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直升機到達需要45分鐘,時間已經快到和祝青桑約定好輪換值夜的時間。

時間沒差多少,考慮到祝青桑表現出來的狀态,靳訣沒遵守約定将他叫醒。

但是在約定的時間到達後的五分鐘,沒有另外的提醒,祝青桑将帳篷布拉開。

此時路祇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裏面,靳訣坐在錄制過程中節目組提供的條凳上,鐵桶中的火已經算不上旺盛。

“怎麽醒了?”見他起來,靳訣微一皺眉,站起迎接。

祝青桑雙手環繞在胸.前,端詳靳訣臉上的疲态:“該我了,為什麽不喊我。”

“直升機40分鐘之後能到,沒差多少時間,想你多休息一陣。”靳訣輕描淡寫将好消息敘述告知。

祝青桑本來就沒有什麽怪罪的意味,聞言雙手垂在兩側,愣了好一會兒,消化這意想不到的順利。

“好。”但反應過來之後又看着靳訣說,“這和你不喊我沒什麽必然聯系。”

的确沒有什麽,靳訣混淆試聽失敗,索性道:“你睡着了就不會出來,能達成我希望你好好休息的目的,沒睡着自己會出來。”就像現在這樣。

祝青桑在靳訣隔壁的凳子坐下:“你現在進去躺一會兒?”

“不用。”靳訣拒絕,在祝青桑視線的盲區,看着他的側顏,靜谧無聲。

從這裏走到西面草地大概需要15分鐘,兩人要等半個小時左右。

祝青桑提着兔子燈讓它蹦了蹦,開燈是白毛的兔子,現在沒開燈是表面橙色的兔子。

兩下蹦完祝青桑就放下了,靳決之前送的花被放在帳篷邊上,祝青桑站起來去拿,藤條構成的椅子吱吱呀呀叫。

他将花束拿起來延遲比較久地問:“這是哪裏來的?”

戒指是兌換的禮物的話,花束總不能再是了。

“用花種換來的,花種是和鄭泉水換的,用漁網。”

祝青桑聽着這漫長的兌換過程,明白這不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情,不管靳決說得多輕描淡寫。

漁網和花種目前看起來都屬于“沒什麽用”的範疇,衆人找到了根據地,之前設想的荒島求生并沒有出現,導演組畢竟沒有離譜到這個程度,那麽這些看起來沒什麽用處的東西就确實不會有什麽大用處了。

而按照實用性來看,花種比漁網還要差,甚至占地面積都是漁網更大,鄭泉水同意無可厚非。

“他們不知道花種可以找npc換到鮮花。”靳決說。

他就是找那個npc換的。

祝青桑想到的重點卻是靳決竟然在回到小屋之後又折返回了那位老婦人的住處。

明明也不是保證百分百可以換到的。

“我可以打開嗎?”祝青桑看着花束外精美的包裝問。

“送你的。”靳決道,言下之意是當然可以,在意識到祝青桑的大部分注意力是在欣賞外包裝,他實時解釋,“兌換之後免費包裝的,那邊有材料,很擅長。”

祝青桑聽着,将用系成蝴蝶形狀的的絲帶解開,打開一層層包裝紙,最後單枝花完整的樣子展露在眼前。

尖刺都很新鮮,祝青桑探出指尖,朝着花刺靠近,在完全接觸之前手腕被制住。

祝青桑擡眼,發現靳決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做什麽?”

祝青桑指尖回蜷,莫名有些心虛地和靳決解釋:“我想看看新鮮的程度。”

他頓了頓,突然有些反應過來地上目線擡起:“你怕我自殘?”

靳決松開祝青桑手腕,也發覺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誇張。

祝青桑帶着他的一根手指搖了搖:“我不會。”

且不說現在還沒消息,便是最壞的消息……也不至于。

“這樣。”祝青桑說,他将包裝紙全部打開,“它們看起來都很新鮮,我們在這裏種回去,醫院那邊的事情什麽時候處理完,我們再回來一起看。”

他測試新鮮度本來就是有這個想法。

現在看龍還能讓靳決安心。

種植完以後,直升飛機也就要到了。

“好。”靳決也發現祝青桑這是在安慰他,倒确實放心下來。

剛下過雨的土地十分濕軟,兩個人決定之後也沒怕髒,一束花裏面有9枝花,兩人各自分了種植。

“能活嗎?”祝青桑花插到一半突然問。

感覺根都沒有是比較難存活的事情,祝青桑也沒肯定的答案,更偏向抱有美好的幻想。

靳決倒是知道答案,顯而易見的不能。

但是面對祝青桑的問題他搖了搖頭:“說不定放。”

