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原本今天農場會準備專門的農用拖拉機過來接這一批知青同志, 結果正好趕上秋收，勞累了一年，秋收尤為重要。

前兩天阿勒地區已經開始降雪, 按照往年的習慣這裏距離降雪也快了, 這兩天基地氣象站也觀測到過幾天要變天了，所以基地三個農場都在搶收。

可是市區距離農場上百公裏, 讓知青走路來也不現實，正好今天基地家屬院要去市裏趕大集, 農場才決定讓知青順道坐這個大車過來。

家屬院人本來就不少，現如今還要加三十多個知青, 農場的戰士就先同家屬們說明了原因, 家屬們倒是挺理解的。

來這邊的家屬時間少的都四五年了, 都是苦年代過來的, 一切都以糧食為主。

所以聽到戰士們的話都表示沒關系，大家擠一擠就回去了。

陶桂雲在基地本就是婦聯的幹事, 說話還算比較有分量, 雖然有時候說話不是那麽好聽，可為人真是沒話說。

她先站出來說，“咱們大家夥有位置的也擠擠, 讓女知青們挨着咱們坐着, 這一路回去都是山路, 這些學生也趕了好多天的路，大家體諒一下。”

家屬們大多都結婚有孩子了, 現在又有人帶頭倒是沒話說, 趕緊互相擠一擠, 把位置讓出一些來。

王亞麗平時在學校就很會看臉色，這個時候她也算看出來了這些嫂子嬸子們其實人挺好的, 趕緊笑着道謝，“謝謝嫂子，謝謝嬸子。”率先坐了下去。

坐下之後便把包裏攢着的一些從海城帶來的糖果拿出來邀請大家嘗嘗鮮。

這些個嬸子們也不是貪圖東西的人，不過王亞麗這個舉動挺讓人有好感的，當然最後大家看着那不算多的糖果也都笑着擺擺手沒真嘗，只有兩家有孩子的給孩子嘗了鮮。

王亞麗會說話，性格又算外向，沒一會兒就同大家聊開了，剩下的同學見狀也紛紛加入聊天中。

“嬸子，您身上穿的這個褂子真好看，是羊皮的嗎？”王亞麗一直生活在海城，對西北了解不多，都還是來之前才聽別人說這裏是茫茫荒漠，人煙稀少，條件艱苦。

她都做好了準備，結果下車發現并沒有那麽糟糕，市裏的百貨大樓也和海城一樣是五層樓的紅磚房。

街上人來人往，還有許多穿着少數民族衣服的人，那些人五官輪廓都比較深邃，特別的好看的。

大家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的笑，待人又和善，王亞麗一下就喜歡上了這裏。

她家兄妹多，父母也就是廠裏普通職工，一家七八口擠在五十平左右的筒子樓裏。

而這邊地勢寬廣，剛才聽嬸子說農場還專門給他們知青修建了一排新房子，王亞麗心裏就更開心了，對陶桂雲等釋放善意的人就更喜歡了。

“是羊皮的的，這是我同牧場的人換的，咱們這邊冬天冷，這個做成外套穿着抗凍，好看倒是不算，跟你們這些大城市裏買的衣服比不了。”

陶桂雲說着看了一眼這幾個女知青，真是個個穿的好看，不愧是海城那樣的大城市來的，衣服的樣子和料子花色也是最時興的。

誰都喜歡好聽的話，幾個姑娘聽到自己的衣服被嬸子們誇，臉上都多了幾分驕傲，不過卻還是表現得很謙虛，又誇了幾句年輕的嫂子們。

只有張佳豔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誰也不搭理。

時不時冷哼一句，她才不願意搭理這一群窮酸相的人，看看她們都穿的什麽啊？比父親廠裏的工人穿得還土氣，還好意思說好看。

“我們這都是自己做的，就穿個舒服，好看不好看的咱也不知道了，不過咱們院裏還真有好看的。”嫂子們說起漂亮衣服也有些愛攀比的，雖然自己比不過這群知青，可院裏人多呢。

“是不是今天我們看到那個長得漂亮的女孩子。”王亞麗問。

“就是她。”

