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姊
第15章 阿姊
“好。”白袍回頭,撈住白興,目光沉沉盯了他一眼,看的白興不敢張口說些什麽,這才笑了聲,低頭看看白岩,溫溫柔柔的說:“那三弟,為兄們便不打擾你溫習功課了。”
他也不給白岩回答的機會,扯着白興便出門,門被随從“砰”得一聲關上,外間的笑鬧聲也越來越遠。
白岩撐着胳膊,低頭看向書案,雖然很不舒服,嘴角卻很微小的牽了起來。
秦先生……與之前的先生不一樣,他講得很細,語速也慢,即便白岩昏昏沉沉的,也驚喜的聽懂了大半。
這是不是說明,他也是沒有那麽愚蠢的?
如果他聰明一些,是不是父親、還有兄長,他們都會對他親近一點。
所以他一定要背誦下來,還要再明天之前,不能讓桑先生覺得他纨绔無用。
白岩抿了抿唇瓣,他眼睛亮亮的,即便呼吸很沉重,心裏也輕松下來。
他重新坐回座位上,顫着手指握住狼毫,筆尖歪歪扭扭的劃過紙張。
記性不好可以用勤奮來湊,他沒有聽懂的地方寫上幾遍,幾十遍,自然是能記下來的。先記下來,再有問題就可以去問先生。
如果是秦先生的話,應該不會冷眼責罵他的吧?
因着精神太過集中,白岩的呼吸又沉重下來。
他眨眨眼睛,感覺書本上的字跡變得有些模糊,握着筆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住。
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氣息噴在手背上,很熱,燙得白岩激靈了一下。
可是不行,他還沒有記下,他不能暈過去,他不想……再被人嫌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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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忽然傳出一聲沉悶的磕碰聲。
候在門外的興才和小厮均是一怔,興才皺着眉,看向他身側的小厮——這是白袍的狗腿子,專門給他辦事的奴才。
他壓着聲音問道:“管事,小世子他……”
這人自上而下的冷冷的瞥他一眼,冷呵了一聲道:“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聽見,況且世子爺可是親口吩咐了,若世子有需要,自會招呼我等!”
興才一愣,而後拱手行了個禮,又站回原地,只是餘光瞥向書閣內,眉頭一直擰着。
陳管事則蹭了蹭鼻子,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樣。
這個侯府內有底氣說話的到底還是他們大侯夫人的子女。大少爺的意思很明顯,讓他們不要多管閑事。更何況世子已親自開口“吩咐”,他一個奴仆,自是“聽話”就好,一切也怪不得他頭上。
“陳管事,奴才剛想起來,大夫人吩咐要盯着小世子喝藥,現下已到了晚上喝藥的時辰,我去給世子取藥,還勞煩管事稍站一會兒。”
興才忽然開口說道。
陳管事眯着眼的看向他,思索着說道:“你管這麽多作甚,興才,這可不像你啊。”
興才則道:“不是奴才多事,而是大侯夫人親口囑咐,還是當着宣王世子的面……”
他這麽一說,陳管事也回憶起這件事來。
這倒的确是個棘手的事情,畢竟宣王世子那裏至少面子上還得過得去,于是他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去吧,快些個拿來,送進去就出來,耽擱了世子習書,你我都讨不了好!”
興才躬身道:“是。”
他極快的往世子院內走,宋嬷嬷果然已提前熬好了藥,看見他,又沒瞧見他身後有白岩的身影,當下落下臉色就要吵嚷,興才冷冰冰看了她一眼,道:“宋嬷嬷,若是奴才晚去一分,世子就要晚喝一分的藥!”
宋嬷嬷被他講得一愣,而後反應過來,赤急白臉的低聲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鬼主意……”
興才是大侯夫人那邊的人,能為她們世子着想?不耍花招就是不錯。
不過家學書房等讀書人的地方,除了公子們,也只有伴讀、貼身小厮才能去,她們這些老嬷嬷是進不去的。
宋嬷嬷着實沒辦法,更何況今日大姑娘說是回門,想着大侯夫人也不能有空隙作踐她們小世子,于是這才邊罵着,邊把藥碗遞給興才,她道:“若是世子沒喝到藥,那宣王世子可要唯你是問!”
