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這些分析與判斷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真相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他們兩個人之中,到底誰說了真話,誰又說了假話,局外人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夏侯冶在火葬場查看監控視頻時,夏琅在南江分局的辦公室裏接待遠道而來的賴雪楓的父母。

她向賴氏夫婦詢問是否知道有什麽人想要傷害他們的女兒,又或者是否清楚她最近有什麽麻煩,有沒有可能牽扯進了什麽危險或違法的事情。而他們給出的均為否定答案。

賴雪楓大學四年都在濱海市獨自生活,賴氏夫婦一直呆在老家,并不了解女兒的具體情況。

而且他們夫婦倆和女兒的關系也不是很親密。因為他們在女兒上小學時就離婚了,然後又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賴雪楓被移交給了爺爺奶奶撫養,對父母一向是心門緊閉的相處模式。

賴氏夫婦都還以為女兒大學畢業後進了一家外企工作,因為這是她給他們的說辭。得知她其實選擇了代孕媽媽這一極其特殊的職業時,夫妻倆都難以置信地深感震驚。

“不是吧?我女兒連婚都沒結就答應幫別人生孩子?這……這怎麽可能啊?”

不管賴氏夫婦覺得這件事是多麽的不可能,然而這卻是事實。賴雪楓與葛氏夫婦還有中介機會三方面簽訂的合同,是白紙黑字的不二鐵證。

賴父簡直氣得要死:“這孩子……虧她還讀了四年大學……學的東西都喂了狗嗎?”

賴母哭哭啼啼:“女兒都死了,你就別罵她了行嗎?”

除了哭泣與抱怨外,賴氏夫婦沒能為案件提供任何有利線索,夏琅只得無可奈何地結束了這次談話。

賴氏夫婦這邊一無所獲,夏琅不得不又讓張揚繼續調查賴雪楓的過往情史。因為一般女性慘遭殺害的案件中,情殺往往都是最大的因素。

賴雪楓在大學校園裏有過三段戀愛經歷,第三任男友傅傑已經被排除了嫌疑;第二任男友畢業後出國了,不在場證明可謂充分之極;而第一任男友翟宇新大一上學期就因為車禍高位截癱了,已經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年,根本沒辦法跑來傷害前女友。

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一任男友可能對賴雪楓構成危險因素。但是深入了解一下翟宇新的車禍後,張揚卻發現他有這方面的動機。

翟宇新的那樁車禍發生在四年前的深秋,當時他和賴雪楓都是大一新生,一見鐘情後很快成了一對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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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層林盡染的秋日,翟宇新騎着摩托車載着女友賴雪楓一起出城,去了郊外爬山兼賞楓葉。兩個人十分盡興地玩了一整天,天快黑了才下山,騎車往回趕時已經夜色蒼茫。

車禍就在回程中發生了,他們倆的摩托車在經過一處公路拐角處失控,與另一輛迎面開來的摩托車撞上了。

當時,那位摩托車司機只是輕傷,賴雪楓也沒什麽大礙。唯有翟宇新的運氣不好傷到了頸椎,造成了高位截癱,下半輩子只能永遠躺在床上。

交警過來鑒定事故現場時,認定這樁車禍由翟宇新負主要責任。因為他是駕駛摩托車時發生了失控,才會導致撞上了對面開來的摩托車。

面對這樣的結果,翟氏夫婦也只能悔不當初:早知道就不給兒子買摩托車了,結果出了這麽大的事。

車禍發生後,因為翟宇新的傷勢嚴重,頸椎移位,大腦充血,最初的半個月一直在昏迷中。

這期間賴雪楓曾經來探望過翟宇新一次,得知他這種情況最好的結果也是高位截癱後,她就再沒有出現過了。

翟氏夫婦對此也不能抱怨什麽。畢竟人家女孩子還年輕,兒子變成了廢人一個,又怎麽能指望女朋友做到不離不棄呢?如果情況反過來,換成是他們的女兒遇上這種事,他們也會要求女兒趕緊分手的。

半個月後,翟宇新終于從昏迷中蘇醒了。一開始,他的大腦記憶系統還不支持他對車禍的回憶,過了好幾天,才慢慢回想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記憶恢複後,翟宇新對父母說了一句讓他們意想不到的話。

“出車禍的時候是雪楓在開摩托車,不是我。”

車禍發生的當晚,因為摩托車是翟宇新的,也只有他有駕照,而且人們的慣性思維又認定一男一女同乘一輛摩托車外出,肯定是男人騎車載着女人,而非女人騎車載着男人。所以無論是交警還是翟氏夫婦,都毫不懷疑當時騎車的人是翟宇新,想都沒想過賴雪楓也有可能駕駛那輛摩托車。

