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可……那位為何會有心魔?”許無涯問。

路和風也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南橋居士。葉長岐凝眸靜聽。

南橋居士說:“這我怎麽知道!誰的心魔合該去問誰!你們若是好奇,去找你們師尊心魔不就好了!”

許無涯與路和風無語凝噎。

葉長岐笑着說:“多謝居士解惑。不過先待我休息兩日,那時靈力至少恢複六七成,再出發去岩泉古墓不遲。”

先去岩泉古墓而不是天門問道,葉長岐也有自己的考量,天門問道足足長達八十一日,就算在岩泉古墓中遇到棘手情況也不愁時間緊迫。

南橋居士想了想:“也好,不過我與你們一道去。我許久沒去拜訪這位老朋友了,正巧這次去幫他掃掃墓。”

三人便辭別了居士,剛出院門,蘭渟便拿着一頂破山帷帽追上來:“葉公子!”

葉長岐朝她點點頭,蘭渟将四周墜有薄紗的帷帽交到葉長岐手中:“葉公子,這帷帽能擋外人窺探,若葉公子在意面上的黑紋,可以戴上。”

葉長岐接過帷帽:“這是居士命你送來的?”

蘭渟笑了笑:“你們劍修總不在意自己外貌,平白叫人看了心疼,居士不拘小格,想不起這種小事,這是蘭渟送你的。”

她怕葉長岐不自在,立即又說:“那位的天雷将居士的清蒸刀魚劈沒了,居士難過得将蒸過刀魚的蒸籠都埋了。若葉公子不嫌麻煩,可以再帶幾條刀魚來嗎?”

“原來如此,”葉長岐欣然應允,“蘭渟姑娘放心,明日我便将新鮮刀魚送來。”

蘭渟猶豫了片刻,又說:“還有一事,我剛剛聽見居士要同葉公子等人前往岩泉古墓,蘭渟別無所求,只期望葉公子護好居士,保他平安歸來。”

葉長岐聞言正色道:“就算蘭渟姑娘不提,長岐也當如此。”

蘭渟送來的破山帷帽是一頂尋常法器,能阻擋修士靈識窺探,十分适合遮掩身份。葉長岐将帷帽戴上,又建議兩位師弟可以再去冰鑒集會上逛一逛。

“現在線索已經得到,我的靈力暫時也還未恢複,既然來了,便逛一逛集會,看看自己有沒有心儀的名器法寶。”葉長岐說。

三人于是又往南橋前街逛去。

他們路過之前的劍坊,又瞧見了那件藏龍百瀑匣,許無涯見路和風的目光停在上面,心會神明,也沒多說,只走進劍坊中四處瞧了瞧,借着問法器的由頭低聲問坊主:“修士,那劍匣可出售?需要多少靈石?”

坊主歉意地說:“實不相瞞,修士,那劍匣已經被人預訂了,明日便會送走。”

許無涯一愣,下意識往路和風那邊看了眼:“誰定走了?坊主方便告知嗎?”

得知坊主不能透露買家消息,許無涯只得惋惜地搖了搖頭:“算了。”

路和風走過來:“什麽算了?”

許無涯狀似無意,心道,這小子走路越發無聲。他往左右一掃,瞧見坊中放了一盞琴,也沒想為何劍坊中會放有古琴,只說:“我瞧這琴不錯,問坊主能不能賣給我,但是問了才知這盞古琴價格高昂,師兄囊中羞澀,與它無緣。”

路和風似乎在琢磨他話裏的真假,将信将疑地望向那盞琴,忽然驚訝道:“涎玉風雷琴?”

許無涯不解:“什麽琴?”

葉長岐也走了過來,認出了那把琴:“是《雜聞名器譜》劍器篇中排名前十的琴中劍。”

路和風對于九州排名前十的劍器可謂是爛熟于心:“涎玉風雷琴,九州排名第七的琴劍,為雲頂仙宮宗主所有。琴端可抽出一把玉色長劍,劍鳴似風雷渾厚,出劍卻如同涎玉沫珠。”

葉長岐疑惑地說:“只是不知,為何仙宮宗主的寶物卻在這間劍坊中,還遲遲沒有人買走。”

坊主回答:“修士慧眼識珠,這正是涎玉風雷琴,不過是午時才送來,還沒來得及送去拍賣。”

許無涯當即抓住重點:“午時才送來?”

“沒錯,修士。”

他大致猜到那件劍匣是誰買走了。許無涯擺了擺手:“我有滄海越龍庭了,對琴中劍不感興趣,大師兄、六師弟,你們慢慢看,我去別處逛逛。”

許無涯離開後,兩人又在劍坊中轉了轉,并沒有發現別的出彩劍

器,便打算一同去找些吃食。

葉長岐落後他幾步,轉過頭去問坊主:“坊主,那藏龍百瀑匣賣嗎?多少靈石?”

坊主一樂呵:“修士,這問題早先離開的修士也問過一遍,你們當真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弟,喜好皆一樣!”

他便将回複許無涯的話又複述了一遍,葉長岐聞言失笑,只點頭:“多謝坊主告知。以及可否勞煩居士将那盞琴中劍暫時多留一個時辰,我回去取靈石。”

“修士,琴中劍的價格堪稱天價,”坊主瞧他帶着破山帷帽見不得面容,但一身衣物面料精貴,一看就是大宗弟子,又往下一觀,見葉長岐腰懸一把奇古長劍,平平無奇,似乎只是一位尋常的外出歷練的宗門修士,只勸他,“普通修士可負擔不起這個價格。”

葉長岐不急不緩地說:“是,尋常修士難以負擔得起琴中劍,可我若是南橋居士門人可負擔得起?”

