一朵,在手裏晃呀晃的。
“那他以後還會再找你麻煩?”金佑安頓住腳步,看着晃着紫藤花的一臉閑适的金竹,這人在陶然居的時候警告楊誠庸和張銘赫不許亂說話,別得罪了連家,但說到自個的時候,卻一點都不擔心。
“那肯定,除非我徹底離開書院了。”金竹說着,嘆了口氣,這也是這幾年他避開書院,不去書院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在濰城,離開書院也沒有用。”金佑安低聲說着。
“是啊。沒事,他還算是光明磊落的,連家的家風也不錯。我們走的是商道,雖然有時候避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但是金家在濰城立足可是幾百年了,俗話說的好,狡兔三窟,貓還有九條命呢,金家的依仗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兩個世家名門。”金竹說到此處,挑眉一笑,晃了晃手裏的紫藤花。
金佑安看着此時黃昏下的金竹,黃昏的霞光塗抹在金竹的身上,挑眉一笑的容顏又多了幾分肆意灑脫,一瞬間,金佑安有些目眩神迷的感覺。
*****
入夜之後,和大姐姐用完膳,金佑安先行回了青書苑。
走在通往青書苑的回廊上,金佑安從袖子裏摸出那從盒子底下抽出的紙條,慢慢展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瞬間暗沉了下來,慢慢的将手裏的紙條捏成一團,攥緊。
“阿六。”
“是,主子。”
“查連家,務必查細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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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青書苑,花嬷嬷忙迎了出來,“六郎君,您回來了。”
“嬷嬷,我去書房,若是三郎來了,跟他說一聲。”金佑安說着。
“是。”花嬷嬷恭敬應下,心頭卻是再次驚訝,小主子做事從來都不跟任何人報備,以前在趙家的時候便是這樣,在唐家的時候也是這樣,可是現在,卻是對金家三郎這般特別看重。這是為何?但轉念一想,遭逢大變的小主子是被金家三郎救下,金家三郎還為了小主子受傷了幾次,花嬷嬷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了。
書房裏的金佑安展開紙墨,執筆書寫,他要重建唐門,首先就要重建唐門的規制,法令,其次,找回四散各地的前唐門子弟,最後,重新培養人手,這方面,銀錢,人脈,地方,人手,都不能少……
青書苑的廚房裏,東雪正在舀湯,今天大娘子那邊的沈嬷嬷親自拿過來的千年老參,老神仙給的藥膳方子,說是今日務必炖了,給兩位郎君喝。
“東雪!湯好了嗎?”身後歡快的聲音是負責花草侍弄的西晴。
東雪應了一聲,轉頭看着西晴以及和西晴同時進來的南雨,“好了,你們是要送湯過去嗎?”
“給我吧。我送過去好了。”南雨上前一步,嫣然一笑。
東雪有些遲疑,花嬷嬷叮囑過她,不要讓南雨給書房和廂房送吃的,讓西晴和北霜送就好。
“怎麽?我不能送過去嗎?”南雨嘟嘴,一臉委屈,“嬷嬷說的嗎?真是的!我什麽都沒有做!嬷嬷怎麽就那般的看我呢!”
東雪有些慌,看着南雨眼眶紅了,好像要哭了的樣子,她們四個都是金家的家生子,自小一起玩鬧長大,又被大娘子選中了,單獨在一起訓練了幾個月,感情自然是不同的,而細想子自打進了青書苑,她們四人各司其職,也一直不敢往郎君面前湊,金家的規矩,若是膽敢誘惑主子的,一律打死。
東雪忙小聲說着,“不是的,就是燙……你要小心點。”
南雨一瞬間由悲轉喜,笑道,“東雪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西晴一旁看着,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一鎖,看着南雨端着湯走了出去,才側頭看向東雪,“南雨最喜歡往六郎君跟前湊了,你知道嗎?”
“有嗎?我看她一直都很聽話的,也只在廳堂服侍啊。東雪有些困惑。
西晴搖頭,“反正,她就是不太安分。”
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但是一些小動作什麽的,還是有的。還常常找機會打探郎君的事。
她們都是十三歲,都比六郎君大三歲,六郎君也的确是她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但是,六郎君和三郎君一樣,不喜歡別人往他們跟前湊。
唉。
希望待會南雨不要惹什麽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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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金佑安緩緩的合上手裏的冊子,對跪在他跟前的唐七說道,“回複祖父,我已經收到了。楚闊那邊如何?”
“禀主子,楚闊已經答應,三年內會做好那件事。但是,他想來濰州,見主子一面。”
“由他。”金佑安淡淡說着,從袖子裏摸出那紙條,放在燭火上看它慢慢的燒成灰燼,深黑色的眼眸暗沉沉的,“告知楚闊,若是來濰州的話,就帶一樁好姻緣給連家的連壁,跟楚闊說,趙家三房的嫡女是不錯的人選。”
唐七恭敬拱手應下,心頭疑惑,怎的,突然間要給連壁做媒人了?唐七擡頭看了眼還在盯着灰燼,眼眸幽暗冰冷的金佑安,背脊一寒,忙低頭不敢再看。
——經歷了大變之後的主子,越來越深不可測,也越來越讓人敬畏了。
但這是好事,唐七想,未來的唐家,未來的唐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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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七退下後,金佑安坐在書案後,繼續執筆直書。
這時候,門外響起少女脆脆甜甜的聲音:“給六郎君請安,奴婢送湯來了。”
“進來。”金佑安頭也不擡的說着。
南雨便端着湯,邁着碎步進來,輕輕的将湯放到書房的小圓桌上,猶豫了一下,南雨遲疑的慢慢的走向了正在執筆寫字的金佑安,待走近了,看着在燭火下的面容如玉的金佑安,南雨眉眼間有些癡迷,不由甜膩的出聲說着,“郎君,休息一下,來喝湯吧。”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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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踏入青書苑的金竹就聽到了哭泣求饒的聲音,金竹挑眉,唉呀,他可是好久好久沒有聽到家裏有這種聲音了。
金竹好奇的加快腳步,就見庭院裏,那個叫南雨的侍女正被花嬷嬷抽打,旁邊一側還跪着哭哭啼啼的東雪幾人,而金佑安,坐在亭子裏,居高臨下的看着,背負雙手,面容冷凝,眉眼間是淡淡的,但深黑色的眼眸裏卻壓抑着怒意和戾氣。
金竹一瞬間就想到了在老神仙那裏針灸,卻居然夢魇了的,那一臉暴戾兇狠的金佑安,不過,這會兒的,是理智的,冷靜的,至少看着沒有那麽可怕了。
——到底那南雨做了什麽,這般激怒了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