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從醫院回來, 南筱疲态盡顯。

倒是沒查出什麽毛病,但為了等拍片的結果,他們硬生生在醫院耗到天亮,直到晨曦初露他們才打道回府。

程非渝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看着南筱疲憊的模樣, 心中愧疚感陡升。

他認為終究是因為自己多心, 才害南筱夜不能寐,虛度了一宿的光陰,接下來又要調整好幾天作息。

這股自責感萦繞在心頭,他回來就悶不吭聲地幫南筱拖鞋, 伺候她寬衣解帶, 還險些因為魂不守舍, 鬼使神差地跟着南筱進浴室。

南筱看着他問:“我洗澡,你跟進來幹什麽?”

确實不太好……

雖說有夫妻之實了,但也不能像連體嬰一樣難舍難分。

程非渝也怕自己表現得太過膩歪招南筱煩, 不動聲色地走開。

南筱困倦地關上浴室的門,維持着她的落落大方與不可侵犯的尊嚴。

程非渝給南筱留了件可以披在身上禦寒的大衣, 剩下的那些她的貼身衣物總不好等保姆上班了再洗。

南筱平時比較勤儉,除了內褲是用一條扔一條, 胸罩這種可以反複利用的私密衣物她都是自己用專用的小洗衣機洗的,不好意思勞煩別人。

今天南筱太累了,程非渝體諒她,主動拿去幫她洗了。

輕薄柔軟的胸罩像個燙手山芋一樣, 沉甸甸的被他抓在掌心, 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态。

那小洗衣機的說明書早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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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非渝逞強自學, 搗鼓了半天,小洗衣機終于“嗡嗡”運轉了起來。

機器的存在就是為了解放人類的雙手的。

活讓洗衣機幹了, 要等着它停止運轉。

這段時間,程非渝百無聊賴。

外出前的衣服早就被保姆洗滌幹淨、熨燙平整,好好挂在衣帽間了。

他無所事事,又恢複了之前游手好閑的寂寞感。

這麽長時間,他跟在南筱身邊耳濡目染,竟真讓他染上了勤奮刻苦的病來。

放在以前他肯定會覺得荒唐,可現在他因為在熏陶下跟南筱習得了共性而欣喜若狂。

此時白晝已然降臨,清晨的霧氣蒙在落地玻璃上,讓他回想起了和南筱在她家鄉度過的日夜。

甘醇的露水晶瑩剔透,清新至極,像是她給他的第一印象。

程非渝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他們家的衣帽間是不放貼身衣物,只放貴重物品的。

有南筱的鞋和包、他的鞋和表,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西裝和禮服。

定期會請收納師來家裏做個斷舍離,保姆一般不來這裏。

這裏面的東西過于昂貴了,丢一件都是可以入刑的大案,所以通常都是由他們自己拿取和放回的。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逛着逛着就晃到這裏了。

有件南筱的西裝挂的時候沒挂好,歪歪斜斜挂在衣架的邊緣。

程非渝不是什麽強迫症患者,只是覺得該他出手的時候到了,徑直走過去,把這件西裝平平整整地重新在衣架上擺好。

他略微低頭,看見西裝下側有塊包布塞進口袋裏了。

這種西裝的外口袋不是用來裝東西的,只是裝飾。

可這件西裝的口袋做的是真口袋,他掏出包布的時候還順便從包裏掏出了東西。

是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條。

南筱的東西他本是不該翻看的,會顯得他的好奇心和窺探欲過于濃厚。

然而人本來就是有好奇心和窺探欲的。

看一下似乎也不要緊?

他們夫妻之間能有什麽秘密,要是真有秘密,他未免會不高興。

程非渝做了足足兩分鐘心理鬥争,他掙紮許久,還是沒能抵制本能的欲望,展開了這張紙條。

說這是張字條并不準确。

準确地說,這是張欠條。

夫妻之前對外借錢,不與對方說,在一場婚姻裏,乃是大忌。

但是他不以為意,家裏的錢一向是南筱在管理和支配,他的意見不重要。

這張欠條微妙就微妙在,欠款人寫的是他的名字。

他怎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借錢出去了?

數額還這麽巨大。

再一看落款。

他簡直火冒三丈。

黃索林。

他太久沒看見過這個名字了。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他的第一反應是,南筱見過黃索林了。

南筱為什麽要見黃索林?

黃索林有沒有對南筱怎麽樣?

他們見面都聊什麽了?

怎麽會簽下這麽一張欠條?

是黃索林自願簽的,還是南筱答應了黃索林什麽事?

他們做這場交易的時候肯定聊起過他,他們說什麽了?