這世界上沒有童話故事,但有金錢可以讓一些虛幻的表象一直存在。

祝青桑對這個答案沒有質疑,他點頭:“沒事,之後回來看就可以知道了。”

他還是在讓靳決放心。

兩個人種植成了整整齊齊的一排,明天早上起來其他人就看不見他們了。

本來靳決給祝青桑的禮物,現在變成了他倆給大家的一道景觀。

并且從數學的角度來看,這麽整齊的一排是非常美的,祝青桑和靳決時有時無的默契再次展現出來,都非常直。

兩人看了一會兒,才去草地那邊等即将降落的直升機。

即将抵達西面綠地時,兩人路過一處高地,他上去之後回頭,這塊隆起的土丘比大部分的樹木都要高。

靳決跟随着祝青桑的腳步,落後半步看到日出。

東邊海面的魚肚白已經成為日出,他們一直敢向的西面還像深夜。

很神奇的自然景觀,導致祝青桑180度的轉頭來回三次。

在第三次看回西面時,天空中多了個在逐漸變大的小黑點。

“那是不是來接我們的?”祝青桑點了點靳決的胳膊。

祝青桑對着天空看了一會兒那個黑點,還沒等路祇回答,他們已經聽到了飛機的嗡鳴聲。

這下就可以确定了。

“走吧。”祝青桑從山坡上下去,下次還要回來看玫瑰花的長勢如何,是不是還能活着,所以還會有機會看到類似的日出,只要他們能爬起來的話。

在這樣的思想下,祝青桑對不再看也沒有非常不舍。

小黑點在他們的注視下越來越近了,也逐漸擁有了形狀。

祝青桑還想要再往前一些,但是被靳訣阻止了。

“聲音會很大,等他降落之後再去。”

祝青桑明白地點點頭,他坐飛機挺多的,但是沒坐過直升機。

但這樣危急的情況,他也寧願不坐。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醫院沒有通知他不用去了。

直升機準備降落,它将草地上的草叢卷成了一陣風,祝青桑驚嘆這樣的景觀,靳訣卻有些擔心,這裏的草地在經過的雨水的沖刷之後是不是依然具備停機坪的要求。

他本身也不是專業的,會開,也會看,但都是業餘愛好。

除非是明顯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否則他都是會說可以的,讓直升機先來,人是不會出事的,頂多飛機受到的損壞,任何損壞他可以承擔。

索性飛機下降的非常順利。

機翼還在高速旋轉,祝青桑和靳訣目前已經聽不清彼此講話,噪音非常大。

靳訣讓祝青桑學着他的動作微微彎下,直升機此刻已經打開了門。

兩人對抗巨大的阻力順利登上,登上之後兩人立刻被塞上了耳機。

“你好靳總,我是本次飛行的機長,姓胡。”機長坐在駕駛座上和靳訣簡單自我介紹。

“你知道目的地是哪?”靳訣沒寒暄,直奔主題。

機長點點頭:“是的,我們現在就出發,時間大約需要兩個半小時,請坐好。”

祝青桑注意到副駕駛上還有一個人。

機長看見祝青桑的後視鏡,他在出發前知道兩個人的身份,他還是祝青桑的粉絲,對他特意觀察,看到之後立刻解釋:“我開一個小時之後會有一個中轉站,我們會換人,避免疲勞駕駛。”

他說完祝青桑沒有什麽反應,他的确不是很了解這個機制。

但不影響他們的熱情,機長非常有儀式感地說:“好了我們現在正式出發。”

祝青桑原本在帳篷裏面的時候的确睡不着,直升機起飛之後,三百六十個角度都是蔚藍的海,遠看毫無波瀾,寬厚得可以治愈一切。

他最後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有新通知的狀态。

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閉上眼睛,困意來襲。

靳訣盯了挺久鏡子裏面的倒影,在确定祝青桑睡着以後,無聲無息地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

對着祝青桑睡着的樣子拍下一張照片。

看了幾遍之後存入需要輸入密碼才可以看到的相冊。

祝青桑昨天根本沒有睡好,因此在乘坐直升飛機的時候竟然只醒了一次,就是在直升機抵達休息站換人的時候,他醒的時候看見靳訣睡得比他還要沉。

他看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去摸手機,随即松了口氣,沒有壞消息。

再過一個半小時他就可以到了。

現在想來在這短短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是如夢似幻,經歷的有些太多了,導致祝青桑有種不真實感。

但偏偏他也是最知道現實的,現實足夠殘忍。

祝青桑短暫清醒一會兒,在直升機重新起飛之後又困意來襲,他睡回去。

等到再次有知覺時,是有人拉着他的手臂在輕輕搖晃。

祝青桑有點困惑地睜開眼,看見靳訣的第一眼還是恍惚的。

“睡袋?”

