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沒等到回北京程非渝就“啪”地往南漓岸面前丢了一本桂林陽朔旅行手冊。

南漓岸呆頭呆腦地問:“哥, 這是要做什麽?想玩你找我啊,我是陽朔百事通,給你當導游不在話下,你不用找旅行社, 他們坑人宰客。”

程非渝本來也不是什麽成熟的人, 但在南漓岸面前顯得頗深沉。

他看了南漓岸一眼, 翻開面前的旅行手冊,裏面有幾頁被他折了角,很輕易就能翻到那幾頁。

南漓岸低頭一看,飛拉達、溯溪、探洞、熱氣球、滑翔傘, 都是高危險系數的戶外探險項目。

是極限運動, 又沒有那麽極限, 安全措施符合國家标準,有保障。

南漓岸頭皮發麻,顫顫巍巍地說:“哥, 我膽子小……”

他的潛臺詞是他的小心髒經不起這麽可怕的項目吓。

就算他在山裏長大,也不是上山采藥的藥童, 畢竟桂林的地形是喀斯特地貌,山一座連着一座, 座座陡峭,沒有下腳攀爬的地方。

到底是誰造謠的山裏娃都很能爬,這不跟造謠中國人都會功夫一樣離譜嗎?

他的童年是在幫家裏人幹農活中長大的,掌握的也只有種地技巧。

這些後來被開發商引入的項目, 他嘗試不了一點。

可程非渝壓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沒事, 鍛煉鍛煉就有了。”

南漓岸叽哇亂叫:“哥, 減肥可以,但能用正常的方式嗎?我還想多活兩年。”

程非渝平時最讨厭別人跟他糾纏了, 在他的小圈子裏,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沒人敢反駁的存在。

南漓岸驚恐的慫樣一直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的太陽穴不停抽動,恨不得把南漓岸直接拎走。

理智告訴他,這是南筱的表弟,他要愛屋及烏,好言相勸,結果南漓岸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抱上了南筱的大腿。

“姐,我不能離開你,我哥他想要我的命!”

南筱來晚了不知道前情,只聽見南漓岸大呼小叫。

她當然知道程非渝并沒有把南漓岸怎麽樣,但南漓岸這老實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沒有那麽強,不抗壓,她只有遷就着安撫他,沉靜地問:“怎麽了?別誇張,好好說,先讓我了解情況。”

南漓岸不再撒潑打滾了,怯生生地看看程非渝,又乖巧地看看南筱,一五一十地說:“我哥要帶我體驗飛拉達、溯溪和探洞。”

南筱心想這不是挺好嗎?

她之前還想組織集團的全體員工去拓展訓練,在北京卻只有露營、真人CS、室內攀岩和蹦床這些單調的選項。

後來想了想,大家工作久了,長期坐辦公室,體力會跟不上,人太多了無法掌控局面,出點意外就不好了,只好作罷。

現在這麽好一個增強體質、鍛煉膽魄的機會擺在面前,南漓岸卻不知道珍惜,實在是可惜。

南筱看起來眼界高遠很開明,實際上她的思想意識接近獨裁的統治者,不太能體諒衆生疾苦,冷漠無情。

為了達到目的,她不在乎那些拖後腿的矯揉情緒,不論這些情緒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她面上是笑着的,從她37℃的嘴裏說出的話确實那麽冰冷:“我陪你去會好一點嗎?我、你姐夫,還有你,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春風一樣輕柔的語氣,貌似包含着體貼的溫情,實則一錘定音:他必須去。

南漓岸忽然覺得他姐夫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程非渝只是表面兇狠的紙老虎,南筱才是笑裏藏刀的母老虎。

惹不起,也躲不起。

他已經被含在在虎口中,無路可逃,只好抖動着唇忍辱負重地答應了:“嗯……好吧。”

他還想在巨龍夜游時坐頭船呢,南筱如果不帶他玩,他到時候只能在岸上看着,連個好一點的觀游視角都沒有。

當天岸上肯定全是人頭。

程非渝還以為南筱會一味寵着南漓岸呢。

現在看來,也是有原則的。

他沒來由地想到了南筱未來育兒的雷霆手段,不禁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該做一個慈父。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就意識到自己想多了。

