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葉長岐将賠償金爐的靈石交給鑄器坊的坊主,之後又去見了南橋居士一面,将昨日在仙閣蓬壺中之事告知了對方,又說了街上的見聞。
南橋居士聽完沒有發表看法,只瞧着他面上黑紋淡了些,問:“你靈力恢複幾成了?”
葉長岐昨夜從許無涯那回去後徹夜未眠,只顧着聚靈恢複,聞言回答:“五成了。明日大可出發去岩泉古墓。”
南橋居士于是點點頭,遞給他一張清單:“你去冰鑒集會将這些器物買來。”
葉長岐接過來,掃了一眼:洛陽鏟、摸金符、長明燈……雜七雜八,挖墳掘墓的工具是應有盡有,頓時失笑道:“居士,我們是去找心魔還是盜墓?”
南橋居士神秘地說:“這你就不懂了,我這朋友墓可大着呢!你想下去,沒那麽容易!”
葉長岐依照清單上一樣樣購置過去,忽然見一清單最末寫了一樣——夜明珠。
墓中漆黑需要點燈,葉長岐理解,可不是有長明燈了嗎?然後他又看見了下一行。一塊翡翠白玉。
白玉是用來辟邪的嗎?能有三個劍修驅邪?
身為羅浮山宗大師兄,葉長岐頭一次覺得茫然無知,但他仍然面不改色買完了清單上羅列的器物。
返程時,葉長岐遇到了雲頂仙宮的人,随後又有幾位修士從他身邊匆匆走過,這幾位修士的服飾與樂修的服飾風格天差地別。
葉長岐腳步一頓。
後面幾人的衣袍輕薄如蟬翼,四象雲紋經緯相織,行走款擺間日月星輝的暗紋鎏金。帛青赤色的系帶,末端各垂一枚五色石流蘇。
是天宮院的觀星法袍。
葉長岐忽然回憶起一事,畫卷上的開樞星君身上就穿着這麽一件觀星法袍。
所以他的師尊其實是一位劍道與陣法雙修的大能。而師尊會的,他身為首徒理當研習,所以才學了劍道以外的陣法、道法等。
至于天宮院的人為何在此。
葉長岐隐隐有個猜測。若是雲頂仙宮的謝青川真如傳聞所言被大能修士殺害,天宮院的人作為這屆冰鑒集會的主持理當出面負責。
葉長岐舉步往南橋居士居住的院子走去。
在他身後,天宮院的陣修們開了陣法,正低聲交談:“你們覺不覺得,剛剛過去的那個人身形有些眼熟?”
“不是身形,主要是氣質。”
“怎麽個眼熟法?”
“很像尊上從羅浮山宗搶回天宮院的那位。”
“那是搶嗎?那是送了整條一山脈的五色石請回來的……”
“可人家不是退回來了嗎?”
……
岩泉古墓有多大?
若将九宋城與之對比,岩泉古墓至少有三四個九宋城那麽大——這是羅浮山宗的三位劍修聽南橋居士說的。
葉長岐三人各自立在自己的佩劍上,而居士立在龍庭上,衣袍獵獵,正興致勃勃地介紹。
“以我們目前所處的地方為起點,往東走十裏,往西走十五裏,北走到能眺望楚江的地方,南抵達岩泉,所過之處皆為我老友安寝的陵墓。”
許無涯抱臂往下眺望:“居士這位老友什麽來頭,睡覺的地方還挺大。”
南橋居士賣了個關子:“等你們見到他就知道了。”
四人按照居士指引飛到南邊岩泉之上。
《山海圖冊》言:荊州有岩泉古墓,方圓百裏。古墓之南,岩泉層疊往複,錯落有致,堤帶鹽白色,曲折如線,類緣山梯田。泉水為靛藍素玉,若雪嶺碧天,水沸且清,無魚而有泉蛇。
許無涯稱贊了一聲:“當真美景,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羅浮山宗的雲湖天池。”
飛劍逐漸下降,四人落到岩泉邊上。
南橋居士一面數着岩泉,一面抽空瞧了瞧許無涯:“羅浮山宗雲湖天池自然是九州盛景,我還記得你們師尊的瞻九重就建在雲湖天池邊上,白日裏不僅可以眺望群山,還可以望見你們在那個論武臺上切磋。”
“你們誰取勝,誰敗陣、見血,他都一清二楚。”南橋居士說到此處許是覺得有些好笑,轉頭對路和風說,“比如,你同你大師兄打了二千九百九十九場,就
差一場滿三千,你師尊就立在瞻九重主室替你們數着,看着你們打,從不插手。”
南橋居士望了葉長岐一眼:“當然,也看着你。”
葉長岐心中一動,沒有作聲,總覺得南橋居士說的“看他”似乎與“看路和風”有些不同。
他以為那是錯覺。
南橋居士十分感慨:“他待你,當真不錯。”
只一句,再無其他。葉長岐心中疑惑,可轉念之間,南橋居士已經負着手緣着丘陵爬上了層層的岩泉,且邊走邊數,終于在一處岩泉站定。
居士蹲下身試探了水溫,驚喜喊道:“就是這!”
