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雙更合一)

第二十三章(雙更合一)

南筱開的民宿占地占得早, 後來政商聯合開發景區,把十裏畫廊的旅游資源整合了一下,增設了許多游玩項目,各平臺全力推廣, 主打“推窗即見山野”, 将民宿的所在地變成了寸土寸金的地段。

周邊的碼頭、馬場、熱氣球基地、露營營地、小火車、飛拉達、溯溪都很受歡迎。

這些豐富的業态讓每間的房價翻了倍。

民宿周邊的風景很能打, 面前就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水稻田,水稻田後是連綿起伏的群山。

放眼望去,像是一幅大自然寫意的油畫,郁郁蔥蔥、層層疊疊的綠意, 很有綠野仙蹤的夢幻詩意。

不管心情多糟糕的人到了這裏, 都會被眼前壯麗的風景治愈。

民宿的外觀和內部都是請法國的著名設計師設計的。

這名設計師的上一個作品是重慶的一家懸崖酒店, 榮獲了多項國際權威獎項。南筱的民宿是他的早期作品,雖然不如新作成熟,但也十分具有靈氣。

建築本身的設計就有審美價值, 再加上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

去年她又投了一筆資金, 将民宿內的設施設備全部換成了智控的,毫無懸念地持續霸榜, 網紅民宿,當之無愧。

南筱當年把民宿交給父母打理的時候,配套只有一個泳池,然後每年她父母都會請人添磚加瓦, 天空之鏡、兒童樂園、餐吧通通安排上, 甚至還聘用了專業的攝影師為住店游客提供免費的旅拍服務。

程非渝到民宿的時候直接來了一句:“怪不得岳父岳母會有成就感。”

的确是不輸國外的豪宅, 自內而外散發着鈔能力帶來的高調奢華。

南筱日常忙得分/身乏術,已經連續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 也很久沒見到自家民宿了,現在看到,只覺得煥然一新。

舊貌換新顏,變得連她自己這個老板都不認識了。

現在不算旅游旺季,但也絲毫沒有轉淡的跡象。

秋冬天正值水稻的最佳觀賞期,還有特色梯田這個大IP扛大旗,游客只會多不會少。

眼下正是業務繁忙的時候,南筱讓店員把他們的行李都放到房間後,打算帶着程非渝和南漓岸到外面吃。

母親黎丹叫住他們:“飯都做好了,你們上哪兒去?專程給你們炖的雞還有排骨,沒吃飽晚上還可以和客人們一起在天臺露天燒烤。”

南漓岸一聽馬上走不動道了,全然忘記了自己路上許諾給程非渝的大餐,雙眼直冒金光:“哇!姐!我們就在這吃吧!我好想念土雞土豬的味道,外面的肉都沒家裏的香!”

他的贊美聽起來像是引用俗語說的客套話,可南筱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想要嘗到最鮮美的食材,就要親自去到原材料的産地。

雞是當地村民散養的,豬也是當地農戶現宰的。

熬一鍋湯,香氣能飄到十裏外。

中午的飛機餐在程非渝眼裏就不是給人吃的,他一口都沒吃,相當于在家用過早餐後一直餓到現在。

他這樣經常高強度鍛煉的人食量又大,早已饑不可耐,二話沒說跟随着南漓岸的腳步進了後廚。

民宿的餐廳是熱帶雨林風的,中式、西式、泰式的都有。

住在店裏的客人很多都是二十五歲到三十歲的年輕女性,出來度假就沒想過特種兵式的旅行,只想在民宿裏生根發芽,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早中晚三餐都是在民宿裏解決的。

還有一些,已經化身鹹魚在房間裏趟了一天了,三餐都是讓機器人送到房間裏的。

餐廳全是客人,完全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

他們不方便和客人擠在一起,只好委屈自己在後廚吃頓便飯了。

民宿的廚房很大,切配區、冷凍庫、竈臺、洗碗池應有盡有,物品多,但井然有序。

廚師們忙得熱火朝天,廚房裏的溫度比外面至少高十度,這麽冷的天,連空調都不用開。

為了不打擾廚師工作,三個人自給自足,打算吃完就撤。

南漓岸一看就沒少來民宿蹭飯,對廚房的構造比南筱還熟,輕車熟路地從消毒櫃裏拿出三副餐具,用不鏽鋼缽接了大半缽開水把餐具都燙了一下,權當是心理安慰,然後把餐具分發到他姐姐姐夫手中,俨然是主人的姿态。