他現在和南筱夜裏纏綿還戴着套呢。

第二天的天氣是晴轉多雲,沒有降雨。

這個天氣去飛拉達比較合适,不會太曬。

等到豔陽高照再去溯溪和探洞更妥當,溯溪在溪邊,探洞的洞穴在溯溪地附近,大晴天會溫暖一點。

熱氣球和滑翔傘也是在晴天看到的風景才會美。

他們的第一站順理成章落在了陽朔飛拉達。

飛拉達起源于歐洲,是一戰時意大利士兵抄近道徒步穿山的衍生産物。

這項入門級的戶外極限運動廣受歐洲高空愛好者的喜愛,但是線路建設也收到山體地勢的影響,即便國內有那麽多名山大川,能夠為飛拉達提供養分的還是少之又少。

陽朔的飛拉達是亞洲最大的攀岩基地,許多職業攀岩選手都會來慕名打卡。

直接在售票處買了票後,教練拿了三副護具發給他們,讓他們穿好。

南漓岸還沒爬上高空就吓破了膽,哆哆嗦嗦地問教練:“這個保險的帶子怎麽跟三角內褲似的,只能兜住下半身吧?為什麽不是全身的?像背書包那樣勒住上半身也好啊,這樣很沒有安全感。”

教練溫和地笑着說:“全身被勒住不就相當于把你捆住了嗎?你還要往上攀呢。”

說着教練介紹起腰間的兩把防護鎖,“這把是口徑0.5厘米的C鎖,這把是同樣口徑的速挂K鎖,而我們的鋼質安全繩口徑有1.2厘米粗,承重力都是以噸計的,你不用擔心挂不住你。你在爬的過程中始終把這兩把鎖交替挂在安全繩上,包你一路平安。我們當地的消防員都是在這裏訓練的,有時候我們也會去支援救援。”

南漓岸欲哭無淚:“就我也配和消防員比……”

教練正準備給他做排除恐懼的心理疏導,程非渝忽然開口:“你姐都沒你這麽害怕。”

南漓岸聞言看向南筱,南筱已經神色如常地試好了挂鎖的靈活度,心理素質強到令人發指。

男人的自尊心大過一切,南漓岸深吸一口氣,緊緊抿住唇,頗像即将英勇就義。

飛拉達的山道上雖然沒有樓梯,但是都有打磨過的痕跡,有狹窄逼仄的路段,也有寬敞的洞崖,路大致都改造得趨向與水平和垂直兩個方向,只是有些崎岖。

和在岩壁上的豎直攀岩不一樣,飛拉達是平和地向上攀升的,是一場耗費體力的拉鋸賽。

體力好的人可以在半山腰上體驗溜索,堅持到終點還能體驗垂直索降。

在山體之下旁觀者的視角太酷了。

在他們上去前,恰好有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完整地享受了全過程,精力充沛地張開雙臂撲向在山下等候的監護人,興奮地呼喊着:“爸爸!我還要玩!”

這個年紀的孩子真是了不得,更顯得南漓岸像只菜雞了。

南t漓岸縮着脖子不吱聲了。

南筱裝備好護具後率先打頭陣,南漓岸不敢上去,程非渝也不敢讓他殿後,拉了他一把,将他提溜到南筱身後,自己則站在了最後。

這樣南筱和南漓岸的一舉一動,程非渝都能觀察得到,可以随時關注他們的狀态。

南筱的體力也就是一個女青年的正常水平,很少用大器械健身,只是單純跑步或者把瑜伽教練請到家裏來上課。

她的柔韌度在女性裏面算是上乘的,但是核心力量不強。

她第一個上不是覺得自己很行,而是覺得南漓岸擋在前面礙事,讓程非渝帶隊又吃不消。

太陽藏在雲層裏,看不見金色的光芒,可紫外線無處不在,照在肌膚上,燎起一陣燒灼感。

塗在皮膚表層的防曬霜沒多久就融化了,和面頰上的汗液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沿着臉頰流淌。

初上山時很冷,防風的沖鋒衣起到了很好的禦寒作用。

然而當攀到半山腰時就成了累贅,蓄積的熱量散不到空氣中,仿佛被塞進了烤箱裏,悶出的汗液浸濕了保暖內衣。

南筱開始劇烈地喘息。

飛拉達是不适合負重的,連水也沒有随身攜帶,必須要走到洞穴裏才有商家提供的水源。

三個人都爬得口幹舌燥。

南漓岸渴得都說不出話了,拼命咽着匮乏的口水,吐着舌頭,像村口的那條大黃狗,看起來分外狼狽。

南筱體力告罄,很想拽個知情人問一下距離洞口還有多遠。

可她知道,是遠是近,都無法改變路程的長短,也就是個心理安慰。

她很堅韌剛強,不需要任何坑蒙拐騙的技倆來支持她前行。

她咬了咬牙,一聲不吭,只是埋頭行走。

程非渝的狀态還好。

他的生理極限比前面的兩個人要高,流了很多汗,但身上的肌肉沒有傳來任何的不适感,還能走很遠。

他看出了南筱的勉強,也看出了她的倔強,不禁疑惑地想:她分明累極了,為什麽不抱怨也不求助,就這麽強忍着,不肯暴露一絲一毫真實的感受。

從前她是無依無靠,可現在,她身後有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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