王亞麗其實早就被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吸引了，可是又找不到機會問，主要是那個姑娘長得好看就算了，身上穿的衣服也過分漂亮，雖然她很不喜歡張佳豔，可以前她在學校也算風雲人物了，長得漂亮家世好，穿的衣服更是數一數二的。

很多樣式她們都還沒見過張佳豔就先穿上了，然後沒幾天學校和外面大街上都開始流行起來。

可是今天她看到方知意之後才發現張佳豔的長相和衣服也不過如此，在那個姑娘跟前別說她們這些人，就張佳豔都跟個小土妞似的。

她倒是無所謂反正也比不過，可看到張佳豔都被碾壓，心情一下就舒暢了。

“那個姑娘真的好漂亮，衣服也好看。”王亞麗好奇的問，“那種樣式我都沒見過，是在這裏的百貨大樓買的嗎？”

聽到王亞麗這麽問，另外幾個姑娘也望着陶桂雲，眼裏都是好奇，都是年輕姑娘，又才從學校出來，聽到漂亮的衣服就有些走不動道。

“不是買的，百貨大樓都沒那麽好看的衣服，是咱們這裏一個老裁縫做的。”

大家一聽是老裁縫做的，眼神都開始冒光，只是正要問在哪裏的時候就聽陶桂雲又開口了，“不過是漾漾自己拿圖樣去做的。”

陶桂雲說起方知意臉上都帶着些驕傲，那個小姑娘厲害得很呢，好像啥都會一樣。

王亞麗聽到方知意的名字心裏默念了一遍，原來叫漾漾啊，名字也好聽呢。

“她真厲害，那麽厲害還挺有禮貌，哪裏像有的人啊，沒本事脾氣還大。”王亞麗這話就有很明顯的指向性了。

張佳豔本就不高興，一聽王亞麗這話又要炸，“王亞麗你說誰呢？”

“誰接話就說誰。”

“你……”

江光偉趁着張佳豔要發瘋前趕緊把人攔住，“佳豔，這是在車上，你別影響一車的人。”

張佳豔聽到這話委屈的很，可現在自己孤立無援再生氣連個幫忙說話的都沒有，只能死死的瞪着幾人，“全是一群土包子，誰愛搭理你們。”

車上的家屬們原本是不想參與這種同學之間的争鬥的，畢竟都是萍水相逢，能讓位置就不錯了，能聊天也是覺得幾個女孩子還算有禮貌，結果現在好心還被罵，有兩個頓時壓不住脾氣了。

這時候江光偉趕緊拿出好同學的态度，替張佳豔朝她們道歉，“嬸子們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同學她脾氣不太好，她就是嘴巴不饒人，還請你們別計較。”

陶桂雲說實話也有些生氣的，平白無故被一起罵土包子誰開心？

可是現在這個男同志幫着道歉了，看樣子兩人關系也不差，她們始終年齡大了許多，要是跟一群學生計較倒是顯得自己小氣，她扯了扯嘴角幹笑道，“沒事。”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心裏還是有打算，回去之後就少搭理這群人。

江光偉借着王亞麗的話繼續問了一句，“嬸子，我看那個姑娘年紀不大，還在讀書嗎？。”

陶桂雲聽到江光偉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江光偉趕緊繼續道，“我叫江光偉，是海城第一高中畢業的，成績還不錯，在高中一直擔任班長，要是你們的孩子有需要我可以抽空幫忙補課的。”

他早聽過這邊地處邊陲，教育資源缺乏，要想和家屬院的人打好關系他能做的就只有自己還算引以為傲的成績。

雖然現在不能考大學了，可高中還是需要考的，家屬院的人也算有點見識，他不信她們不在意孩子的成績。

他這麽說的時候旁邊還真有兩個嫂子有些動心，那可是海城高中啊，自家那個皮小子明年就該考高中了，但是成績一塌糊塗，要是t高中都考不上還不知道該咋辦，基地招兵又嚴格，也不一定能過。

