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吃的喝的,都陸陸續續地被送了上來。
幾名男士叫了啤酒,也叫了白酒。有的不能吃辣,有的無辣不歡。大家推杯換盞地聊着,桌上熱鬧極了。
喬俏一口啤酒一口肉吃得正香,就聽有人說:“小喬不是會喝嗎,給她來點。”
那幾個男的白酒賣不掉,和上次聚餐時一樣打起了小喬的主意。
“唔,我不行。”喬俏直搖頭,嘴裏還有食物,說話吐字不清,連連擺手都沒能推掉這杯白酒。
“放那兒不用管。”她為難時,嚴清越淡淡砸來一句。
喬俏這才注意到他杯子裏的是白開水,竟是連沒有酒精的飲料都滴口不沾。
“沒事兒經理,小喬能喝。”安佳拿杯子比劃,“就這杯子,她上次喝兩個半杯都還生龍活虎的。”
“哦?”他似乎又笑了,不知是自嘲還是打趣她,“是我小瞧了她。”
喬俏耳根慢慢變燙,端杯子小酌。
白酒入喉,其實很辣,可察覺嚴清越望過來的目光,她愣是面不改色地咽下,不知發洩的是堵在胸腔裏的哪口惡氣。
“不辣麽?”女同事問。
沒喝的人比她這個喝了酒的人表情還扭曲。
喬俏胸口惡氣不散:“就這種程度的辣,滴我眼珠子裏都嫌淡。”
嚴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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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同事:“……”
喬俏開始回憶自己上一秒說了什麽,為什麽大家都一副無語的樣子看着自己。她瞥見嚴清越碗中的食物,都是沒撒辣椒粉的。
不吃甜,也不吃辣?
手邊的電話響了,嚴清越看了眼,起身離桌接電話。
對面女同事要去廁所,拿着斜挎包,不小心碰倒嚴清越的紙杯。水潑了一桌,水向喬俏這邊流過來。
喬俏剛和一個人隔空碰杯,見此放下杯子,抽紙擦桌。
“不好意思。”女同事手忙腳亂。
“沒關系。”喬俏知她今天來了例假,見她臉色也不好,“我收拾,你去吧。”
剛和喬俏碰杯的同事,等喬俏擦完桌子才說:“小喬你還沒喝,別吃虧啊。”
酒還能是什麽好東西麽。喬俏敷衍地笑了笑。
“忘不了。”她右手還拿着擦桌子的紙團,便用左手端杯,喝完順手放在自己左邊。
桌上沒有多餘的杯子,被碰倒的杯子掉了地,不能再用了。喬俏轉頭望了眼門口昏暗夜色中講電話的身影,起身離桌,去給他重新拿個杯子來。
結束電話的嚴清越回來,單手刷着郵箱裏的文件。
這家店的口味對他來說有點鹹,說了會兒話,嘴巴幹得不行。
他另只手下意識拿了右手邊的杯子往嘴邊送。
因為一心二用,杯子喝見底了他才喘口氣,意識到不對勁,艱難咽下喉管裏來不及吐掉的最後一口酒,難以置信地看着手裏的杯子。
喬俏一臉懵逼地坐下,不,她壓根都不敢坐下,端着倒了白開水的杯子往他面前送,手抖得跟患了帕金森似的。
嚴清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之前放酒杯、現下已經空了的位置。
“這是你的?”
他出口的嗓音由于刻意壓低,宛若被酒精浸過了的沙啞,呼吸中還有淡淡的酒氣。
喬俏哪敢說是我的,更不敢質問你為什麽喝我的酒。
還喝光了,沒有味覺嗎?
喝第一口就應該停下,現在裝什麽無辜。
喬俏也無辜。
但她腦子清醒。
領導犯錯的時候,你不能拆穿領導,要想法設法給領導找面子。
“你酒量真好。”喬俏谄媚地笑着,從他手中拿走杯子,向男同事那邊讨酒,“經理說這酒不錯,再來點。”
嚴清越:“……”
桌上的人都愣了愣。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喝的酒。負責倒酒的男同事給他杯子滿上,滿完了問旁邊人。
“我剛給經理倒酒了嗎?”
“倒了吧?”
“沒吧?”