程非渝的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個問題。

他很想拿着這張欠條去找南筱把這些問題問清楚。

但他又覺得這樣拿給她,還問東問西,難免有一股興師問罪的既視感。

他怎麽會怪她呢?

他感謝她還來不及。

不管南筱和黃索林聊了些什麽,事實都是:南筱替他争取了利益。

他不是好賴不分的人。

既然南筱已經出面把這件事妥善解決了,他就該配合着她翻篇了。

何必去糾結這些細枝末節呢?

他把這件事挑明,對誰都不好,只會徒添尴尬。

想到這裏,程非渝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原封不動地将欠條塞回這件西裝的口袋裏,小心放回了衣帽架。

這件西裝出現的位置不對,按理說南筱心思缜密,不該随手把這麽重要東西塞在包裏,但程非渝沒有去想到底是否是南筱故意放的,目的又是什麽。

估計是臨時被什麽緊急的瑣事打斷了,随手把衣服塞在這裏了,事後又沒來得及想起。

他永遠相信南筱。

相信她永遠不會把陰謀詭計和壞心眼用在他身上。

他是她最忠實的信徒。

現在已經是六點半了,南筱八點要去公司上班。

程非渝也不知道她又不用按時打卡,去那麽準時做什麽。

可南筱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他要是硬押着她休息,只會引起她的反抗與反感,沒有任何意義。

程非渝既心疼她,又無法阻止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他決定親自送南筱上班,讓南筱等他一下。

南筱無奈地笑笑:“你也一宿沒睡,又沒什麽重要的事,非送我做什麽?好好在家裏補一覺吧,缺覺的滋味挺難受的,不需要做無謂的犧牲。”

程非渝一直知道南筱是個務實的人。

從她拒絕他送的玫瑰,以及剛才在醫院聽她談論生死,他已經把印象牢牢刻在腦海裏了。

她這樣的領導,和別的領導不一樣,不會心血來潮折騰手底下的員工,讓員工馬不停蹄地做白工。

但她這樣的妻子,顯得格外薄情。

程非渝眼底一黯,悻悻說:“你也知道缺覺的滋味難受,都不稍微休息二十分鐘就往公司趕。你一個女人尚且如此能扛,我作為一個大男人,又怎麽能心安理得在你的庇蔭下高枕無憂?南筱,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外邊的那些小白臉,你盡管依靠我,有什麽困難我們可以攜手共渡,不需要你一個人來承擔。”

南筱怔了怔,沒有辯解,只是說t:“知道了。”

其實他跟過來,免不了要在車上跟她說兩句話,她也會不由自主地在意他的情緒和狀态。

讓司機送,她反而能在車上休息一個小時左右。

畢竟早高峰堵車,她還要在車上呆一會兒。

至于大馬路上的喇叭吵不吵,她能不能成功睡着,都是後話。

但她不想跟程非渝說這些。

她能看得出程非渝自尊心很強,很在意她有沒有把他當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看待。

她知道自己某些時候太要強了,她一直都知道。

她想到的事情程非渝自然也想到了,他上車以後沒有讓南筱坐在副駕,而是讓她後排落座,然後遞給了她一個條形靠枕,讓她在後排睡覺。

後排寬敞,她能睡得舒服一些。

他遞枕頭的時候,南筱正松了皮筋往下躺。

她取下的是最廉價普通的黑色皮筋,沒有任何科技與狠活。

頭發也是沒有燙染過的初始黑發,瀑布似的自然傾瀉。

她是這麽樸素又這麽幹淨,架不住她天生麗質,不加藻飾,有一股荷花出塵的氣質,清新淡然且惹人迷戀。

程非渝看着這樣的她,在心裏兀自想。

以前的他為了追求新奇和排場,把許多錢都花在了不必要的獵奇與炫耀上。

他能因為看到外國電影裏的一輛車外觀炫酷,就一擲千金花天價買下。

他開始反省,他是不是過于驕奢了?

家裏的車庫已經停不下其他車了,而南筱似乎曾經提過一嘴想入一臺新能源電車。

放在從前,他是瞧不起國産車的,因為不夠貴。

但近年來國産車的進步似乎很大,不論是空間還是性能都遠超國外的品牌,性價比超高,有錢也沒必要當冤種。

他想他或許也該踏實一點,遷就一下南筱的價值觀。

車不過是有代步的實用價值的玩具而已。

怎麽比得上南筱的心願?

電車他挑個吉利日子送了,給她一個驚喜。

回頭他先把他那輛閑置的柯尼塞格賣了,給即将送給南筱的電車騰位置。

但是直升機和游艇不能賣,他還沒帶南筱去海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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