不過見陶嬸子沒說話倒是沒随意接話，主要也害怕耽誤知知青的勞作，畢竟他們是來建設邊疆的。

陶桂雲聞言只是淡淡一笑，“謝謝江知青了。”也不說同意還是不同意。

車上話題也趁機冷了下來，主要開始繞山路，好些人都有些不舒服，都不想說話了。

江光偉也不敢太激進，害怕惹來懷疑。

就算這樣陶桂雲也沒放心他，她好歹也是婦聯幹事，這些年幹的都是和人打交到的活兒，說實話有些人什麽德行她一眼就能看穿，只是對于這個江光偉有些看不明白。

不過想到他還特意提了一下漾漾，心裏多少有點猜測了，雖然老話說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她看這個江光偉可不像個君子。

剛才他和那個姓張的女知青一看關系就不一般，結果轉頭還盯上了漾漾，“呸”，什麽玩意兒啊，對于這種心術不正的人，陶桂雲是一點都不待見的，所以并不接話，更不說話，免得透露了漾漾更多的信息。

————

裴辭開車要比基地的大車快一些，回到基地的時候方知禮訓練也結束了，正好看到小妹和裴辭回來，趕緊上前幫着拿東西，“小妹，今天逛得開心嗎？”

方知意看到二哥，也忍不住同二哥分享了起來，“開心，二哥我買了好多東西，我還買了毛線，到時候給你和大哥織圍巾。”說着就要把自己買的毛線給二哥看。

“那多傷眼睛啊。”方知禮一邊擔心小妹勞累，一邊又開心的要命，圍巾耶，他除了小時候母親給自己織過，還沒人給自己織過。

往年隊裏有人的妹妹給他寄了一副手套那人都吹了好牛的牛逼，要是等小妹給自己織好，他肯定帶着就不摘。

“二哥，這又不費事的。”方知意笑着說。

“不費事我也心疼漾漾，就織一條圍巾就行了，別的就被忙活了，咱們冬天基地也發衣服的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二哥你好啰嗦。”

方知意發現現在二哥逐漸像老太太似的，成天就愛念叨人了。

方知禮聽到小妹的嬌嗔伸手揉了揉她得發頂，“小白眼兒狼，二哥這是為了誰？到時候把眼睛熬壞了變成個醜姑娘，是不是想變成醜姑娘？”

以前在南大的時候有個老師的愛人就是熬夜織毛衣做衣服，後來把眼睛熬壞了，水靈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一層白霧似的，看起來人都變樣了。

方知意趕緊搖頭，“不要。”

“那還說二哥啰嗦嗎？”

“不說了，我二哥最好了。”方知意趕緊讨巧的圈住二哥的胳膊左右晃着撒嬌道。

裴辭把買的東西全部給了方知禮提上，估算着基地的大車該回來了，又催着方知禮，“太陽這麽大，趕緊先帶漾漾回家。”

方知禮看這人平時都跟在自己周圍緊緊的，今天竟然完全不像要跟着回去的樣子頓時有些好奇，“你不回去？要幹啥去？”

“沒看到陶嬸子的東西還在車上嗎我不得把東西交到人手上？”

