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茶水間裏彌漫着純咖啡不加糖奶的香氣。
“聞着可以,喝起來比中藥還勸退。”
喬俏抱着杯子,和他一樣背身靠着流理臺,趕緊喝了一口紅糖水壓壓驚。
午後陽光明媚,兩人工作之餘難得聚在此處。
嚴清越問:“上次的粥還想不想吃?”
“你叫食堂煮的那個?”喬俏見他點頭,自己也點了點頭,“吃不吃都行,不吃也這麽過來了。”
總要讓你知道有男朋友的好處,不然怎麽綁女朋友。
嚴清越自是不會明說:“晚上回家煮。”
喬俏說:“那我給你打下手。”
外間傳來腳步,她立刻拉開與嚴清越的距離,杯子裏的紅糖水差點兒灑了出來。
“經理。”進來的高文亮向他問了個好,便去和喬俏小聲說話,“我幫你把健康樹挪到窗口太陽底下去了。”
喬俏愣了下:“謝謝。”
“它有個地方黑了,我覺得可能活不長久。”
“啊?”
喬俏的桌上養了一盆巴掌大的健康樹,每天都噴水。買的時候商家保證特別好活,都不用每天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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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活不長久。
嚴清越眼睜睜地看着她被高文亮的三言兩句帶出去。
喝掉咖啡,他沖洗幹淨杯子,端杯白開水離開茶水間。
路經工作間,朝窗口那兒紮着堆的兩個人看去。
喬俏搓了搓指腹的墨漬:“這不是壞了,是筆墨。”
高文亮湊近了看:“筆墨怎麽會弄到健康樹上?”
喬俏也想不通:“大概是我早上替換鋼筆芯的時候甩上去的墨吧,沒注意。”
“怪我剛才沒戴眼鏡。”高文亮尴尬說。
“這有什麽。”喬俏笑容明媚,“我還要謝謝你提醒我曬健康樹。”
忙碌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比平常要快。
喬俏活動酸僵的脖子,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回來坐下時,發現經理辦公室沒有人。
高文亮注意到:“有工作要和經理彙報?”
“沒有。”喬俏問,“他什麽時候出去的?”
“有一會兒了。”
-
夜空星星稀疏。廚房亮着燈,兩人在裏面忙碌着。
“十五…十六。沒了,大功告成。”喬俏剝完最後一顆桂圓,每一粒都去了核,“要洗嗎?”
嚴清越稱量中藥:“放在那,我來就好。”
喬俏自顧自接了溫水沖洗,開玩笑說:“你沒有藥師資格證,怎麽敢動中藥的。”
他笑了下:“怕嗎?”
“怕啊。”
嚴清越将稱量好的中藥材掃入碗中,拿指背抵了下她臉蛋:“煮好了我先試毒。”
一時沒了話題,喬俏随口問了句:“下午你去哪裏了?”
“見了盧總。”
“開會啦?”
“嚴格來說不算是。”嚴清越告訴她,“除非緊急情況,否則像Ace這樣的公司,是不會在每周規定會議時間之外另開會議的。”
喬俏點點頭,自覺多識了一項領導圈學問。
“坐在你隔壁的高文亮…”嚴清越思忖開口。
“他怎麽了?”
“交女朋友了嗎?”
“沒有。”
“他告訴你的?”
喬俏不太在意:“這是私事,他怎麽會告訴我。是你任職的那個月,阿May試出來的。”
嚴清越:“試出來?”
喬俏記得那天,好像她們在閑聊,說的是找男朋友的話題。May開玩笑讓她和高文亮湊一對試試看。高文亮直接拒絕了,說沒存百萬絕不談女朋友。
百萬。嚴清越擰上煲蓋,心裏差不多有數了:“等二十分鐘。”
“唔,那我們現在…”做點什麽好呢。
喬俏無聊地搓着手心。
交往後的個人空間似乎不是那麽自由。比如以往這種時候,她會選擇回房,或者撸貓。
但現在為表尊重,她覺得自己不該把男朋友單獨晾在這。
嚴清越倚靠在流理臺上,牽住她的手,就這樣把她輕輕拉近,分開她的手往自己腰兩側放。
喬俏聲若蚊吶:“幹嘛。”
嚴清越按着她的手,不讓她退縮:“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你先從親近我開始。”
喬俏聞到他襯衫上的洗衣液的香味:“為什麽要我先?”
