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袁夢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輕拍上夏琅的肩膀，那肩膀一直在微微顫抖。抖了半天後，夏琅無法自控地哭了，洶湧如潮水般的熱淚……◎

次日上午，夏侯冶一上班就把陸海空送來的半瓶礦泉水拿到技術科，并拜托袁夢說：“這個請幫我加急處理一下，可以嗎？”

袁夢微笑着說：“當然可以，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接過半瓶礦泉水時，袁夢還随口問了一句：“這是哪樁案子的物證啊？”

“暫時還說不好，得等你的鑒定結果出來後再說。”

“這麽神秘，好吧，我會盡快給你結果的。”

南江分局有自己的DNA理化實驗室，設備、技術、環境都很先進。袁夢換上工作服，走進實驗室，開始了細致專注的工作。一般情況下，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完成DNA的樣本提取與檢測。

像往常一樣，DNA樣本提取後，電腦系統中就會自動生成對比檢測。因為公安系統內的DNA鑒定，清一色都是為了查案的需要。

DNA對比檢測只進行了不過短短幾分鐘，電腦就立刻響起了提示音，這意味着系統中有完全吻合的樣本。袁夢快步走上前一看，神色頓時為之一變。

拿着DNA對比結果去夏侯冶的辦公室遞交前，袁夢先跑去夏琅辦公室找她，一臉凝重地說：“夏琅，你跟我來一下。”

夏琅不明就裏地跟出來問：“去哪兒？”

“去大隊長的辦公室。我這裏有一份資料要交給他，而他看過後肯定要給你看的。”

“哦，哪個案子的資料？”

“去了你就知道了。”

兩個女人一起走進夏侯冶的辦公室時，他正在對着電腦辦公。一看到袁夢臉上的神色，他就知道DNA鑒定的結果一定跟他預想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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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那張鑒定結果看了一眼後，夏侯冶什麽也沒說，直接就把它遞給了夏琅。她有些疑惑地接過去一看，看得整個人劇烈地哆嗦了一下，面孔瞬間蒼白無比。

那一刻，袁夢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輕拍上夏琅的肩膀，那肩膀一直在微微顫抖。抖了半天後，夏琅無法自控地哭了，洶湧如潮水般的熱淚……

當天上午十點多，馬宏飛在家被捕。人被帶進南江分局後，張揚和俞皓天一起在審訊室裏審問他。面對鐵證如山，他的心理防線很快就崩潰了，對于十年前自己盜竊殺人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馬宏飛出生在一個普通的百姓家庭。小時候，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得平淡卻幸福。但是母親病逝後，原本完整幸福的家庭被撕裂了。父親馬宗波因為忙于生計，與兒子的溝通越來越少。他和父親的關系開始變得日益疏遠，情感方面也因此缺乏慰藉。

馬宏飛從小有個光榮的夢想，那就是長大了當警察。為了将來能上警校，中學時代他一直堅持鍛煉，酷愛運動。那時候，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認為他實現這一理想應該沒問題。因為他一直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學生，考上警校應該不在話下。

然而，十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向成績優異的馬宏飛在參加高考時卻出現了嚴重的發揮失常。他沒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學校，而父親馬宗波又不支持他複讀重考，覺得那是一種浪費時間與金錢的行為。在父親地反複勸說下，最終他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去讀大專，學習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專業。

沒能考上心儀的警校，已經讓馬宏飛的情緒十分低落了。而父親的不理解與不支持，更加令他感到失望與失落。那段時間，他特別希望自己能有錢。如果有了錢，即使父親不肯掏錢讓他複讀，他也能夠自己解決問題。

因為迫切地想要有錢，也因為低落郁悶的情緒需要找到一個宣洩口，最終馬宏飛産生了盜竊的念頭。

十年前，馬宗波在夏琅家住的那個小區門口經營着一家水果店。因為一個人的小店鋪裏裏外外都要靠自己打理，所以他沒有時間回家做飯。就在店後堂搞了一個簡易廚房，一日三餐都在店裏解決。