三人圍聚上去。見那處岩泉與其他上百處岩泉并無區別,只是泉水清澈見底,無魚無波。
居士卻對三位劍修說:“跳下去!”
衆人依次跳下岩泉。葉長岐帶着居士第一個下去,兩人還未觸地便憑空消失——原來該處岩泉底有一個陣法——路和風與許無涯對視一眼,跟着躍入岩泉。
岩泉之下藏有一條狹窄盜洞。
南橋居士将長明燈舉在手中,路和風也把那顆夜明珠掏出來——葉長岐給他買了一個新的。葉長岐在四周走了走,伸手摸了摸石壁,那石壁濕滑,估摸是岩泉水正緩慢往下滲透。盜洞十分幽暗,不知盡頭。
居士叮囑他們:“地面有些潮濕,小心點走。我記得岩泉多熱泉蛇,不知還有沒有別的怪力亂神。”
葉長岐已經走回他身邊:“居士來過這古墓?”
南橋居士把長袍下擺紮進腰帶,手裏握着一枝春:“很早以前來過,主要是那人大半夜在我腦子裏嚷嚷抓小賊,還怪對方在他睡覺的主墓上方炸開了一個洞,我不堪其擾,所以帶人來給他填平盜洞。結果洞還沒填完,人卻倒黴地掉進墓中,正巧掉到他身邊,他就說,你可真會挑地方,若是掉別處,誰知道你會不會英年早逝。”
“我問他,你自己的墓,你自己心裏沒譜?我老友就說,死的時候沒注意有哪些妖怪陪葬,後來想着反正地方挺大,那就一起住,圖個熱鬧。”
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葉長岐挑了一個合适的詞:“居士這位朋友卓爾不群,十分有趣。”
“之後見了他,你可別當着他的面這麽說,他會當真。”居士說。
大約一刻鐘後,四人鑽過一處逼仄的洞門,洞門由長條的石塊搭建,看上去堅固牢靠。過了石門是一處較寬敞的洞室,洞室正中有一道豎井,那豎井深不見底,森冷的井風從底下湧出來。
葉長岐揀撿了一塊石頭丢入豎井,緊接着傳出哐哐當當的響聲,聲音越來越沉悶,越來越遠,卻許久不見落地的聲響。
“也不知你們師尊的心魔封印在岩泉古墓何處,只能先去找我老友。”南橋居士說,“據我所知,這古墓至少有三層,但通往第三層主墓的通道卻只有一條。從這跳下去,能抵達古墓第一層,之後需要往北走大約十裏,抵達剛剛飛劍的正下方,那就是去往下一層的通道入口。”
“若是你們在墓中走散了,或是迷了路,只管大喊,最好是引來精怪,精怪把你往哪個方向趕,你就朝着反方向去,那一定就是通道入口的方向,明白了嗎?”
三人皆表示知曉了。
許無涯問:“居士不怕我們打不過嗎?”
南橋居士說:“你們三個劍修,還是開樞星君門下的劍修,要是區區鎮墓獸都打不過,我覺得也別找你們師尊心魔了,回山閉關去吧!”
路和風十分贊同。
他們三人一個比一個能打,還帶個器修大能南橋居士,不拎着劍一路打過去簡直是對不起劍修的名頭。
“若是陣仗大了,說不定墓主聽到動靜主動來找我們,當然這只是玩笑說辭,不必當真。畢竟正如我之前所言:這墓太大,墓主自己也管不過來。”南橋居士又調侃了一句。
許無涯忍不住想,感情好,還沒見到墓主,便已經初步領略了對方的與衆不同。
“走。”
葉長岐足尖一點,縱身躍下那黝黑的豎井。
墓中常年不見天日,陰氣森森。偶爾能聽見一兩聲細碎的聲響,似有人在耳邊喃喃低語。葉長岐在豎井中疾速下墜,周身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金光,當他快要落地時,手中的将傾劍劇烈震顫,光芒大盛!
葉長岐手握将傾劍的劍柄猛地往井壁上一刺——
金紅的火花閃爍,唰地一聲,将傾劍半截劍身刺入了井壁,同時也緩住了葉長岐下落的速度。葉長岐四周浮現出數把金色光劍,照亮了墓中景象,他所處的位置距離井底大約十米。
葉長岐掌中發力,猛地拔出将傾劍,旋身踏到一柄光劍上,當他落上去後光劍随之碎裂,但不多時又有新的光劍浮現出來,助他逐階降至地面。
葉長岐估計着自己下降了共百米。所以墓中溫度偏低,地面有霧氣彌漫。
不多時路和風與許無涯帶着南橋居士躍下來,不過他們下降得比較輕松——南橋居士在落地前繪制了山河字縛陣,直接将三人定在陣中,懸停在了距離地面一米處。
許無涯原本想誇贊幾句,下一刻抽出滄海,細軟的劍身掀出肅殺的劍氣,将迎面撲來的黑影絞殺成了數段!
南橋居士舉起長明燈定睛一看,那是一條随他們落下來的泉蛇,如今已經碎成數段,不用擔憂。
葉長岐手一擡,數道光劍環繞在周身,低聲說:“有東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