他的記憶錯亂到了他們還在小島帳篷裏面的時候。

靳訣說了什麽,但是祝青桑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動。

興許是察覺到了祝青桑一臉茫然的樣子,靳訣也反應過來,他将祝青桑戴着的耳機摘下來。

“到了。”

他摘耳機的短暫時間,祝青桑的腦子裏面才将昨晚發生的事情過了一遍,他睡前想的如夢似幻真的沒有什麽錯。

“你知道嗎,我剛才還以為我們在帳篷。”祝青桑和靳訣分享。

只有在這個情況下見到靳訣是合理的,否則他睜眼見到的不是裴溪他都很有可能打人。

等到意識全部清醒之後,祝青桑又去摸自己的手機。

“剛才掉出來了。”靳訣将手機遞過去,“沒有消息。”

他後半程的飛行中基本都是醒着的,在看見祝青桑掉在座椅上的手機後基本一直幫他看着。

祝青桑點點頭,看向外面的景觀:“去問問具體出了什麽事情。”

按照之前,不管工作多忙,祝青桑還是會在空閑的時間來看望母親的,說不上話,也就是陪着坐在邊上,也能坐大半天。

他們下了直升機,還沒進入建築物,院長已經迎接出來。

祝青桑不認識這位,但是靳訣是非常熟悉的。

“靳總您好。”院長先打招呼,然後看向祝青桑,猶豫了下,還是說,“靳夫人好。”

祝青桑愣了一下,還是點頭。

畢竟在外人的視角內,三年多,他和靳訣就是這樣的關系。

更何況現在的确是,他已答應要重新領取結婚證了。

就是這個稱呼對他來說還是比較新鮮的,很少有人這麽叫他。

靳訣和他結婚貌似只是為了應付長輩的催婚,除了靳訣的長輩,像是他們豪門那個圈層的應酬祝青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

靳訣關系最好的人倒是知道一點,像是路祇這樣的,也不熟就是了。

“他姓祝。”祝青桑沒什麽不滿意,靳訣倒是說了。

“噢噢,祝先生您好。”院長顯然變得有點局促。

祝青桑搖搖頭:“都可以。”

院長被安慰了,發現靳訣還是面無表情,就有點不理解靳訣糾正他的做法,可能是豪門傳統擁有的陰晴不定吧。

他将兩人往裏面引,順便給祝青桑大致說情況。

“您母親的情況是突然惡化的,差點心髒驟停,現在還在手術室中。”

植物人的情況一直都是不怎麽穩定的,也就只有他們這麽有錢的人才會這麽費盡心思的維持。

否則一般的家庭是承受不起長久住院的。

“情況怎麽樣?”祝青桑心髒回落一半,另一半依舊吊着。

院長嘆口氣搖搖頭:“不清楚,目前是穩定的,但還要觀察。我們詢問了其他的醫院,有一家給出的回饋是他們之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用一種名叫β-3的藥劑會有好轉,但是這個藥的保存條件非常苛刻。”

靳訣聽着皺眉:“不能運輸過來。”

院長苦笑:“不是運輸的問題,是提取的問題,我們這邊不具備這樣的條件,β-3的活性很短,根本不符合儲存的條件,制造出來就是需要立刻使用的。”

“哪家醫院具備制造條件,那家擁有類似情況的?”靳訣問。

院長點點頭,随即嘆口氣:“我們也考慮到轉院的情況,危險性過高,并且案例太少,誰都不能夠保證對上個病人有用的藥劑,對您的母親會産生什麽樣的效果。”

說話之間,幾人已經來到了icu的門口,祝青桑只能透過玻璃看到蒼白的母親。

他收回視線:“現在情況惡化的可能性是多少。”