嚴清越:“那我先?”
他語氣快得都沒讓喬俏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直到他低下頭來似乎想要親她。
喬俏偏頭避開:“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過近的呼吸随着他唇齒間的一抹輕笑噴灑過來,頓時将她的臉蛋燒紅大片,不由自主地揪住手底下的襯衫布料。
嚴清越察覺身上襯衫的腰兩側在不斷收緊,退開說:“對不起,是我着急了。”
令她窒息和臉紅心跳的逼仄感沒有了。
喬俏抿唇搖頭,那瞬間腦子似乎是抽的,也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就直接埋頭靠上他。
嚴清越有些意外地看着抵在自己身上遲遲沒有更近一些的腦袋,笑着嘆息說:“像嚴雪。”
喬俏不懂:“怎麽說?”
“她吵架吵不過她爸爸的時候,就會氣得把自己扮成牛…”
後面的話根本無需嚴清越說完,喬俏已然明白了他的比喻,氣得整個人都抱了上去:“滿意了吧?”
“你也滿意吧。”嚴清越摸了摸她的頭。
她咕哝:“我有什麽滿意的。”
頂多手感棒,胸膛硬。不是骨感的硬,是有力量和安全感的那種結實的硬。
嚴清越拿氣音笑:“我的懷裏難道不是三十七攝氏度?”
喬俏:“……”
-
部門會議。
傳達了盧總對新的一年的規劃和理念後,嚴清越并沒有第一時間宣告結束,還正式通知了即将裁員的事情。
嚴清越忠告:“做好自己份內的事,不用杞人憂天,自亂陣腳。”
不少人伸頭朝上次打架的兩個女同事望去。她們手中沒有項目,目前岌岌可危。
嚴清越視線輕輕掃過:“近期我會參與開發部《神II》項目,有事可以在群裏找我。日常工作交到辦公室,回來我會看。特殊情況…”
喬俏見他朝自己望了過來。
他說完下半句:“可以讓小喬來找我。”
多道目光看過來,喬俏神色如常地垂下睫。
但似乎大家也沒有多訝異,畢竟她早已是公認的經理狗腿。
嚴清越回了辦公室,手機是立刻收到她的微信。
喬俏:這麽突然?
昨晚怎麽不說。
外面工作間一片喧鬧,大多是為了裁員的事,小部分讨論他一個測試部經理何故會參與開發部事宜。
這種情況,前所未有。
嚴清越動動手指,回:剛剛開會做的決定。
喬俏:其實他們都以為我是你的狗腿。
嚴清越:?
喬俏咬咬唇:論游刃有餘,不少人都比我做得好。
嚴清越:這是工作。
不摻雜私欲。也沒有因為你是我女朋友,我就對你有額外照顧。選擇你作為我的對接,是我對你工作能力的肯定。
無關情愛。
喬俏摳了摳腦門,打了兩個字回複:明白。
嚴清越:他們說的也對。
喬俏:?
嚴清越:我最初是把你當成“”來培養的。
喬俏:???
你雙引號中間是什麽?
狗腿嗎?
