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1.
因當年那樁糊塗事,如今令狐神逸輕易不願踏出钜鋒裏,對于鑄造神兵也不似曾經那般主動熱切。
待我向他說明如今棄天帝率領異度魔界掃蕩神州的危急情形之後,他總算同意随我去看看死神送給銀鍠朱武那塊粉色寶石究竟有何玄妙。
憶秋年那邊請來的是名劍鑄手金子陵,看上去一派文雅,不像鑄手,倒像個翩翩公子哥。
我看了看令狐神逸和補劍缺,感覺這位金子陵先生格格不入。
“朋友,你的神情透露一絲疑慮哦。”金子陵搖着折扇,面帶輕笑:“是對吾不信任?”
“憶秋年的推薦不會有差,但先生乍一看像是儒門之人。”鑒于鑄手和醫者同屬不可輕易得罪的群體,我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轉頭開始給他介紹令狐神逸:“這位是钜鋒裏宗主。”
見到同行,金子陵顯然來了興趣,随手把扇子往後頸一插,與令狐神逸互相問好致意。
……好家夥,這後頸插扇的造型,瞬間讓我想起老北京城裏溜大街的纨绔子弟。
忘潇然把粉鑽取出,與唐傲天、金子陵、補劍缺、令狐神逸四人一起,五位頂尖鑄手圍着觀察讨論了半天。
學術讨論自然十分漫長,赭杉君忍不住開口打斷:“幾位先生看過此物,有何感想?”
“嗯……”忘潇然神色十分嚴謹,就事論事道:“吾就直說結論:吾認為此物可以用來鑄造,但是效用不明。”
唐傲天補充:“效用不明的材料,随意鑄造成器,很可能帶來災禍。”
補劍缺晃了晃腦袋:“何況此物來源是死神,他贈物是出自何種目的,需要吾等萬分謹慎小心。”
金子陵則說:“吾在此物之上感應到若有似無的精神力,可以判斷它并非天地靈韻造化之物。”
Advertisement
令狐神逸……令狐神逸欲言又止。
我看出他的遲疑,追問道:“好友為何一言不發?”
被我點明,令狐神逸眉頭微蹙,似乎也是不甚确定地沉吟:“此物散發的氣息……吾似乎有過類似感覺,但實在難以确證。”
說完他就向我使眼色。
Get到他的示意,我與衆位戰友對視一番,便引着他到僻靜之處單獨交談。
我開門見山:“你所指的‘類似感覺’,可是有明确指向?”
“一言難盡。”令狐神逸難得糾結:“可否将此物交吾,吾需要進一步确認。”
“可以,但是務必小心謹慎。”
2.
令狐神逸外出一趟,耽誤了不少時間,待他歸來把粉鑽送還,我們驚訝的發現那塊粉鑽已經從桃粉色變成了死亡芭比粉。
“你是将此物帶去哪裏,為何變成這樣?”金子陵驚訝道:“咦,感覺附着其上的精神力愈發強大了。”
“關于吾之前行程……很抱歉不便告知,但,”令狐神逸緊緊皺着眉頭:“吾猜想此物蘊含的力量,或許是一種執念。”
“嗯……”
衆人面面相觑。
執念啥的,這個佛門比較熟啊,于是我們一致把目光投向一頁書和佛劍分說。
兩位高僧進行一番鑒別,得出的結論果然是——內中蘊含強大執念。
銀锽朱武若有所思地喃喃:“魔,即是執念之化身……”
劍子表示懷疑:“執念,對于抗衡棄天帝難道會有用嗎?”
唐傲天卻是一臉興奮的倒騰着粉鑽:“別再糾結此事了,死神既然敢将此物交吾們,必然有他的深意。諸位,你們好好考慮,想用此物打造什麽神器?”
意軒邈快人快語:“自然是劍!劍乃百器之首……”
“軒邈!”忘潇然趕緊阻止自家義弟拉仇恨。
“哎呀,這位朋友所言真是甚合吾心,”金子陵出來打圓場,随後又一轉話鋒:“不過也不必如此局限,材料有夠用,不如就打造一刀一劍與一副弓箭,各位同行意下如何?”
