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命運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她仿佛再次走上了老路。

“我所認識的江七娘可不是這般的一蹶不振。”青玄子親蹙眉頭,凝視着面前雙眼無光的少女。

見她沒應聲,青玄子放下手裏的茶杯,發出砰的一聲清響,面帶嚴肅道,“只是內力盡失罷了,如今你修的是精神力,眼看着馬上就要突破至高階,你在這感懷什麽?我不日就要走了,你最好打起精神來!莫要等我回來時你還這般模樣。”

終于,江蘅之的胳膊不可察覺微微一顫,面上卻仍舊沉默不語,只是雙目愣愣地看向前面正在教練場比試的現場。

一切軌跡都在重合。

青幽秘林,擊鼓奪旗,九霄雲山接力,就連最後的玄鳥之征的人選都一樣。

江蘅之閉眼失笑,此刻的她好似漂在雷雨交加的海面上,且只有一塊浮木讓她依靠,一旦失去,她便會立即被風雨卷去,沒入海底,萬劫不複,誰也救不了她,因為她只剩一個籌碼了……

可是,想要勝利,不能只有這一個籌碼啊。

像是終于認命了,江蘅之緩緩睜開眼,眸低只剩一片沉寂,宛如洶湧前的那刻平靜。

于是一個月後,虞世南的雙生妹妹,虞歸晚失蹤了。

夜晚失分,只有虞府的窗戶還透着微光。

“一群廢物,這麽久了,連個人都找不到!”書房內,虞世南一把抓起硯臺砸向地上跪着的暗衛。

砰——

受到撞擊的硯臺直接掉在地上,沾着血跡,碎成了兩塊。

虞世南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良久,語氣陰森森道,“七日,七日之後再找不到,你們就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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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疲憊地擺擺手,“滾吧!”

一聲令下,窗戶晃悠了幾聲,屋內頓時一空,獨剩他一人端坐在桌前。

虞世南壓住心底的戾氣,擡手揉了揉眉心,這幾日憂心忡忡,再沒睡個好覺,此時困意早已泛濫。

正要起身,突然背後一股涼風襲來,屋內蠟燭瞬間熄滅,緊接着,一把刀柄從後伸出。

“別動!”

一身清淡的聲音飄進耳畔,刀已橫在脖頸前。

虞世南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背後硬是生出一股冷汗,大腦才瞬間清醒。

正要開口詢問,背後之人已經出聲。

“我知道你妹妹在哪,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虞世南眉頭一跳,看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綁架,“你想要什麽?”他強裝鎮定地問道。

“下月初旬,我知道你們的計劃,告訴我,除了你們虞氏,還有哪個氏族參與?”

此話一出,他臉色突變,繃緊臉道,“什麽計劃?我聽不懂你……”

“少廢話,看來你是不想配合了。”來人打斷他的話,脖頸上的刀提了提,冰冷的刀柄透心涼。

“別別別!我說!澹氏!還有澹氏!”

“證據呢?”

虞世南微微一抖,“就,就在我書桌右下角的暗格裏,我可以給你拿,那是我們聯系的密信。”

背後沒有動靜,他就更不敢動了,幾息後,他以為那人有所懷疑,便繼續道,“你若不信的話,可以去江府查查,還有一個叫翠羅的婢子,那是澹氏安插在那裏和我們對接段位線人。”

話音剛落,他突然覺得背後之人的氣息冷冽了幾分,黢黑的屋內陷入無端的寂靜。

眼看他終于快要沉不住氣時,對方終于開口了。

“明日午時三刻,牡丹街三號後宛口,一架吊着翠蘭花的馬車裏,有你要找的人。”

那人說完,又似笑非笑道,“看你這麽配合的份上,我們再進行一個交易吧,我知道你們虞氏想要的是什麽,我可以把它給你,條件是那個最終計劃,你們虞氏不能參與。”

“給我?你怎麽給?”虞世南隐隐約約對背後之人有了大概的猜想。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們實施計劃的那日,你必須撤回你們所有的人,并退至安平縣以外,在那裏,自然有人會把東西交給你們,當然,倘若你們一旦失信,又駕車而回,我的線人便會立即送給李氏府門一封信,你猜猜,信上寫了什麽?”

一聲譏笑後,沒等他回答,就聽那道聲音宛如從地獄爬出的修羅,“當年,李無錫死後留下的那本手冊就該物歸原主,可惜樹大招風,如果世人知道它在你們虞氏手上,焉知今日的江氏慘禍來日不是你們虞世呢?”

“畢竟……那可是李無錫的手冊,人人都想染指,憑什麽只能你們虞氏獨占呢?”聲音低沉,夾雜着濃濃的怨恨。

虞世南心如擂鼓般跳動,冷靜思索幾刻後,只好妥協。

“成交。”

話畢,只覺背後一空,他立馬轉身摸去,那裏卻已經空無一人。

砰!

他一拳狠狠地砸向桌面,獨自陷入了沉思。

翌日一大早,一架馬車便從虞府門口出去,還沒到約定的午時三刻,就見那兒已經停了一架吊着翠蘭花的馬車,車簾一掀,虞歸晚正昏睡在車裏。

竟然這般謹慎!

虞世南暗自咬牙,本打算提前蹲守,看來那人早就安排好一切,就等他上鈎。

“駕車!回府!”被擺了一道,他甚是不滿。

***

江府內院,江蘅之找到了江茗燭,簡明了當地說完,江茗燭滿眼的不可置信。

“七姐……此事應該先告知祖父。”江茗燭雙目間盡是猶豫。

“這是你的打算,與我無關,我只要你提前做好準備,畢竟現在府內上下,像九娘你這般厲害的人可不多,免得屆時打不過就舍棄家人逃了。”

江茗燭臉色一紅,猛地站起身來,“七姐這是何意?我怎會是這樣的人?”