嚴清越:做好份內事,你的前途與我無關,也不要想着從我這兒走捷徑。
喬俏:你想多了吧,我才不會靠你(捏鼻子走開.emoji)
嚴清越微微一笑,順手切進工作郵箱,點開人事部發來的“高文亮”的入職資料。
迄今為止,已在Ace工作六年七個月。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兩口冷掉的白開水,從百葉窗簾的縫隙看外面的女朋友。
-
晚飯後,喬俏下樓丢垃圾。
回來時嚴清越還沒收拾好廚房,她便去客廳玩貓,在跑步機上找到了它。
見色起意和見物心起是一個意思。
吃的有些撐,喬俏研究起了跑步機。
嚴清越放下挽了兩道的襯衫袖子走過來:“先上去,踩在兩邊,兩側扶手穩住自己,防止等下不适應摔倒。現在按Star——”
喬俏按照他教的做,調了數值和坡度,走上了才覺得非常簡單,很容易适應。
她沖嚴清越笑:“謝謝嚴教練。”
嚴清越說:“嚴教練現在也要上去。”
“啊,兩個人也可以?”喬俏往前走了些。
“走可以,跑不行。”
這款跑步機買的時候就看中了它的豪華加長。
售貨員介紹時還說可以帶着寵物一塊兒慢走。
他不養毛孩子,當時不以為意,沒想到如今會有這種用途。
即便兩人一前一後,腳下空間也足夠富裕。
陽臺隔斷的簾子沒拉,喬俏可以在窗玻璃上清楚地看見他們前後慢走的一幕。
她後頸微微熱了起來,找了個話題:“她們今天找我了。”
嚴清越:“誰?”
“就是上次吵架又打起來的那兩個。”
不必問。
嚴清越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們找喬俏,是想請她幫忙說情。
嚴清越問:“你怎麽回複的。”
喬俏:“我當然說我無能為力。狗腿子在領導面前沒有話語權,我就明說。”
嚴清越忍俊不禁道:“沉不住氣。”
喬俏不依:“你說誰。”
“她們。”嚴清越說,“我怎麽敢說你。”
被他呼吸拂過的耳朵有些癢,喬俏撓了兩下,也不見怎麽撓,就紅得滴血一樣。
嚴清越盯着她耳朵看了兩秒,輕滾喉嚨問:“你覺得這次部門裏有誰會被裁掉?”
你一個領導,問員工這事兒合适嗎?
喬俏為難:“這個…”
“沒關系,只在家裏說說。我不會說出去。”
“雖說我們部門在大部分人看來是公司裏最舒服的,但本質上還真的不輕松。”喬俏自我感覺,“而且你說讓我們不用杞人憂天,就等于給我們吃了定心丸。”
“你的意思是,裁不到測試部頭上?”
“這是你給我的訊息。”她修正他的話。
嚴清越問:“裁員的事不會空穴來風,那要裁哪呢?”
喬俏大着膽子分析:“宣發跟不上腳步,再有潛力的項目都有可能明珠蒙塵。美術方面不思進取,審美水平落後,構景還不如我大姨朋友圈自拍,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嚴清越嘴角微彎。
一語中的,确是明珠蒙塵了。
坡度調的不高,但對于不怎麽運動的喬俏來說,走這麽一會兒已經有些累了,小心站到兩側。
“能聊聊工作嗎?”她征求他的同意。
“你說。”
“神II和神I有哪些本質上的不一樣?”
嚴清越沉吟片刻:“我想和你面對面說。”
他還在走着,避免打擾,喬俏懶得下去,就地兒轉了個身,靠着跑步臺休息。
嚴清越看着她,回答:“神II會往西幻的風格發展。”
喬俏皺眉:“面向國外?”
“不看好?”
她搖頭:“也不是。”
西方市場的審美和興趣都和國內大不相同。要說外游攻克國內相對容易是除了游戲本身可玩性之外,也和崇洋媚外脫不了幹系。
反之,國游想要攻占國外市場就艱難多了。
嚴清越問:“有沒有看過《指環王》的電影?”
“聽過。只看過一點片段,沒看過全片。”她說。
“有機會看看。”
他不會無緣無故讓她做無用功,喬俏點了點頭,暗暗将此事放在工作日程之中。
有話聊還好,沒話說的時候,這樣面對面就有點不自在。
喬俏慢半拍察覺到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要不我下去,你自己還可以跑一會兒。”
嚴清越:“我晚上不跑步。”
從她轉過身之後,他的手就搭在兩側扶手上。她想自行下去,都要經過他同意。
他這麽說就是不同意。
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得暖洋洋又黏糊糊的。
喬俏面頰升溫:“你一直看我做什麽?”