但是蘇醒過來的翟宇新告訴父母,當時賴雪楓興致勃勃地說想要學習騎摩托車,于是他就讓她坐在前面騎,自己坐在後面手把手地教。正因為如此,車子才會失控撞上對面開來的車。

對于自己當時沒有堅決拒絕女友的要求,此刻的翟宇新自然是百般懊惱萬般悔恨。然而這種情況就算悔青腸子也無濟于事了。

因為翟宇新的這番話,翟氏夫婦要求交警部門重新調查這樁車禍。

如果能證明當時騎車的人是賴雪楓,那麽翟氏夫婦就絕不可能讓她輕易脫身。畢竟兒子摔成殘疾人算是她的責任,她可別想說走就走。就算不說要她伺候兒子一輩子的話,至少得賠償一大筆錢吧?

然而,賴雪楓在接受交警部門的調查時,一臉無辜地全盤否認了翟宇新的話。她說自己的确提出過想學騎摩托車的要求,翟宇新也的确讓她騎了一小段路。但是騎完那一小段路後,她就主動和他交換了位置。

“我只是在小路騎了一會兒,上大路之前就沒騎了。因為我也怕出事,畢竟天太黑了,路況也不是太好。結果沒想到還是出了事。可那都是宇新自己騎車不小心的緣故,怎麽能賴到我頭上呢?”

賴雪楓否認車禍發生時是自己在駕駛摩托車,而出事的那段公路又沒有監控攝像頭。前一個路口雖然有監控,但他倆是從小路直接插上的大路,上大路不久後就出事了。所以什麽也沒拍到,也就什麽都證明不了。

無奈之下,交警部門只能去詢問這樁車禍中的另一個當事人——另一輛摩托車的司機。

那個男人表示自己沒法判斷這對年輕情侶誰才是駕駛員。一來當時天太黑了,他看不太清楚;二來翟宇新和賴雪楓當時又穿着情侶衫,一模一樣的紅色套頭連帽衛衣配黑色牛仔褲,戴的紅色頭盔也都是一樣的,唯有鞋不一樣。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翟宇新和賴雪楓的身高體型都差不多,屬于年輕人中最常見的瘦高型。這類身材套在同款寬松衛衣中,再戴上同款頭盔的話,第一眼根本分不出男女。

所以,在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另一名摩托車司機完全不知道對面開車的人是男是女。等到車子倒地,三個人都在地上摔成滾地葫蘆後,他就更加搞不清楚另外兩個人中誰是前座上的駕駛者、誰又是後座上的乘客了。

找不到證據來證明到底那樁車禍中究竟誰是駕駛員,真相就成了撲朔迷離的羅生門。

翟宇新堅稱當時是賴雪楓在開車,賴雪楓同樣堅稱自己在上大路前就沒有繼續開摩托車了,換回了翟宇新負責駕駛。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根本無從斷定。

賴雪楓告訴交警,她個人認為翟宇新的這套說辭,要不是他撞傷了頭導致記憶混亂,把車禍之前發生的事記成了車禍時發生的事;要不就是他想要報複自己在車禍後結束了這段戀愛關系的緣故。而她對後者此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慨。

“原本他出事後,我打算離開他還有點過意不去。但如果他存心冤枉我,那麽我就不用心懷愧疚了!因為我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他怎麽可以這樣拉我下水呢?實在太過分了!”

作為翟宇新的父母,翟氏夫婦自然是百分百相信兒子的話。但是交警部門在沒有證據支持這一說法的情況下,只能繼續維持原來的處理方案不變。

因為摩托車是翟宇新的,他作為車主被默認為駕駛員,必須自行承擔車禍造成的一切惡果。

翟氏夫婦當然十分不滿這一結果,他們曾經為此跑去學校找賴雪楓狠狠鬧過一次,她委屈地大哭着報了警。

警方趕到後,當然不支持翟氏夫婦沒有證據的無理取鬧,嚴厲要求他們不得再糾纏賴雪楓。

賴雪楓與翟宇新是同一個系的學生,對于這樁轟動一時的羅生門事件,當時系裏的師生們也都議論紛紛,各執己見。

跟翟宇新關系好的選擇相信他;跟賴雪楓關系好的也選擇相信她;跟他們倆都沒有關系的則各種分析來分析去,想要找出一個最合理的判斷,看到底應該相信誰。

然而,所有的這些分析與判斷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真相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他們兩個人之中,到底誰說了真話,誰又說了假話,局外人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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