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李舒然,動手。”
一聲呓語在夢裏響起,這也是她當時親耳聽見的一句話。
而夢中的那人一手緊握旗子,像是剛趕來一般,裙角還在風中擺動,人卻是靜靜地站在那,眸底似乎還閃過一絲亮光。
正對上那絲亮光時,李舒然醒了。
睜眼,頭頂處是一面熟悉的帳子,身下正躺在床上。
這是……我的房間?
李舒然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瞬間的一身刺痛,直接疼的讓人清醒過來。
尤其是腹部,好似被人狠狠地踢了好幾腳,還有臂膀上的劍傷,以及額頭包着的纏帶……
李舒然定定地坐在床上,費勁地理了理腦子裏混亂的記憶,方才消化了此時的情況。
好消息,她沒重開,她還活着。
壞消息,她挂彩了。
但她卻是由衷地舒了一口氣,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剛剛醒來的那一刻,本有的一絲恐慌現在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想到這兒,李舒然又回憶起了少年刺來的一把劍。
說不害怕是假的,雖然她已經死過一兩次了,但熟能生巧的心裏安慰并沒有,反而是愈加嚴重的心理陰影時刻籠罩着她,不過這也很正常吧,誰沒事會嘗試那麽多次的死亡啊?
況且當時的場景甚是危機,她已經孤立無援許久,最後還能強撐着一口氣在那大談特談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死亡的陰影重現,那一刻她想起了什麽?
Advertisement
好像是第一周目裏,自己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咽下的最後一口氣,又好像是這一周目遇見的許多人,經歷過的許多事,以及活的最長的一次時間。
然而事實上,最終一刻她真正想到到的,是自己其實早就沒有再來一次的勇氣了。
好在最後,江蘅之救了她。
“精神師啊……”李舒然沙啞的呢喃細語着。
她早該察覺的,在試煉中,江蘅之總是能先與別人察覺到情況,再往前推,和江辰淮發起沖突的那次,對方攻來的拳頭的确是有那麽一瞬停住的,若不然,江明燭也不會那麽順利的就從一旁恰好擋住。
也就是那次,才會讓她在少年刺來的劍風停住時,湧出了熟悉的感覺,才會讓她瞬間知道,這是江蘅之的手筆。
但是,又有一個問題來了。
江蘅之為何會隐藏實力這麽久?為何現在又暴露了?這是原劇情就有的嗎?難道原劇情裏也有個李舒然?
想到這兒,李舒然皺起眉頭,總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她沒有信息差了,這讓她很不安。
此時,屋外幾個聲音漸起。
“李舒然還沒醒來嗎?”
“還未,不過大夫說已經沒有危險,想來就這幾日便可蘇醒了。”
這一大串話是洛蓿的應答聲,只是聲音中透着一絲氣力不足。
轉眼間,兩人便進了屋子,待她倆瞧見屋內床上坐起了一人時,都愣住了。
“你受傷了嗎洛蓿?”
李舒然沙啞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默,“聽你聲音狀态似乎不怎麽好。”
來人正是洛蓿和江書妍。
李舒然先是打量完了洛蓿,這才看向一旁的江三娘。
嗯,似乎也有輕傷,不過這兩人居然是一同而來的,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莫非兩人經過試煉,已經打出了一場革命友誼?
想着間,對面的洛蓿已經兩三步走上來了,手裏還遞過來一杯剛剛倒好的茶水。
“先喝口水吧,瞧你嗓子都成啞了,還關心別人。”洛蓿一屁股坐在床沿,監督對方喝水。
她還真渴了,也不有所顧忌,兩三大口就喝完了。
洛蓿見狀,又給她倒了一杯遞來,“你家婢子呢?來時也不見他們。”
“不知,我才醒來,周圍沒人。”喝完水,李舒然才感覺喉間舒适了些,接着繼續問道,“我躺了多久?”
“大概有五日多了吧。”
不經意間,李舒然瞥見對方衣領口下露出的繃帶,出聲問道,“你果真受傷了?”
“不小心中了一劍,而且你保證猜不到我這是誰傷的。”洛蓿突然神神秘秘的。
李舒然想了片刻後,又轉頭去看江書妍。
洛蓿立馬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急忙道,“看她幹嘛呀,我指的是咱們中途攙扶的那為少年。”接着她又冷哼一聲,“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搞了半天,他居然也是澹氏的人!”
“澹氏?”李舒然問道,“這次禍亂是澹氏一族發起的嗎?”
洛蓿點點頭,默認了她的猜測。
“為何?難不成真是為了報什麽仇?”
洛蓿聞言,兩手一攤,無奈問道,“李舒然,你從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嗎?怎麽總是一種游離在外的樣子?”
李舒然心頭一跳,笑着打過幌子道,“以前到真沒怎麽注意過這些。”
江書妍在一旁适時地開口道,“這等辛聞秘事若是不去主動打聽,的确不怎麽容易聽見。”
哦?看起來還有大瓜?李舒然挑眉。
“說起來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那會兒澹氏是武道盛行以來,崛起的第一個世家大族,但所謂起的快,落的也快,不到一年,他們的風頭便被李家比了過去,那時的李家,風聲鶴起,實力堪比現在的江|家。”
到這兒,江書妍微微一頓,瞧李舒然沒什麽異樣的神色,這才繼續說下去。
“所以澹氏一族頓時像是被落了面子,便處處打擊起了李家,後來兩族矛盾漸深,而澹氏在十五年前的“浮光之征”中,更是設計構陷李氏一族試煉不公,有作弊之嫌,李家很快反擊,揪出了對面安插的奸細,澹氏一族瞬間成為了衆矢之的,被其他大族贻笑大方,從此他們便退隐江湖。”
洛蓿在一旁插口道,“據說這次澹氏依舊是安插的奸細混進試煉者的。哎,去調查的人發現在客棧裏有可疑的痕跡,想來是在前一晚,被頂替的弟子便已遭遇不測,最後還被用了化骨水,屍身消失殆盡。”
李舒然愕然,還是不理解道,“所以就因為以前被其他大族嘲弄過,這才設計報複?”