馬宏飛每天中午在學校吃食堂，下午放學後，就直接來店裏和父親一起吃晚飯。飯後或一個人先回家，或留在店裏寫完作業後再和父親一起打烊回家。

因為馬宏飛經常在店裏出現，不少老主顧都認識馬宗波的這位獨生子。他們管馬宗波叫老馬，自然而然地管他叫小馬。尹冰就是這樣看熟了小馬。

有了想要盜竊的念頭後，馬宏飛選擇下手對象時首先考慮的就是水果店後頭那個住宅小區。因為那個小區是供電公司的家屬區，他聽說在供電公司工作的人收入都不錯，覺得這些人家裏應該有錢。也因為小區的門衛室就在他家水果店旁邊，負責看大門的保安經常坐在水果店和老馬閑聊。說他們在這裏幹每個月的薪水十分微薄，好在主要工作只是坐在門衛室充當門神，不用太辛苦。

所以馬宏飛很清楚，小區這些所謂的保安就是一個擺設。而且小區也不是封閉型小區，只是有前後的車道上各有一道關卡可以攔停過往車輛。并且這些關卡的欄杆也都是長期高高舉起，任何車輛都可以暢通無阻，人自然就更可以了。

案發那天晚上，馬宏飛在水果店和父親一起吃完晚飯後，告訴他自己晚上要和同學出去玩，可能要淩晨時分才會回家。馬宗波對此毫不懷疑，因為高考結束後，馬宏飛基本上隔三差五就會和高中老同學聚會。他覺得這種聚會很正常。

馬宗波卻不知道，馬宏飛當晚并沒有和同學聚會，而是獨自一人鑽進了附近街區的一家網吧。他打算玩網游玩到十一點後開始進行自己的首次盜竊行動。

馬宏飛離開網吧時，發現外頭不知幾時下起了雨。雨橫風狂，馬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最初他還考慮了一下這麽大的雨，自己是不是也早點回家算了。但是轉念又一想，雨下得這麽大，他溜進別人家作案被人發現的可能性就更低。最終決定執行原計劃不變。

就這樣，馬宏飛冒雨溜進了供電公司的家屬小區。他在幾棟樓房間轉悠了一圈，發現其中有一棟樓房的一樓住戶家沒有安防盜網，窗戶也沒有關，決定選擇這一家作為自己的目标。

因為酷愛運動，長期堅持鍛煉，少年馬宏飛有着十分敏捷靈活的身手，十分輕易地就翻窗進了屋。他在客廳裏四處翻動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值錢的物品。他想很多人的財物都是放在卧室的，明知卧室裏肯定會睡了人，他卻還是打算冒險進卧室找找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青少年犯罪行為中，經常會出現這樣逞強好勝外加尋求刺激的心理狀态。

馬宏飛剛剛踮手踮腳地從客廳拐上通往卧室的過道，卧室門突然意想不到地打開了。一個睡眼惺松的男人走了出來，随手按亮了走道上的廊燈。驚得他下意識地閃身一躲，想要把自己藏回黑暗的客廳。但是匆忙之下，他不小心撞翻了身旁一盞落地燈的燈罩。那個多邊形金屬網燈罩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時，發出了一記無法被人忽略的聲音。

男主人夏仲康打開卧室門往外走時，原因是打算起夜上廁所。沒想到剛一走出門，就聽到客廳傳來物體落地的聲音。

“誰？”

夏仲康本能地循聲走過去查看，正好看見了被絆得一個踉跄來不及躲閃的馬宏飛，他大吃一驚：“你怎麽進來的？”

一邊說，夏仲康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盞落地燈，想要以此為武器制服眼前這個私闖民宅的小偷。馬宏飛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他冒險進入他人住宅打算進行盜竊行為時，事先為自己準備了一把電工刀作為“防身利器”。現在不小心被屋主人發現了，他想也不想地就舉起手裏的刀子朝着對方撲過去，刀身整個刺進了柔軟的腹腔中。