興才沒看她,接了藥碗便走。
宋嬷嬷此人一向胸無城府,說得直白些,便是蠢,與她的主子一樣。
明明是主子,還蠢兮兮的與他一個奴才道謝。
……
興才腿腳快,片刻就遛了大半個侯府,回到風閣。
黑乎乎的一碗藥汁,隔着老遠便聞到那股腥苦味。
陳管事擠着眼睛躲到一邊,心裏嘟囔着也無怪侯爺瞧不上世子,一瞧便是沒福氣的。
興才邁上臺階,敲門道:“世子,您的藥到了。”
內裏十分安靜,半晌也沒動靜。
興才皺起眉,附耳貼窗,而後他扭頭,與陳管事對視着。
陳管事下先沒特別在意,道:“你瞧我做什麽,世子沒叫過我。”
興才眉頭皺得更緊,他扭過身,一只手端着盤子,另一只手豁然推開門扉。
陳管事大驚失色道:“大膽!你這可是頂撞主子!”
“——世子不見了。”
*
“大哥,三弟身體那樣,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太……”
小花園路上,白興邊跟在白袍身後,邊猶豫的開口。
白袍在前搖着扇,聞言停下步伐,慢慢扭頭看他一眼,而後扯了扯嘴角,嘲諷說:“廢物,你如何想的我不知道嗎?今日……不過是給他一點教訓罷了,好戲還在後頭。”
白興面色微變,不過還是低下頭說:“大哥說的是,是小弟無能。”
白袍冷眼睨着他,而後又表情松緩下來,他拍拍白興的肩膀,壓低聲音說:“他不過一屆中庸而已,能與阿清比嗎?更何況小弟現在在皇宮,随時可能得楚帝寵幸,即便是宣王世子給他撐腰,在楚帝身前又算得什麽!”
白興手一頓。
白袍眯着眼,站直身體,用扇子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弟,你對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放心,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白興聞言,有些激動起來,他壓着興奮,抱拳行禮說:“那小弟便先謝謝大哥了。”
白袍哎了一聲:“你我兄弟二人,說這些幹什麽,還是去小酌兩口。”
“大少爺,二少爺!”
白袍扭過頭,看着來人,眉頭微揚:“淡彩?是母妃找我有事嗎。”
被稱作淡彩的小丫鬟微一福身,笑着道:“是大小姐回來了,現下與姑爺均在前廳,夫人叫我來喚三位少爺。”
說着,她又往後一看,疑惑道:“三少爺他……”
白袍聽到是阿姊回來了,倒是有些高興,聽她這麽問,嘴角的弧度又落下去,按住白興又有些緊張的手,不鹹不淡的說:“三弟勤于學,還在溫習課業,我自會向父親解釋,且先走吧。”
淡彩一愣,不過馬上福身道:“是,大少爺。”
都江候府只有一位大小姐,是大侯夫人的女兒。白袍與白興到前廳的時候,裏間正一片熱鬧。
都江候臉上的喜色很明顯,見到他二人,難能慈父模樣的招呼了一聲,而後又皺起眉頭,看向他們二人身後,問道:“你們三弟呢?”
白袍先朝坐在都江候身側的姐夫,此次被楚帝欽點負責春闱的大理寺卿獨子鴻博拱了拱手,對方儒雅的笑了笑,示意無礙,白袍這才站直身體,回答道:“父親,三弟未答上先生問題,現下正用功學習呢,孩兒們勸說也是無用。”
都江候表情微皺,揮了下袖子說道:“他知道溫習也是好的,不過長輩都在,他不來見禮算什麽道理。”
“岳父大人,四弟一心向學本是好事,都是一家人,無礙的。”
鴻博聞言,溫和笑着說道。
“你說得這是什麽話。”
不等都江候回話,一道溫柔清脆的女聲在屏後響起。
穿着細軟錦溪綢狐裘的女子從屏幕後走出來,大夫人也在她身邊,不滿的拉了拉她的手。
白柒自然知道母親的意思,不過她還是扭頭看向都江候,福了福身才說:“父親,三弟身子弱,你是知道的,現下這個時間,耽擱了吃飯,又晚了喝藥,怕是又會病起來,溫書又不急于這一時。”
都江候早便覺得不妥,聞言道:“柒兒說得有理,來人,派人去将世子請來,先用膳。”
奴仆應是去叫人。
大侯夫人面色不太好看的點了點女兒的手,倒是沒有說什麽,而後看向桌上的女婿,笑着說:“你們二人回來的倒是勤,現下姑爺有了要職在身,還是勤于政務才好。”
“岳母大人說的是。”
鴻博起身行禮,不過表情卻有些勉強。
大侯夫人略有疑惑的看着他,又擡目去看女兒。白柒嘴角的笑意也降了下來,她握住母親的手,看向主座的都江候,低聲說道:“夫君擔此大任,倒也未必……是件好事。”
都江候臉色一變,喝道:“亂講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