“我可以和你說一個非常現實的數字——91.2%,您母親的情況不太好,現在只是暫時穩定,誰也說不好下次出事的時間,也不敢保證下次出事之後的結果。”

祝青桑點點頭,看着心髒記錄儀上不停變換的影像。

“并且下次即便可以度過,那麽下下次出事搶救回來的可能極低。”院長只說了結果,祝母各項數據的報告如果拿出來看,是所有人都只可能搖頭的程度。

現在說到底不過是花真金白銀吊着。

那家醫院說的什麽藥物,他都認為有可能是想騙錢。

院長和靳家的關系比較深,因此也不會推着人去被坑。

“我看一下最近的報告。”祝青桑提出。

“好的。”院長對他有求必應。

兩個人交流的過程中,靳訣臨時拿出手機離開。

他撥通了一個久違的電話,備注顯示是“爺爺”。

靳訣和爺爺的關系并不好,他只身一人脫離家族來創業,最大的原因就是和爺爺不對付。

但偏偏爺爺是最了解他的人,家裏面唯一看出來他和祝青桑當年是協議結婚關系的人。

“喂。”那頭的聲音渾厚又沙啞。

“能不能幫我查一下XX醫院,還有β-3。”

“你就這種命令的态度,以為我是你的什麽下屬嗎?”那邊冷哼一聲,将不滿中氣十足地表達出來。

靳訣對着電話沉默了一陣,才喊:“爺爺,幫個忙。”

那邊驟然要求:“錄音呢?錄音是怎麽開的?”

靳訣:“……”

“你錄了也沒有用,我不會喊了,你幫我這次,我以後天天會喊。”

“你查這個幹嘛?”靳老爺子多問了一句,“說實話。”

靳訣只能如實說:“青桑媽媽的病需要這個,用之前我想調查看看。”

“他啊。”靳老爺子點點頭,“離婚了才喜歡上是吧。”

靳訣又沉默,所以他說之前會和家裏面不來往是有點理由的。

“你別管,先幫我查一下,醫院沒問題幫我安排轉院。”

“什麽态度!”老爺子在那邊啐了聲。

靳訣知道他答應了,把電話挂掉。

他從小就是爺爺帶大的,所以關系差也是,想要證明自己。

現在還沒有完全成功,但是特殊情況,關系是可以緩和的。

靳訣回去的時候,祝青桑還在和院長聊他母親的情況,靳訣在邊上聽着才算是了解許多。

祝青桑的母親當年出事是因為車禍,除了腦部造成的損傷,還有許多其他的器官或多或少都有傷害。

但是在身體本身虛弱的情況下,自愈能力也下降許多,這些損傷一直存在,一旦爆發就會連同爆發,因此每一次類似的情況都會格外嚴重,并且只會越來越嚴重。

靳訣聽的過程中還注意到一個時間點,出事的時間是三年前。

恰好是他和祝青桑簽訂協議的時間。

大概在觀察室外待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觀察室中突然響起滴滴滴的警告聲。

祝青桑瞬間緊張,像是炸毛的貓,他看向貼在門上的紅色警報燈不停閃爍,院長也是臉色一變,原先一直在待命的醫護人員瞬間就位。

他進了手術室,祝青桑剛才站了半個小時,等到醫生全部走完之後又失神站了會兒,才緩緩蹲下來。

“可以坐凳子上。”靳訣同樣蹲下來,在他耳邊說。

祝青桑搖了搖頭,聲線飄渺:“你剛才去幹嘛了?”

“我打電話問問他們說的那家醫院值不值得冒風險轉過去。”靳訣解釋。

在沒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前,他的習慣是不說,但是祝青桑問了便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他也覺得祝青桑現在過于敏銳了,所以只會說實話。

祝青桑點點頭:“院長和我說,上次的搶救經歷了三個小時,這次大概也差不多,你先去休息吧。”

他相信醫院會給靳訣這樣的人提供休息室,從他們剛下直升飛機時院長對靳訣的稱呼就能看出來。

雖然正常人也不會希望在醫院有個專屬的房間。

直升飛機也是靳訣幫的忙,如果沒有靳訣,他現在根本還不能站在這裏。

或許第二次的搶救就會失敗,他在路上得知最壞的消息。

祝青桑思緒亂得幾乎毫無邏輯,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淚意随之控制不住地上湧。

在奪眶而出之時,靳訣拿着紙給他擦幹,随之拉着祝青桑的手帶他站起來。

“坐。”他說,“不要蹲着,累。”

本來就沒有休息好。

“會順利過去的。”

祝青桑點點頭,抿唇,淚水還是不斷用湧出,他看着靳訣,還是将想法說出來。

“我是覺得我很沒用,如果不是你幫忙,我現在根本不能坐在醫院,還不知道在哪裏。”祝青桑盡量讓自己情緒平複一些。

深呼吸之後才繼續說:“你原先不是問我為什麽要離婚嗎?”