“嗯……”補劍缺推着小墨鏡:“沒意見啦。”
……于是事情就這麽說定,幾位頂級鑄者當即進入雲渡山地底,開始閉關鑄造,各顯神通。
金子陵鑄劍,補劍缺煉刀,唐傲天和忘潇然合作造弓箭,令狐神逸随機補位——畢竟是煉神器,各種可能的風險都存在,需要有人替補。
……不過話說回來唐傲天和忘潇然居然用石油來冶煉,再加上那臺過分超前的數控機床……真的不會弄出什麽奇怪的東西比如洲際導|彈嗎?!
在他們鑄造期間,魔界依然在大舉征戰,前線打得十分激烈,常有“XX門派被滅”“XX先天被棄天帝送去仙山賣豆幹”的消息傳來。
便是我們這群人,也輪班出去扛了好幾次。
好在堅壁清野游擊打法,加上唐門和易教根據凡人和先天高人各類人群研發的不同系列武|器加持,魔界的攻勢已經得到有效遏制。
雖然棄天帝大概覺得人間更污穢了……但是哪個傻子要去跟魔界剛正面啦,保存自己同時充分解決敵人有生力量才是頂級兵法!
3.
最先出貨的是金子陵。
通體剔透的一柄劍,劍身如星淵墜落一道淚痕,美得讓人心碎。
……可并非人人皆可觸碰。
連金子陵想拿起來給大家來一段,它都不配合。
“哎,枉吾日夜與你相伴相交,你你你……此舉真是直插吾之心槽非常之痛!”
我奇怪的環顧身邊的樾長淵憶秋年倦收天劍子仙跡等等一群劍修朋友,一邊想不通的搖着頭一邊走上前,輕而易舉把劍拔了起來,随手挽了個劍花耍一套道真入門劍法,一時劍鳴清越,劍息悠遠——果然,金老妖出品,絕非凡品。
六弦之首恍然大悟:“看來此劍天命,歸在道央。”
我滿意地屈指彈了彈劍身:“此劍名甚?”
“黯然銷魂。”
“嗯?????”
我頓時一臉懵。
“此劍名為‘黯然銷魂’。”金子陵又說了一遍寶劍的名字,随後搖着折扇望天,難得有個正經模樣:“吾在鑄劍過程中,感應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綿綿愁緒,令人百感交集,卻又欲辨忘言。”
其他人也懵了。
這劍名配文藝青年那是極好的,配道央嘛……
“劍子,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眼尖的發現劍子在那兒對龍宿使眼神。
“唔,沒什麽,好友運使此劍之時,四周隐隐有溢彩流光,甚是适合你呢。”
劍子一臉真誠。
我則收劍入鞘,給他一記白眼。
……別以為我猜不出你的心裏話是“粉色嬌嫩但你今年貴庚”!!!
4.
又過四五日,補劍缺和忘潇然他們也出貨了。
都是不世出的神器,現世當即彼此共鳴,三道神光從雲渡山山頂直沖雲霄。
……如果不是那三道光芒粉粉嫩嫩就更有逼格了。
這真的很邪門很不符合死神的風格啊!!!
我仔細回憶了自己與死神多次會面的場景,十分肯定那顆粉鑽是在銀锽朱武與我一同被拽入末日神殿時初次出現的。
再結合令狐神逸吞吞吐吐的狀态和粉鑽的變化……
一種猜想在我腦海中浮現。
于是我示意令狐神逸和舒雲亦随我來。
又到僻靜處詢問。
“令狐神逸,你此行該不會是前去找尋你那位與繼子亂|倫的友人?”
令狐神逸一怔,随即沉重地點點頭:“她如今……個性變得十分極端,會面不歡而散。但吾亦不明為何死神贈禮會發生變化……”
我瞬間面無表情,揮了揮手中拂塵:“吾想知曉的已經知曉,你去忙吧。”
“神器既然現世,對抗棄天帝的戰役必會白熱化,吾也該回钜鋒裏安頓門人與百姓。”
令狐神逸心事重重,沖我點點頭便離開了雲渡山。
我倏然将視線轉向舒雲亦:“吾提問,你給吾反應,不必直接回答。”
舒雲亦抿着嘴,怕怕的點頭。
“銀锽朱武與骨簫有無共同點?”