都喝了酒,酒量都是弱雞,微醺了都不太确定。
喬俏把酒杯獻寶似的給他。
相比自己喝多了口無遮攔出洋相,還是犧牲領導吧。
領導喝醉了搞不好還能忘。
她飛快看了嚴清越一眼,被他冷若寒霜的面色吓到。喬俏到底沒敢慫恿他繼續喝酒,悄悄把酒杯和水杯調換,再兩只手端着酒杯,乖乖巧巧地對他敬酒道歉。
嚴清越拿起杯子,溫熱的水溫透過杯壁沾染指尖。杯子被她的酒杯輕輕碰了下,他慢慢喝着水,壓下烈酒在唇舌間遺留的灼燒之感,睫光中的她,将杯子裏的酒一口氣喝掉小半。
挪開杯子的時候,她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
“酒量不錯哎。”安佳看見這一幕,湊喬俏耳邊小聲八卦,“他和你有得一拼。”
喬俏欲哭無淚地笑着點頭。
心說他那是水。
我和他換杯子的時候,你是根本沒見着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桌上的話題從公司各部門的八卦,漸漸扯到了續攤上。
“經理,咱們續攤嗎?”各懷鬼胎的幾個男職員你戳我搗地推了一個出頭鳥問。
這種收買人心的飯局,半途而廢無異于掃興。嚴清越在他們說出句“續攤”這個詞時,就看了手機時間。八點多,不算太晚。
“可以,你們決定。”
他兩邊臉頰在燈光下泛着淺淺的紅,耳廓也是。看着微醺,但那雙棕色的眼睛仍然精神奕奕,明亮至極。
同事說:“離這兒不遠吧,我知道個地兒,走十來分鐘就到了,正好散散酒氣。”
嚴清越點頭,準備去買單。視線不經意落在喬俏臉上,發現她正捧腮望着自己,不知多久。
“喝多了?”他側眸問。
喬俏眼神有些迷離,花了幾秒鐘時間确定他在問自己,搖搖頭,撤下捧腮的手。
買完單又去了下洗手間,嚴清越返回大廳,桌上只剩松散了頭發準備重新紮起來的喬俏。
察覺有人近前,喬俏擡頭就看見了他,松開頭發說:“他們先走,叫我等你。”
“嗯。”嚴清越等她。
“能走了嗎?”喬俏問。
“頭發不紮了?”
“唔,不紮了。”她搖頭,苦惱地說,“頭繩借給安佳了。”
嚴清越心知肚明。
恐怕是安佳沒頭繩,連過問都沒有,就把她的頭繩“借”了去吧。
這個姑娘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有點笨,但其實“好欺負”之下全是智慧和圓滑。
喬俏扶着桌沿站起,垂下的發絲掩住面龐,隐約露出藏在黑發間隙中白裏透紅的耳朵。
被外面的暖風吹着,喬俏面龐更熱了幾分,悄悄吐着酒氣。
還是被嚴清越聽見。
他咬住煙的時候側頭看一眼她,眸中帶上點笑。
“就是喝多了吧?”
喬俏不太耐煩:“你剛剛問過,我說了沒有。”
嚴清越饒有興致地點頭:“嗯,這下我相信你了。”
聽進耳中的聲音有點含糊不清,喬俏奇怪地看他,煙還在他的唇間未被點燃。
喬俏說:“等我一下。”
路邊就是報亭,她小跑過去。嚴清越側過身子,目光在她每一步都顯得很穩健的兩只腳上,确定她真的沒喝多。
起碼比他強。
他其實腦子有點恍惚,可能真的有點醉,否則不會如此關注一個女人在做什麽。
喬俏買回來一枚打火機,自己剝了個泡泡糖嚼着。
嚴清越把煙點了。
淡卻辛辣的煙草味沒有讓他的腦子清醒,反而吸了第一口就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半根沒抽到他就把煙丢了。
喬俏追随了一眼地上飛濺的火星子,問:“你抽煙這麽浪費的嗎?”
嚴清越說:“它是什麽好東西?”
喬俏咕哝道:“那你還抽。”
嚴清越偏過臉看她,不受控制地說實話:“我也想嘗嘗身不由已、迫于無奈的滋味。和你們學學人情世故。”
喬俏一愣。
對上她的目光,嚴清越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什麽。他避開視線,望向前方,眉頭幾不可見地壓下去一些。
“啪。”
喬俏吹的泡泡大到一定程度突然爆開。嚴清越循聲看見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又重新把它們卷進口中嚼,掏出兩個泡泡糖:“你要嗎?我這還有。”
嚴清越看她掌心:“什麽味道的?”
喬俏說:“紫色的是葡萄,綠色的是青蘋果。”
嚴清越拿走綠色的,掠過的指尖撓癢喬俏的掌心。喬俏把葡萄口味的放回口袋,攥起的指尖重重壓在掌心的位置一時沒動。
“你會吹嗎?”她一個勁地盯着他瞧。
話音剛落,泡泡糖就從他口中飛了出來。喬俏忍俊不禁,把葡萄味的也給了他。
“你嚼的時間太短了,要把甜味嚼得淡了才可以吹。”
喬俏掏紙巾把地上的泡泡糖包起來,塞進路邊的垃圾桶。轉身時嚴清越也走了過來,将糖紙丢進去。
往前走了一段,嚴清越嚼得差不多了:“然後怎麽做?”
喬俏教他:“先将它揉成一個球,用你的上颚和舌頭。再把它挪到舌尖,抵在牙齒上,把它壓成一個圓餅。”
嚴清越試了一下,壓成圓餅的時候失敗了:“怎麽壓?”
“拿舌頭壓呀。”喬俏拉着他停下來,和他面對面站着,“你看我怎麽做的。”
嚴清越全神貫注在她的唇舌上,她放慢動作,微仰着頭,只為了能讓他看清楚。
馬路上疾馳而過的車燈照亮喬俏的臉,她舌尖靈活得像變戲法一樣緩緩吹出了一個偌大的泡泡。
快遮住她半張臉了。
“唔唔?”喬俏得意地頂着泡泡炫耀:我厲害吧?
“嗯。”他含笑點頭。
“你也試試。”
嚴清越想了想,搖頭。想什麽不得而知。
他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嘴裏的泡泡糖只當口香糖嚼着,眸子裏多了些陌生的情緒,眼仁棕色有點深,幾乎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