“啊”的一聲慘叫後，夏仲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癱軟下去。但他還是想要盡到保護妻子的責任，一邊伸出雙手抓住馬宏飛，一邊努力大聲喊叫試圖提醒卧室裏的妻子。

“有小偷……老婆快鎖門。”

夏仲康的叫聲在馬宏飛聽來非常刺耳，因為他很擔心他的聲音會驚動鄰居。于是不假思索地翻手又是一刀，再次刺中了他的背部。

随着夏仲康的預警聲，卧室裏的燈也亮了，顯然女主人尹冰已經被驚醒。因為窗外風雨交加，她并沒有聽清楚丈夫在說什麽，所以她不但沒有鎖上卧室門，相反還打開門走出來查看究竟。這一舉止讓她錯失了保命的最後機會，當然這也怪不得她。

當尹冰發現門外兩步之遙的地方，丈夫已經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邊還站着一個手舉血刀的男人時，她吓得爆出一聲尖厲的叫聲，并迅速閃回房間想要鎖門。但是馬宏飛的動作要比她快得多，一個箭步沖過去，一腳就踹開了尚未來得及完全合攏的房門。

馬宏飛踹門的力量甚至把門後的尹冰也踹得跌倒在床上。借助卧室裏的燈光，滿臉驚恐的女人看清楚了當門而立的少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小馬，是你？你想幹嗎？”

如果尹冰沒有走出卧室，馬宏飛可能殺了夏仲康後就立刻翻窗逃了。但是她卻偏偏出來了，過道上又開了燈，他想她一定看清楚了自己的長相。只能別無選擇地繼續追殺她。

馬宏飛沖到卧室門口後，尹冰叫出“小馬”兩個字時，他也認出了這個女人是經常光顧水果店的一位常客。

要說擱平時，馬宏飛對于這位常客阿姨的印象其實挺好的。因為她不像一般顧客那麽挑剔，那麽斤斤計較。很多顧客買水果喜歡讨價還價，像桔子、棗子這樣的小東西，往往還喜歡過完秤後再拿上一兩個占占小便宜。而尹冰雖然每次買水果都會買不少，卻從來不壓價，甚至一塊以下的零錢都經常不用找了。老馬很喜歡這位老主顧，只要看到她來買水果，總是挑最新鮮最好的給她，還總是主動抹去零頭。

發現眼前的女人是水果店最好的一位主顧時，馬宏飛曾經有過短暫的猶豫要不要繼續自己的行動。但是看着面前神色兇狠手持尖刀的少年，處于極度恐懼中的尹冰本能地喊起了“救命”。她的尖叫聲讓他原本就高度緊崩的精神徹底崩斷了，立刻高舉起電工刀朝着她沖了過去。

“……不……別殺我……救命……救……啊……啊……啊……啊……”

整個過程中，尹冰一直在不停地尖叫呼救，這讓馬宏飛他感到極度的恐懼，同時還伴随着莫名其妙的憤怒——你叫！你再叫！你繼續叫！我看你還能不能叫得出來！

尹冰的尖叫聲不停，馬宏飛行刺的刀也就一直不停，一口氣狂捅了她二十幾刀，胸背部都刺成蜂窩狀。等到她完全斷了氣之後，他才終于停止了自己的瘋狂殺戮。

殺死了夏氏夫婦後，馬宏飛十分害怕，顧不上再在屋子裏翻找財物就按原路翻窗逃跑了。他冒雨跑回家，洗掉了身上的血跡。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也被電工刀的刀刃割破了。因為他用刀子捅尹冰時太過用力，電工刀又沒有護柄，所以握刀的手指在反複大力捅刺的情況下因為慣性割傷了。

馬宏飛殺完人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馬宗波早已進入夢鄉，他完全不知道兒子在外頭闖了多大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