洛蓿一臉泰然,“對啊,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江書妍似乎明白她所想,無奈一笑道,“澹氏一族風口浪尖,最終落得這麽一個下場,此後絕無出頭之日,所以已經沒什麽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了,奈何他們現在的實力做不出什麽大風大浪,也就只能幹這等陰溝裏的損事兒了。”
李舒然咂舌,她算是明白了,這俨然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今日你的輝煌,明日可能就是你的墳墓,就因為澹氏自己一系列的騷操作之後,讓自己成為金字塔的低端,反抗又反抗不了,可不就只能搞些陰謀了呗。
這時,洛蓿突然神情鄭重起來,支支吾吾的,好似在掂量着是否要告訴她些什麽。
李舒然被盯的有些緊張,便轉頭,一臉好奇地看向江書妍。
江書妍只好解釋道,“澹氏已經沉寂幾十年了,最近突然出了這事兒,有人便會聯想到李家,他們會認為,現在的李家,可能就是未來的澹氏。”
哦對,李家現在不也落寞了嗎,李舒然這才驚覺。
但是吧。
她想了想前不久去往李家借住的那一宿,感覺他們似乎不會走上澹氏這條路。
畢竟……他們真的很佛。
“那這次試煉結果呢,是什麽樣?”
聞言,洛蓿和江書妍兩人對視一眼,好像對方都不知道,這才齊齊地搖了搖頭。
“說起來,我們當時已經不省人事了,也是醒來不久,所以并不清楚。”
李舒然只好嘆氣,“看來我們這次試煉損失挺大啊,大家都挂了彩。”
洛蓿沒聽懂挂彩的意思,想來應該是不好的詞,也撇了撇嘴沒說話,畢竟她雖然只是腹部受了一劍,但傷勢太深了,她到現在都還能偶爾感覺到那處隐隐作痛呢。
李舒然看的出來,今日的洛蓿顯然沒有以往的神采奕奕了,想到這兒,她突然問起,“江蘅之呢?她……應該沒受傷吧。”
三人都明白這話的言外之意,畢竟像現在江蘅之的功力,想輕易傷她,可能有點難。
洛蓿嘴角上揚,眨眨眼道,“江七娘沒事,而且據說現在的她可是大紅人呢。”
這個呀,意料之中。
江書妍畢竟是江|家人,知道的更多,開口補充道,“祖父最近比較看中七娘,還有青玄子,他們打算近日測試一下七娘現在的水平到哪個階段,順利的話可能也會引起葛老的注意。”
李舒然微微颔首,她只知道,此一舉之後,江蘅之的地位便不會再可有可無了。
洛蓿倒是沒想這麽多,只是聽了江書妍之言後,微微瞪大了眼睛,豔羨道,“既然能得到青玄子的肯定,想來實力定不凡吧,真好呀,我還未曾見識過呢。”
說着間,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立馬撲上來,眼神期待地望着李舒然,“你當時在場,快說說,當時是個什麽樣子?聽說江七娘好似救了你一命?”
李舒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含糊其詞道,“記不太清了,據說精神師可以操控別人吧,總之當時是江蘅之攔下了一把刺來的劍,我才得以活命。”
雖然她已經盡力說的客觀随意了,卻一個擡眼,發現對面兩人不知腦補了什麽,眼神莫測地看着她。
“咳,那當時一定很驚險。”江書妍正色道。
“對的,一定是千鈞一發之際,江蘅之登場,救下了劍下的李舒然。”洛蓿同樣也點點頭,肯定地補充道。
李舒然:……
停止你們的想象謝謝。
這時,門外的茯苓端着木盆跨了進來。
“姑娘,醒了?”
詢問的言語中透露着幾絲不可置信和恍惚。
李舒然“嗯”了一聲,溫聲道,“醒了有一會兒了,不必擔心。”
茯苓忙将手裏的木盆擱置好,便上來切脈,順便關切了幾句。
待瞧見她聲色自然,面色不再蒼白後,茯苓才回過神來。
這幾日她和紅葉日日提心吊膽,畢竟她們是親眼瞧見過重傷的李舒然的。
還有李家人氏這次也問詢趕來,大家聽到消息的時候都慌了神,等真正送回來的時候,何氏婦人瞬間腿一軟,實在是姑娘身上已經沒幾處是好的了,連大夫就說姑娘的五髒六腑也差點碎了,像是死魚被拍打在案板上了好幾回一樣,要不是還撐着一口氣,那真的是要聽天由命了。
想到這兒,她便紅了眼圈,想起了李家人臨走前交代她的話,遲疑道,“姑娘,要不咱們現在就走吧。”
李舒然驚訝,倒是沒想到茯苓會這麽說,待看清她的神色和眼眶後,才了然。
茯苓接着解釋道,“姑娘,這次…沒有拿到旗子,可能會被視為淘汰,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先走,起碼能留得一個體面,李家大娘子已經交代過了,他們會……”
她話還未說完,李舒然便打斷了她。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