舒雲亦一愣,迅速露出一個“我好崇拜你”的表情。
“嗯。”我點點頭:“讓吾猜測一下,共同點是……為愛瘋狂?”
舒雲亦原地轉三圈比了個心。
……很好,猜對了。
我卻臉僵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粉色,那是戀愛色。
朱武,骨簫,那是戀愛腦。
死神怎會有戀愛腦執念呢?
自然是因為有人跟他交易了一顆戀愛腦!!!
……啊,這曲折的回旋镖,經過數百年,居然又彈回了我的手裏!
可是戀愛腦的執念對棄天帝能有個錘子用啊!!!!
5.
雲渡山上的異變果然引起了魔界注意。
魔将和魔兵蜂擁而至,衆人分工抵擋一陣,趕在棄天帝降臨之前化整為零遁入武林各處。
一頁書率領部分群俠在臺面上打游擊,我和朱武、樾長淵、雙秀、玄宗衆人跑去南域偷偷磨合伏魔陣法。
恰好天扇子最近在家,芭蕉扇把一小股刺探情報的魔兵扇去了南半球,這個世界的南半球基本是海洋,并且有不可言說的結界,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結界,總之那個結界讓反派只會來神州不會去南半球……唔,看那飛行的方向,高低也得花費大半年才能游回來。
“多謝。”
“免。”
我邁出一小步,天扇子倒退二十步。
……好吧,你開心就好。
期間各種小插曲暫且不表。
十六天之後,我們終于出關了。
我們趕回中原之時,雲渡山已經崩塌,南北道真的根據地也變成了廢墟。
好在人員傷亡尚可接受。
只是這種游擊打法想必已讓這位魔神耐性消耗到了極限。
六弦之首向魔界發出了約戰訊息。
我們分頭打發親友團能躲多遠有多遠,在場的晚輩後生們哭唧唧的舍不得走,一時氣氛有些沉悶。
我站在雲渡山半塌的山包上遠目眺望,難得的一絲悵惘也很快逝去:“吾聽聞民間有一種風俗,年過八旬的老人亡故,家中晚輩除了披麻戴孝,頭上還要戴紅花,葬禮更是吹歡曲放焰火,以示喜喪。”
正處于凝重心緒的衆人同時朝我看來,眼裏寫着“然後呢”?
“吾在想即便吾們今日失敗,也算喜喪。”
衆人聞言同時一愣,随即墨塵音“哈哈”兩聲試圖打圓場:“道友說笑了……”
“怎算說笑?”我環顧一圈衆人,對六弦之首道:“難道吾們不是八百歲以上的老年人?弦首你講呢?”
六弦之首淡定答曰:“是。”
劍子則晃了晃手裏的拂塵,一本正經沉吟道:“嗯,‘全員喜喪’,确實聽起來比‘全軍覆沒’令人舒暢。”
……劍子好捧哏!
我轉頭看了眼幾個哭唧唧的徒弟:“所以說,讓你們離開,這場面不适合年輕人。”
“師尊,吾等明白了……”
唐莺兒停止抽噎,猛的一抹眼淚:“若您真正‘喜喪’,我一定給您歡歡喜喜辦後事,順便找兩個頂好的唢吶師傅在您墳前吹《百鳥朝鳳》!”
我:“……”
……倒也不必如此。
閑雜人等撤退不久之後,魔神棄天帝攜怒而至。
“人類,你們的把戲終于用盡了嗎?”棄天帝攤開雙手:“盡力吧,但看你們能為這污穢的人間争取幾分渺茫生機!”
我們紛紛拔出兵器。
衆志成城,不要慫就是幹!
修道人自當堅信,天道最是公正不阿,不偏不倚,賜生亦賜死,縱然毀滅也不會斷絕生機。
——那便背水一戰,端看這人神之戰最後結局究竟是棄天帝的消消樂,還是苦境人的拼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