坊主驚疑不定,壓低聲音問:“你是那位居士的人?”

葉長岐未回複,坊主不知他神情,也不好判斷他所言真假,回頭端詳了那盞琴中劍片刻,一咬牙:“若你真是居士的人……我可以答應你多留一個時辰,若一個時辰內修士不将靈石帶來,我便将琴中劍送去拍賣。”

多留一個時辰倒不會影響他生意,若對方真是南橋居士的人,倒可以同居士結交一段善緣。

另一面,葉長岐選擇臨時報居士的名字,也并不是真要居士難堪,而是他如果報羅浮山宗的身份,可能坊主只會趕他走。

畢竟羅浮山宗窮得響叮當,窮得九州稱奇,窮得其餘修士百思不解——世上真有人愛劍如命到這種地步?不光将靈石全全用來置辦劍器、劍匣,清洗劍器還要用大荒巴楚河的清水,而請劍入匣恭敬地連請三聲……如此種種,比照顧自己道侶還要細致入微,堪稱離譜。

可葉長岐已不是當年那個大師兄,羅浮山宗如今也沒有九州聞名的開樞星君。他已欠居士人情,大約是債多不怕,所以再欠一個人情也面不改色。

三人又在前街的一家酒樓會面,因為已過了午時飯點,酒樓中已不再人滿為患。

葉長岐去酒樓的途中又順道去了一趟法器坊,已經取到了一筆靈石,可供三人食宿。

他運氣不錯,靈石耳墜在法器坊公開不久便遇到一位買主。那買主是位出手闊綽的女修士,愛好精美的飾物,于是将一批首飾全包了下來。

兜裏有錢,吃住不愁。葉長岐憑着記憶點了幾樣荊州名菜,又聽小二的建議加了一壇白雲邊酒。

路和風不沾酒,葉長岐便與許無涯兩人對飲。白雲邊酒色清透,醇厚香甜。

許無涯多喝了幾杯,勾着路和風的肩背,一副師兄弟親切的模樣說:“和風,來嘗嘗。白雲邊可是荊州名酒,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路和風嗅到了杯中醬香,偏過頭,推開他:“別煩。”

許無涯知曉他不喜酒味,當即又要湊過去:“都已弱冠了,怎麽還滴酒不沾,又不是小孩子。況且大師兄也在,你喝兩口,沒人會說你。”

路和風看了一眼大師兄,遲疑着去接那杯白雲邊。

“不過是區區醬香酒,還過了這村沒這店呢。土包子。”

葉長岐便将酒杯放下了,望過去。

說話的是位錦衣修士,手上拿着把灑金的折扇,身邊立着一位身姿苗條的女樂修,兩人身後跟着一幹侍從,手中捧着古琴與琵琶。

許無涯當即覺得晦氣,從路和風身上挪開,喝了那杯酒:“大師兄,別管。一群晦氣的東西,盡擾人興致。”

葉長岐想起之前許無涯被路和風拎到街上去吹滅聲,回來怏怏不樂,也是說遇到了不快的人:“之前說遇到的人,是他?”

許無涯連眼神都不想分給那幫人,路和風便回答了葉長岐:“是。”

葉長岐看了一眼兩位師弟,又見那樂修見無人搭理他惱羞成怒,于是解下将傾,砰地一聲擱在飯桌邊,手掌扣在劍鞘上,食指輕輕地叩了叩劍鞘。

劍鞘聲音清脆而冷冽。

他的身後隐隐浮現出一把金光巨劍,葉長岐笑意溫和,問樂修:“抱歉,我沒有聽清,你剛剛說什麽?”

那樂修本是雲頂仙宮的樂修,名為謝青川,平日裏嚣張跋扈慣了,沒想到今日遇見了能劍氣外放的劍修,立即神色一變,又見葉長岐雖然笑意不減,臉上的黑紋詭秘莫測,更是駭人。

謝青川握緊了拳頭,不甘心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們是一群土包子……”

那柄巨劍兀的就沖了過去,泛着冷光的劍尖直指着謝青川面頰,衆人一驚,頓時如臨大敵。

葉長岐十分有禮貌地說:“我的師弟們還需要用飯,請修士輕言。”

謝青川一哽,氣得狠狠地瞪了許無涯一眼,話卻是對葉長岐說的:“我可是雲頂仙宮修士,閣下莫不是想與我雲頂仙宮為敵?”

許無涯已将手中碗筷一放,取了面巾擦幹淨嘴唇,又擦了手,聞言對葉長岐說:“大師兄,我來。”

葉長岐颔首,那巨劍便消失了——他原本也只是恐吓一下對方,并沒有真打算出手。

許無涯看了眼一側路和風,笑眯眯地說:“師弟、大師兄你們把耳朵捂住。”

随後他從袖裏乾坤中掏出那只滅聲,對着面前的謝青川說:“好好學着,你們無涯哥哥是怎麽吹滅聲的。”

謝青川與其餘樂修沒有見過他手裏古怪的器物,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只看見面容漂亮的劍修将喇叭狀的器物遞到唇邊。

然後鼓足靈力,用全身力氣一吹!

那聲音——

當真是,驚世駭俗!

他還故意吹的不成曲的長音,帶有靈力的一聲一時間響徹數裏!

樂修都是聽力極其敏銳之人,當即捂住耳朵面容猙獰地喊:“什麽歹毒兇器!”

許無涯好心介紹:“初聞不識滅聲音,再聽已是棺中人。”

說罷他還要吹,謝青川立即捂住耳朵,驚恐地往外跑:“許無涯!你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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