給他們準備的雞和排骨分別裝在了兩口砂鍋裏,端出來放在了他們面前的桌上。

南漓岸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嗅着撲面而來的香氣,急吼吼地說:“哥,姐,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啊。”

南筱見狀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面無表情地說:“要客氣的,先給你姐夫舀碗雞湯。”

南漓岸低低“哦”了一聲,老實照做。

程非渝嫌折壽,連忙伸手接:“不用,我自己來。”

話音剛落他就被南筱睨了一眼。

南筱沒說話,眼神堅定可怖。

程非渝拗不過她,讪讪收回手,默默等着南漓岸給他盛了一滿碗雞湯,只敢在碗落到桌上後說聲“謝謝”。

等兩個人都盛完了,南筱才盛自己的。

舀湯的過程中,她發現了兩節雞腿,便給兩個人一人舀了一個。

結果兩個男人都不動聲色地用筷子夾回了她碗裏。

南漓岸怯生生地看着她說:“姐,你吃。”

程非渝也效仿着他說:“老婆,你吃。”

南筱:“……”

她是拿刀架他們脖t子上了嗎?

南漓岸叫她“姐”也就算了,程非渝湊什麽熱鬧?

他平時一直對她直呼其名,這會兒叫“老婆”,還是當着其他人的面叫“老婆”,她總覺得有點怪異和肉麻。

讓來讓去沒什麽意義,鍋裏多的是香噴噴的嫩肉。

南筱發了話:“自己吃自己的吧。”

兩個男人頓時像饕餮一樣狼吞虎咽,似餓死鬼托生。

大概是土生土長的農家菜确實可口。

南筱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慢點吃……別噎着……”

兩個男人這才放慢幹飯的頻率,開始斯文優雅地進食。

三下五除二将兩個砂鍋裏脂香四溢的肉湯一掃而光,南漓岸拍了拍肚皮說“吃飽了”,然後跟夫妻倆打了聲招呼:“姐,哥,我先回房休息了。”

南筱仰頭詫異地看着他問:“你吃這麽多不出去消消食?”

出門就是田園風光漫步道,去年被電驢壓得坑坑窪窪後,年初政府又花錢修了一條嶄新平整的木棧道。

住店的客人都會去拍照打卡,不帶任何拍攝道具,光是置身于水稻田邊都很出片。

飯後散步的游客也不少。

有這麽好的資源在身邊,不用就是在浪費。

南漓岸這個愣頭青也不是不聰明。

他和他們夫妻倆呆在一起這麽長時間,沒見這夫妻倆說過一句話,可他們交彙的眼神、言談舉止間的默契,都讓他感覺到了強插一腳的不自在。

他識趣地沒當電燈泡,一點兒也不含蓄委婉地說:“我就不打擾你們在月亮底下打啵了。外面,夠野。”

說完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嬉皮笑臉地跑走了。

南筱嗔怪道:“他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她這句話是沖着程非渝說的,說完自然要去看他,誰知她剛一對上程非渝的眼睛,就看到了他眼底化不開的情緒。

他竟然開口贊同南漓岸的說法:“他說的沒錯啊。”

南筱怔了怔,聞言回想了一下南漓岸剛才說了什麽,騰地紅了臉。

她窘迫地看向廚房裏的廚師。

鍋鏟觸鍋叮當響,鍋裏摻了油的熱菜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竈臺上的火苗蹿了半米高。