“我也沒有完全說實話,除了協議到期,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覺得自己可以賺錢了,不需要你再支付我醫藥費了,我覺得我可以不需要你了。”

“但我現在發現不是這樣的。”祝青桑說着眼眶又有些泛紅,“所以你去休息吧,我現在覺得對你非常不好意思。”

“你可以愧疚。”靳訣擡手将祝青桑的眼淚拭去,“因為我希望你依賴我。”

不被需要,獨立是他恐懼的。

雖然現在不合時宜,但是靳訣還是和祝青桑說:“你現在估計想不了,所以我只說了,我追求的是你的愛。”

“所以別愧疚,別不好意思。”靳訣說。

祝青桑圓睜着一雙泛紅的眼眶,淚水依舊朦胧。

他擡手自己擦眼睛,才明白另外不安的來源之一,他感受到了靳訣給予的愛意,尤其是從昨晚到現在,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随之而來的問題也是,他不知道怎麽回應。

答應複婚是他的回應,但站在如今的角度看來遠遠不夠。

愛意應該如何圓滿給予回去?

祝青桑眼淚又簌簌落下來,他想着,如果他可以知道的話,感情戲也不會被這麽多人罵了。

靳訣見他只是哭不講話,默默閉嘴,這張紙巾用不了了就又去拔了一張。

正在這時,院長出來了,正好見到祝青桑哭得很慘的樣子。

“唉,沒事,不至于。”院長雖然剛才和祝青桑說了,每次出事只會越來越惡化,“這次穩定的很順利。”

不知道下次會什麽時候來,但院長決定不說了。

“我剛接到你爺爺的電話。”院長安慰了兩句祝青桑,才開始說正事。

情況好轉是一回事,這個電話又是另一回事。

“轉院是嗎?”院長接完電話又回來和靳訣确定。

其實不僅僅是因為對哪家醫院的不了解,這樣的病人轉院對他們來說危機非常大,在路上死亡會讓人更加難以承受。

但如果β-2值得,冒風險也不是不可以。

院長現在看來就是那個藥值得。

靳訣剛才一直沒空看手機,現在打開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後面發現他确實不會接就給他發了短信。

【醫院沒問題,藥也是可以的,最近數據還是不多,但是值得試試,我已經讓那邊制造那個藥了,目前的技術來看需要5個小時,制造出之後半小時內使用,我現在安排轉醫院。】

靳訣快速将信息掃完,祝青桑在邊上也跟着看了。

“是的。”靳訣說,“麻煩安排一下。”

“行。”院長點頭,“正好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

當年祝青桑的母親剛出事的時候,是就近聯系的醫院,後面和靳訣在一起之後,也沒有換醫院,是安排了更好的住宿以及照顧條件。

因為在三年前的數據來看,這家醫院的條件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最新的醫學數據報告,他們都是外行人,也不可能實時關注。

祝青桑能夠理解臨時需要轉院,但是對自己不關注卻有些自責。

這種自責導致他開口詢問院長:“如果早點看到這樣的報告,會不會更早有好的希望。”

院長卻意外搖搖頭,他仿佛看穿祝青桑的想法,還有他的自責:“你.媽媽會很感謝你,臨床的數據多如牛毛,即便是專門鑽研這方面的專家也不可能時時到位,轉院需要承擔的風險恒定不變。沒必要對自己過于苛責。”

祝青桑鼻尖有些酸,默默點了點頭。

靳訣看着他肩頭有些顫,扶着拍過以表示安慰。

祝青桑垂下眼,去拉靳訣的手。

轉院的過程也是由醫院安排,院長還是例行地強調了風險,祝青桑只是默默點頭。

他現在也理解了院長說的話,如果在此之前知道了那個藥物,也是要面臨轉院的風險,那個時候情況穩定,藥物的影響未知,或許還是會選擇穩定。

但是現在是在出事之後,不轉院面臨的風險更大,如此就還是不如冒險轉院,或許可以有更好的結局。

祝青桑想明白,陪着母親轉移的過程也沒什麽說話,在後面坐上去往另一家醫院的過程中才輕聲和靳訣說:“謝謝。”