方知禮“哦”了一聲，原來是錯怪這小子了，還以為他背着自己是想幹什麽呢。

最近馬上又要有投擲試驗了，去年方知禮沒搶過裴辭，今年可不想又做手下敗将。

聽說今年可是剛研制出的導彈，這代表着空中戰鬥再添猛将，這種激動人心的時刻方知禮想由自己開啓，所以害怕這人背着自己偷偷加訓。

“趕緊帶着漾漾回家。”裴辭已經聽到大車發動機的聲音，他倒不是怕一只見不得光的臭蟲，而是讨厭小姑娘像是物件似的被人盯着。

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可不是随便什麽東西都能肖想的。

“知道了。”方知禮也不想妹妹頂着太陽曬太久，見小妹戴上帽子，不用裴辭催就帶着妹妹先走了。

等他們兄妹前腳才剛走，大車果然就停在了基地門口。

部隊不是什麽人都能随意進出的，今天車上有知青所以大車只能停在門口，所有人都要下車。

裴辭站在基地大門內，看着知青一個個跳下大車，許多人都對基地挺好奇的，不過也就只是多看了一眼，然後站在一旁等着安排。

唯獨江光偉站在人群最後面，肆意的打量着基地，只要是進出基地的人他都看了又看。

裴辭暫時沒理江光偉，打算先把東西交給陶嬸子再說。

陶桂雲也沒多等，下車後心裏裝着事兒就直奔基地來了，當看到裴辭在等她的時候又加快了腳步。

“裴中隊，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裴辭知道陶嬸子對漾漾好，對她态度自然也十分，笑着道。“嬸子不用客氣，我們也才剛到。”

說着打開車門打算幫忙把東西拿出來。

陶桂雲左右看了一眼，又把裴辭拉到車的另一面，正好卡在一個沒人的位置。

她在路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對，漾漾那丫頭雖然聰明，幹啥都學得快，可始終是個小姑娘，身邊呢又沒母親更沒姐姐，就幾個哥哥。

雖然一個個都對漾漾好，可大男人些都粗糙，心思更是不細膩，十六七的姑娘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很多時候腦子容易發懵，身邊若是沒有個女性長輩真是容易出岔子。

她在車上觀察了那個江光偉好一會兒，若是不是有點人生閱歷的還真不好辨別這個人。

看那個姓張的知青就知道，連旁的知青對江光偉評價也不錯的。

這更讓陶桂雲擔心了，她與方家大哥并不熟，方中隊又是個孩子性，眼下倒是裴辭還算靠得住，況且他平時待漾漾也跟親妹妹似的。

“裴中隊，我同你說件事。”

“嬸子，什麽事？”

“今天車上有個男知青叫江光偉……”陶桂雲一點沒隐瞞把自己看到的和江光偉同自己說的那些話都給裴辭說了。

裴辭沒想到這個臭蟲主意已經打得這麽明顯了，聽完陶嬸子的話，眉頭都皺到了一起。

“嬸子，我知道了，謝謝你這麽關心漾漾，這事兒我來處理，還有這事還請你不要同別人提，漾漾那裏更不要說。”現在小姑娘和家屬院很多人關系都好，和陶嬸子就更好，正好陶嬸子家有個幾歲的小孫女，漾漾平時就愛跑她們家去玩。

裴辭不想這些惡心的事情去打擾小姑娘了。

“你放心，嬸子肯定不會說的。”她能偷偷找裴辭心裏就是有一杆稱的，這随意說不是壞漾漾的名聲嗎？

原本她是想提點一下漾漾，免得她年紀小被哄騙了。

現在聽到裴辭這樣提醒，猜測裴辭肯定會解決好，倒也不必讓小姑娘再多擔心了。

在她心裏方知意就是個單純的要命的小姑娘，性子又軟和，怕聽到這種事還真害怕呢。

“謝謝嬸子。”

“跟嬸子客氣啥。”陶桂雲笑着說，“咱們都在基地自當團結一心，哪還能讓外人欺負了去，更何況嬸子是真心喜歡漾漾的，可見不得一些品行不端的打她得主意，咱漾漾就算要找對象那也要品行樣貌都不差的，至少也得裴中隊這樣才行。”不然別的可配不上。

自從方知意常去家裏玩，家裏那個小丫頭都愛學習了，又愛幹淨了，成天說着要和漾漾姐一樣，陶桂雲別提有多開心了。

自然更把方知意當自己孩子似的。

說完她看到裴辭沒說話，忙想起自己可能說錯話了，裴中隊一看就漾漾就是當親妹妹，忙幹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啊，裴中隊我這是一時嘴快了。”

裴辭道，“沒事，我知道陶嬸子是為了漾漾好。”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裴辭見農場的人帶着知青往農場那邊走才把陶嬸子的東西給她，然後把車還了，大步朝農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