“我看自己的女朋友,當然是因為喜歡。”嚴清越大方說,“你也可以看我。”
喬俏不說話。
“不敢?”他揶揄笑問。
知道是激将法,喬俏還是第一時間看他:“什麽不敢,誰不敢了,我想看就看。”
大概是燈光錯覺,他兩邊顴骨似也微紅。
喬俏驚訝,盯着一個勁地猛瞧。
嚴清越左右避不開視線,不禁好笑問:“看什麽?”
喬俏說:“看你眼睛。”
“好看?”
“嗯。”
“哪裏好看?”
“睫毛。又長又密,根根分明。”她故意用上修辭,卻也實話實說。
嚴清越靜靜地望着她,眼裏的神色有些深:“根根分明,很容易數的意思?”
提議不錯,是個消遣。喬俏随口說:“那我數數。”
他大概不想答應這種幼稚又無厘頭的要求,為難地看向別處。喬俏興趣被勾上來,分別抓住他兩邊胳膊央求。
嚴清越像是被鬧得沒辦法:“數快點。”
喬俏胡亂點了個頭,睜大眼睛盯着他睫毛,從眼尾的開始數。
“多少根?”
剛過了十秒,嚴清越就問。
“等等。”被打岔,喬俏心裏的數字一亂,“你別和我說話,我還沒數完。”
他還在走,身子處于運動狀态,喬俏盯得眼睛直泛暈。
“你別動,眼睛也不要眨。”她要求說。
嚴清越嚴肅:“不眨眼,這個要求過分了吧?”
喬俏好言好語地哄:“忍一忍,通常我産生好奇心的時候,弄不明白我會睡不着覺。”
嚴清越挑了半邊眉:“和說廢話一樣?”
——通常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有很多廢話的。
自己說過的話自動飄進腦海,喬俏無地自容,惱羞成怒地連說了兩遍“不數了”。
嚴清越沒讓她下去,伸手關掉跑步機,眨眨眼睛醞釀,便看着她動也不動了。
靜止狀态,相對好數。
喬俏立時湊近,嘴裏無聲念着數字。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嚴清越是不眨眼了,但她自己忍不住,眨一次就不太記得自己數到哪一根。
她心虛地望一眼嚴清越的棕色瞳孔,默默回頭重數。
嚴清越皺眉:“還沒好?”
“我再确認一遍。”喬俏絕口不承認自己數不下來。
一,二,三…十六,十七,她盯得眼睛酸了,眨了一下,下意識抿唇吞咽。
準備繼續的時候,那雙棕色眼睛忽地在眼前放大。
剛抿過的嘴唇被貼上兩片溫熱的薄軟,喬俏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嚴清越就退開了。
“我想和你說件事。”他眉頭有些凝重地鎖着,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喬俏被分散注意力,也不計較剛剛他做了什麽,本能去舔被冒犯過的嘴唇:“什麽…”
唇上又是一軟。
嚴清越親完迅速退開,嗓音啞幾分:“不要在喜歡你的男人面前做這些動作。”
哪些動作?
喬俏一臉懵,無辜地咬了下嘴唇。
不出意外,又得到嚴清越比方才更用力的一個吻。
他緩緩退開後,喬俏習慣安撫自己的唇,見他似乎躍躍欲試地想要靠近,她又止住了唇上的動作。
她停下,嚴清越也不再靠近。
喬俏醍醐灌頂,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就扯,想親就親,哪有那麽多理由。”她氣得發笑。
他也再沒繃住笑了出來,眼睛裏多是得逞之意。
喬俏推搡:“不和你玩了,我要睡覺。”
嚴清越輕聲說別,立即把腦袋傾過去,靠在她肩上:“是我着急了,你可以罰回去。”
喬俏眉頭一皺:“罰你被我親回去?”
“理解能力可以。”嚴清越毫不吝啬對她的誇獎,“我跟你保證,下次不裝大尾巴狼了。”
還有下次?
“跟你說個實話,我是受不了被你這樣看着。”嚴清越老實說,“不信你聽聽我,是不是緊張死了。”
他胸膛裏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心跳,每一聲都震着喬俏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