他還是不清楚具體應該怎麽回應愛意,但是此刻對靳訣的感激是真的。

轉院的過程反而以後順利,期間院長強調的各種風險并沒有發生。

漫長的車程甚至沒有遇上幾次紅燈,祝青桑還以為自己會像在坐直升飛機的時候困,但是并沒有,他變得有些精神,甚至亢奮。

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他覺得這會是轉機帶來的開始。

路程的期間經過了十分繁華的街景,祝青桑看着行人來來往往,各自說說笑笑,不禁就想到小時候父母帶着一起去游玩的美好記憶。

不過這種記憶大概還是不長,祝青桑并沒有回憶太多,回憶裏面的自己就長大了。

變成他一個人。

按理說回憶到現在就應該結束了,但卻并沒有,随着這段街景越往裏,變得越加繁華,路人如織,沒有回憶就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祝青桑的記憶裏面不自覺添上一個人,那個人比他還要高。

他明明挺高了,走在街上比大部分人都要高,也不用祝青桑去思考那個人具體是誰,伴随着外景的變化,那個人的臉就清晰起來了。

是靳訣。

但這是他臆想的回憶,他們真實并沒有類似的經歷。

他工作忙,靳訣也工作忙,工作近兩年伴随的屬性也讓祝青桑沒了逛街的習慣,衣服要麽是網購要麽是品牌方提供。

任何出行的情況只要不是工作需要,他都會做僞裝,不過即便是這樣還是免不了有人會拍。

祝青桑能理解他們,但此刻短暫忘記那些外在的因素。

他扭頭去看靳訣的臉,靳訣睡得很沉,車上比飛機平穩許多,他睡得也比他要少。

祝青桑開始忍不住思考,他和靳訣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創造這樣回憶的可能性。

“怎麽了?”靳訣原本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問。

祝青桑先入為主地感覺他睡得很沉,如今睡着的人突然說話就有點小小地驚吓到。

“在想我們有沒有可能,走在這樣的街上。”祝青桑實話實說,他除了無聊地想着兩個人在街上走,還考慮到具體應該怎麽回應愛意。

還是不知道,但是真誠與毫無保留大概是必需品,他在試着說。

不用祝青桑忐忑,靳訣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便笑了。

效果似乎非常不錯。

“肯定會。”靳訣斬釘截鐵。

他們連去民政局都被拍了,還有什麽在公共場合能做的事情是不能被拍的嗎?

“等以後。”他說。

祝青桑就點點頭:“好。”

他也想要和靳訣有以後,雖然現在具體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在大街上散步,但是他知道自己挺期待的。

司機還在,兩個人都沒有再聊什麽東西,最後順利到達了需要轉入的醫院。

這邊的醫院也是院長出來迎接,因為靳家的實力始終符合這樣的刻板印象,所以祝青桑現在都有點習以為常。

新醫院院長:“藥劑的成功研發還需要一段時間,可以先參觀我們的醫院。”

看出來挺想留住大客戶的。

祝青桑和靳訣就和他表示也自己走一走,自然得到欣然答應。

祝青桑秉承着要說實話,但是他和靳訣貌似沒有那麽多話可以說的原則,現在決定想到了什麽都和他分享。

“我感覺我會被慣壞,我現在到每個醫院出來的都是院長。”祝青桑道。

“沒關系。”靳訣說,“只要我家不倒閉。”

他想想覺得這個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只不過前提是他得和老爺子服軟,現在有祝青桑在,難度不大。

“你家是做什麽的?”祝青桑好奇起來,當年協議結婚的時候,秉承着不談聽不打聽金主事情的原則,祝青桑半點都沒有過問靳訣的事情。

甚至都沒有上網查即将和自己結婚的人是什麽樣。

當然像是靳家這種查了也不怎麽查得到,祝青桑這樣的行為還是對外人過于信任了。

“政府部門工作的比較多,經商的也有,我的公司是自己開的。”

祝青桑點頭:“你的我知道,你很出名。”

他當初還是小明星的時候,被帶着參加酒局,偶爾和其他小明星交流的時候,他大部分時候是聽,就會聽他們讨論金主。

最後讨論一圈都會回到靳訣身上,覺得靳訣是非常好的人選。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在酒局上面見到。