“你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确有人是,我言盡于此,你再好好想想吧。”江蘅之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情。

五日後,玄鳥之征試煉在即,江蘅之愈發焦躁,恨不得現在就立馬逃走,但她不敢輕易行動,上一世的結局已經告訴她,不管自己逃哪,都繞不開這個死亡漩渦,況且,昨日江茗燭已悄聲告訴她,現已有百名從她祖父手下調來的護衛随時待命中,只等一聲令下。

涼夜如水,江蘅之獨自坐在院中,擡頭凝視着濃黑的天空,墨色籠罩四周,密不透風,讓人不辨東西。

這時,一抹亮光出現在視線,漸漸地越來越清晰——

不對!這個方向……

啪!

燃着火油的箭羽直直地射過來,穿透了隔壁的房檐,江蘅之立馬跳起來,轉頭看向射來的方向,這一看,她臉色煞白。

只見夜空中,數不清的火箭如一張密網鋪天蓋地地來,着陸的那一刻,四周亮起了一大片火光,随之而起的是嘈雜人聲。

江蘅之一個閃避,躲開了身側飛來的餘箭,此時的她面色複雜。

時間居然提前了!怎麽可能?

前三次分明都是玄鳥之征後才發生的,怎麽會提前?難道是虞世……?

來不及思索,她閃身往前院跑去。

得先找到江茗燭……

然而等她到了前院,到處已經宛若一片地獄慘不忍睹,地上伏屍邊野,數不清的哀嚎在四周響起。

江茗燭呢?為何見不到她的影子?還有江氏的人……

“閃開!”

突然背後一聲厲喝,她被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待轉過身去,來人已經一劍割斷了黑衣人的喉。

“還杵在這兒幹什麽?你可別指望我救!”江辰淮掃了她一眼,轉身又跑了。

四周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滾滾,嗆得她眼睛發紅,江蘅之躲躲藏藏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地上的服飾還是府內逃避的人,似乎都不見江氏那幾位重要人物。

她越想越心驚,腦中一個念頭忽閃而過。

江蘅之煩躁地擰了把胳膊,突然,一把刀光乍現。

呲啦——

閃避的動作慢了一步,寬大的袖袍已經被割斷一截,她沒有理會,只是揚頭間目光快速鎖敵,接着,一股莫大的神識迸發。

面前的黑衣人瞬間感到頭頂一股強大的壓力驟下,雙腿一抖,便被押趴在地。

江蘅之二話不說,抽起地上的劍便劃去了那人的脖頸。

血跡嘩嘩的流,她卻不甚在意,只是冷着臉提起劍往一個方向沖去。

大火漫天,已經無法用人力阻止了。

此時的小院旁,稍顯淩亂地停着幾架馬車。

“人都起了嗎,齊了立馬出發!”馬車內傳出江老的聲音。

“父親,幾房人都到齊了,我們走吧!”

“那就出發,老李!駕車……”

“且慢!”

突然,一聲清脆的女聲從前方傳來。

為首的幾家馬車掀開簾子探頭來瞧,這一瞧,瞬間都吓白了臉色。

空蕩的街頭間站着一身血跡的少女,她的眼神變得淩厲無比,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漸漸透出一股子掩飾不住的殺機。

“哪裏齊了?二叔伯莫不是眼睛有問題?還是這麽多年了,連自己的親人都記不清了?”本該是平淡無波的聲音,此時卻在幽靜的夜晚間顯得格外陰森。

“你!咳咳咳……”江二伯急得一口氣沒上來,堵在嗓子眼,憋出了幾聲咳嗽。

那少女笑了,“讓二叔伯這般驚訝嗎,沒有在江府給你們拖延時間,倒是讓你們失望了。”

“放肆!”一旁的江老眉頭已擠成川字,他怒目而視,自帶威嚴道,“江七娘,你這般府陰陽怪氣的是給誰看?”

“七姐……”

江蘅之沒有理會,只是漫不經心地握着帕子緩緩擦拭劍身,本就占滿血污的劍柄即刻變得白光透亮,江老瞧她不做聲,心中怒意更甚。

果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老李!駕車走!”

“啊?這?可是……好,好的。”

車輪緩緩轉動,在地面壓出一條條的車轍印,衆人都不敢說話,一聲底喃便輕輕飄進耳畔。

“記着,這是第四次,你們江氏,果真是無情無義。”

抽出的劍尖直直地指向遠處離行的馬車,江蘅之面若冰霜,就連吐出來的字都是冰冷的,“不用走了,我直接送各位一程吧。”

此刻,她徹底舍棄了以往的一切,只身一人,化身成索命的地獄修羅,攔住了面前所有的馬車。

下一刻,巷子裏的平靜被打破,一片哀嚎間已經血流成河。

不知道多久後,只剩一人的她在巷子口靜靜地靠牆而坐,雙目赤紅,精神力也已殆盡,此時随便一人都可以趁機要她命,可惜沒有。

江蘅之仰頭磕目,疲憊不堪地長舒一口氣。

“有人嗎……”

“什麽時辰了?”

“結束了嗎?”

“我成功沒啊?這次算活下來了嗎?”

“給點提示吧,接下來該如何啊?”

“真的好累啊……”

寂靜地巷子裏飄蕩着她一人的回聲,顯得那麽寂寞。

江蘅之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昏死的前一刻,她生出了別再睜眼的想法。

又是這樣,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她再次感受到神識歸位,全身的知覺也随之而來。

屋內,床上的人手指微蜷,下一刻,她的眼皮努力睜開,環顧四周不到一刻,江蘅之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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