廚師正在賣力地晃鍋颠勺,似乎聽不見他們這邊交談的內容。

南筱松了口氣,旋即起身往外走。

她不想理程非渝了。

程非渝也不知道哪兒惹到她了,老實巴交地跟在她身後,倒像真不懂風月韻事似的。

程非渝本該先去拜見岳父岳母的,結果他岳父岳母都在跑上跑下為客人服務。

老人閑不下來,給人鞍前馬後還覺得是種樂趣,見他們穿着都這麽尊貴體面,也不讓他們幫忙,把他們轟出去遛彎了。

山水勝地,也是風水寶地。

空氣清新自然,深吸一口,會有一種增壽十年的錯覺。

北京經濟發達,哪兒都沒話說,就是自然環境能被風景名勝區吊打。

南筱在北京呆了幾年,一口新鮮的空氣都沒聞到,吸進肺裏的全是汽車尾氣。

今天是陰天,黛色的雲霧籠罩在重山上方。

難得一見的喀斯特地貌,讓人在平地上就能看到重巒疊嶂的景象。

山色空蒙,美得讓人一眼沉醉。

出來游玩的游客,有的是一個人出來散心的,有的是全家總動員,有的是呼朋引伴的。

也不乏小情侶,還有南筱和程非渝這樣的新婚夫妻。

面對無邊曠野時,會讓人産生一股吶喊的沖動。

不同年齡段的人表現不同。

年輕人騎着小電爐或者挎鬥車呼嘯而過,唱着奔放的流行歌,“嗚呼呀嘿”地怪叫;中老年人有的“咿咿呀呀”唱着戲,有的中氣十足地吼出山歌調子。

游客的存在讓原本沉寂的山村熱鬧起來。

南筱不經意看到幾次程非渝想牽她的手卻臨時放棄了。

扭扭捏捏,小心翼翼,跟從前的兇神惡煞判斷兩人。

惹得她會心一笑,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程非渝頓時受寵若驚地看了她一眼。

人與人真的要朝夕相處一段時間才能看清對方內裏的本質屬性。

第一印象重要,卻未必是真實的。

不溝通根本不知道産生過誤會,還以為這個人本身就是這樣的壞脾氣。

矛盾越來越大,相處也越來越難。

南筱真的很慶幸晚宴那天和程非渝重返漢斌疊院,把一切誤會都解釋清楚了,不然她很可能就錯過走近程非渝的機會了。

一開始,她的确是只希望和他相安無事就好,實在不合适,離婚也無所謂。

從他母親那裏聽說了他的遭遇後,她也只是對他生出了同情憐憫之心,有了想為他出頭的欲望。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程非渝的。

她只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歡程非渝了。

她喜歡他的知足常樂,喜歡他的赤膽忠心,喜歡他的不算計與不設防。

從簡單純粹的喜歡,變成愛情意義上熾烈的喜歡。

南筱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善言辭,她只是看着夜色下逐漸朦胧的山體,對程非渝說:“好想就這樣在這裏和你過一輩子。”

程非渝握着她的手一緊。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對他告白,可他覺得“和你”不是重點,她可能只是太累了,表達一下對城市生活的厭倦和對歸隐山林的向往。

她說的內容就不像是能實現的,透露出的意思仿佛也是想卻不能。

他知道,她野心很大,不會抛棄功名利祿,和他在這種本地居民消費成本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方共度餘生的。

程非渝沉默了許久,忽然打破理想主義,問了一個特別現實的問題:“你能在這邊呆幾天?”

他以前是很煩南筱跟他談公事的,也曾明确表示過別跟他一聊就聊那些亟待解決的煩心事。

可是如今他改變了,他願意犧牲自己的感情為南筱的事業讓步。

他在認認真真地問她,這樣才剛體驗到就令人眷戀的美好生活,究竟能擁有幾天。

像是找到了一部非常喜歡的影視劇,在令人亢奮不已的節骨眼上,忍不住要看一眼進度條。

南筱訝異地看向他,對上他炙熱的目光,看着他眼波流轉,殷切地渴望得到答案。

她一時間竟分不清他是打心眼裏喜歡她家鄉這個地方,還是對她說的共度餘生充滿了期待。

他們靜靜站在木棧道上,耳畔傳來童聲的歡笑,周圍熙熙攘攘,人潮從他們的身前身後穿過。

南筱定定望着他,沒有避讓經過的行人,直到一個體型稍胖的男人側身擠過去,逼迫她向前傾倒,驀然栽進了程非渝的懷中。

這是他們這幾天來的第一個擁抱。

她纖瘦的軀體很單薄,往前一撲就被他收進了大衣裏,程非渝平靜地擁着她,沒有說話。

成年人的愛情是含蓄的,因為有不容忽視的成本和代價,不能像青春年少那樣為所欲為,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只能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一瞬間,南筱在後悔認識他認識的太晚。