只不過是他們有一個金主排名,從來沒有人見過靳訣,但是自發地将他排了進去。

那會兒讨論一圈,最後會問問祝青桑怎麽想,祝青桑只能是笑着點點頭。

“都挺好。”但他不走這條路。

他也不能怎麽說,總不能說他們喜歡的那位已經和他結婚了。

後面大家知道祝青桑不參與這個話題也就不和他聊了,剛開始聊得多純粹是因為很多金主喜歡他這張臉。

大家隐約都有把祝青桑當成競争對手,他自然就成為了焦點位。

發現他的确沒有這個想法之後,大家才放心下來。

祝青桑那會兒就樂得輕松。

後面随着他陰差陽錯的幾次爆火,粉絲越來越多,逐漸的也沒有人光明正大和他讨論這個。

當年那些小明星基本上都是口嗨,但後來火了,祝青桑也知道有些是真的跟了人。

當然他和靳訣的事情還是瞞的很好,沒有人知道。

靳訣被靳訣這個回答弄得有些想笑,忍不住去撥弄他的頭發:“我以為你不知道,大明星。”

祝青桑愣了一下,靳訣基本上不會喊他類似的昵稱,他默認靳訣不喜歡他這個職業。

畢竟的确帶來了很多的麻煩,就連靳訣想要帶着他回家“應酬”都很不方便。

而且家裏面的小輩經常會問來問去,祝青桑第一次回去的時候還擔心過他的身份會在網上流傳開,後面發現并沒有。

如今靳訣喊了這個昵稱,有些顯而易見的親昵,祝青桑眨眨眼才問:“我以為你不喜歡這個職業。”

“老古董不喜歡,我無感。”他順便就踩了一下老爺子的态度,“但是我喜歡你。”

祝青桑表情不自然一瞬間:“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麽喜歡說這種話的人。”

“嗯,不知道的還多。”靳訣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祝青桑不明所以,但是沒有多問,當成了和喜歡你類似的話。

靳訣沒再多說,祝青桑之後會知道,現在的情況這麽緊張,他也就不挑明。

“什麽時候再回去一趟。”靳訣說,他要帶着祝青桑去見見長輩。

“好。”祝青桑手指彎曲,戒指的存在感就提醒了他,“買了戒指之後再去吧。”

不然只有他一個人帶,顯得很奇怪。

靳訣點點頭,兩人在醫院轉了一圈,這邊是私立醫院,相對來說隐秘性更好,觀賞性也更強,種植着許多花卉。

一圈走下來有賞花的感覺。

院長在原地等着他們發,第一時間和他們說了目前的進度:“β-2預計還需要2個小時,成功注射的觀察也需要很久,我們為二位準備了休息間,可以去裏面等一下。”

祝青桑和靳訣對望之後,都沒有拒絕。

按照現在得情況來看,最危險的轉院已經度過,只要短時間內祝母的情況不惡化,只需要看這個藥有沒有用就行。

祝青桑這次睡覺前還洗了個澡,他和靳訣的房間被很貼心的分開了,是兩個房間。

因此倒頭就睡,沒想到這次睡的時間有些久,中途也沒有人來喊醒。

祝青桑醒來去摸手機,發現手機中被消息轟炸。

大部分竟然是陶九思發來的。

陶九思先和他表達了他們種的花非常好看,而後分享了後面的錄制經驗。

問他靳訣的漁網怎麽到了鄭泉水手裏,他們分隊比賽釣魚,大家都只有釣竿,結果鄭泉水拿出一個漁網,把他們的魚都給撈走,最後得了第一。

陶九思忿忿不平地說着陰險。

祝青桑覺得這個做法非常鄭泉水,看完才去看時間,陶九思都是晚上給他發的消息。

今天贏了第一名的人不僅可以住房間,還可以拿到手機。

陶九思就光明真大地和祝青桑說,他是用鄭泉水的手機給祝青桑發的消息。

祝青桑晃了晃腦袋,看見現在的時間是淩晨2點。

他大概睡了兩個小時,明明之前斷斷續續也不是沒睡,的确還是累到了。

來不及回複陶九思,祝青桑穿戴整齊去找靳訣。

其實他應該去問醫生情況,但是他覺得要和靳訣一起去。

祝青桑準備敲門之前才考慮到靳訣有沒有可能在淩晨2點這個時間睡覺。

在門口站定幾秒,不需要他敲,門自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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