要是時間線再往前推五年,只要五年,她絕對不計後果、不顧一切地跟他走。

不論天涯還是海角,哪怕他一無所有,她也敢跟他私奔。

可是現在不行,她的事業已經非常成熟,連她手裏的集團她都不敢大刀闊斧地搞改革了。

現在的形勢是,全國的經濟都在下行,風口已經收緊,市場行情肉眼可見地變得越來越卷,稍有差池就會被競争對手幹掉,淹沒在時代的洪流裏,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她掌握着千萬人的飯碗,承受不起破産帶來的災難。

兒女情長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是巨大的累贅。

談情說愛是有限度的,她做不到每天都仔細品味細膩的情感、體會另一半的或冷或暖。

事業是張,程非渝是馳。

她需要維護兩者的平衡。

強烈的情緒在她眼中逐漸散去。

最終,她冷靜地對程非渝說:“我也說不準,看情況吧。南漓岸想看巨龍夜游,起碼等這個活動過了我們再返程。”

程非渝能說什麽呢?

他的實力和地位讓他失去了一部分發言權,大部分事情都由不得他做主。

他的個人意願要為大局讓步。

他十分明白。

雖然陪南筱回娘家是他提議的,但他們之所以能來,是因為南筱采納了他的提議。

他們能在這呆幾天不是取決于他是否有t空閑,而是根據南筱的日程計劃來決定。

程非渝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在一個人面前這麽卑微過。

幾乎是每一件事,他都必須獲得南筱的同意。

程非渝隐忍不發,過了半晌才艱難地說了句“好”。

南筱見他悶悶不樂,柔聲逗他:“你看你背後的那朵雲,看起來像是心形的。”

她沒騙他,天上的那朵雲的确很像“愛心”,只不過他用後腦勺對着那片空域,眼睛無法看到。

年輕的小情侶都很迷信這樣的祥瑞之兆,覺得見到了,他們的愛情就能得到上天的祝福,天長地久。

一個女大學生路過時偶然聽到了南筱的話,忙不疊斜仰着頭望天,随即激動地拉住身邊的男友:“親愛的,天上有愛心,我們在這合照吧!”

她的男友看起來很寵她,沒有異議,立刻配合着她擺pose凹造型,拍了得有十來張。

而程非渝一動不動,保持靜立,沒有回頭。

等到身邊的情侶走了,他才冷不丁說:“你讓我親一下。”

“什麽?”他說得又快又含糊,南筱真沒聽清。

程非渝今天是志在必得,并沒有因為她的追問而感到心虛忐忑,一本正經地拖長音調重新說了一遍:“你讓我親一下——”

尾調拉長後,聽起來格外像撒嬌。

男人會撒嬌,女人魂會飄。

南筱完全抵抗不住程非渝的央求,當真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夜色昏昧,風起雲湧,雲海在他們頭頂上方游曳。

程非渝整個人都僵住了,在茫茫原野中化作了一座石雕。

南筱的身體被他籠在大衣裏,面部也被他高大的身材罩住,剛才親他的那下又快又準,不僅路人沒看出他們是在親吻,連程非渝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程非渝提完要求後便意識到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他都沒抱多大期望。

結果南筱真的應了他的請求,蜻蜓點水般親了他一口。

程非渝只覺得他的腦子轟然炸了,滿腦子都回蕩着“她親我了”、“她真的親我了”、“她真的主動親我了”,像山谷裏的回聲一樣延綿不絕。

太上頭了。

程非渝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這次他沒再征求南筱的意見,狠狠沖動了一回。

他摁住南筱的後腦勺,重重親下去,像兇禽,似猛受,碾壓和齧咬着南筱的唇,攫取她口腔內的所有氧氣。

他想和她一起窒息。

風輕輕地吹,帶着燕子的呢喃。

此刻不是萬籁俱寂的深夜,花鳥蟲魚都有聲音。

大自然制造的天籁喚醒了他的神思,讓他想起了這是在公路旁的棧道上。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天地萬物都是見證。

他倏然心裏一虛,松口,擡頭,看見了南筱淚盈盈的眼睛和嫣紅的唇。

他渾身的血液像是被關在一個密閉的容器裏劇烈沸騰。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步散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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