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她的聲音很輕。
這一聲, 像是戀人的呢喃,如此輕柔地落在人耳中,被黑夜襯得分外清晰。
郦酥衣俨然是将身前之人當成了沈頃。
她微阖着眼,只覺那道溫潤的蘭香拂面, 身前男人的氣息克制, 那雙唇更是溫柔到了極點。
她喃喃:“夫君……”
對方身形頓住,那垂下的烏發就如此, 于少女面上掃了一掃。
掃過她沉甸甸的眼皮。
郦酥衣适才做了一個夢。
一個绮麗又溫柔的夢。
她夢見, 自己與沈頃身處在那一片梅花林中。那片梅樹林并不大, 梅花卻開得正好。沈頃褪下了金甲、換上了一襲白衣,他溫柔地牽着她的手, 低下頭, 含情脈脈地親吻她的雙唇。
風乍一吹拂,便有花香陣陣,花影簌簌。
二人的衣袖交纏在花影間,如輕柔的雲霧環抱着聖潔的白雲,一切美好得讓人猶如置身夢中。
如若不是那唇上的觸感太過于真實,郦酥衣還真以為, 這不過是一場夢。
她的吐息輕柔, 帶着些花香。
便就在沈蘭蘅微愣之際, 身前的少女伸出手, 環抱住他的脖頸, 也深深地回吻了下去。
如若說, 先前是他小心翼翼的一廂情願, 那麽此時此刻, 便是她一顆心的回應與碰撞。
如若沒有先前那一句“沈頃”,沈蘭蘅想, 自己眼下應該會欣喜若狂。
他低垂着眼簾,瞧着身前主動獻吻的女子。她的雙臂如水蛇一般攀附上來,那身肢窈窕,貼上他腰際的寶劍。
夜風侵襲,車簾鼓動。
男人的眼底一寸寸變得瞑黑,也一分分,溢滿了霜寒。
她的吻顯然很熟稔。
花香陣陣,呵氣如蘭。
春風拂過花林,春影斑駁,落在人微燙的呼吸上。
少女的聲音愈發軟,交換吐息之間,低低喚了句:“郎君。”
沈蘭蘅瞧着她,并未因那一句“沈頃”就将她推開,他攥住郦酥衣纖細的素腕,手上力道愈發緊。
馬車外是踏踏的行軍聲,車內颠簸,他閉上眼。
即便不用細想,沈蘭蘅也能猜測到,郦酥衣如今在做什麽夢。
心中湧上酸意與怒意,他心想,自己此時應當推開她。
可面上的軟唇,卻讓他漸漸沉迷。
這是郦酥衣第二次主動吻他。
第一次是在沈家祠堂裏,他手裏攥着那柄處決過秋芷的尖刀,因是懼怕,少女烏眸柔軟,對自己假意逢迎。
奸詐如他,又何曾不知曉對方的虛與委蛇?
但他還是沉淪了,一如今日,于這颠簸的馬車上,于這寒冷的夜幕與蕭瑟的凄風中……
他同樣,清醒地沉淪。
時至深夜,行軍之聲卻仍不止歇。為了盡快抵達西疆,随行沈家軍皆是日夜兼程,只間隔着歇息短些時辰。
馬車外,将士們步履聲匆匆,那馬蹄更是踏踏不止。沈蘭蘅垂着眼,再也禁不住,右手探向她裙擺之下。
郦酥衣腿上一道涼意。
緊接着,她便感受到對方掌心處的老繭。
沈頃常年練劍,右手的掌心虎口處,正有着一層不薄不厚的繭。感受到那一層繭,少女脊背微直。她眼睫動了動,自睡夢中驚醒。
馬車漆黑,身側正是那高大的男人。
她眯了眯眼,腦子尚還在發暈,心中恍惚。
沈頃?
馬車的車簾緊掩着,月色如霜,卻分毫落不進來。
身前的男人更是逆着光,只留給她那樣一道熟悉的輪廓。
不等她反應,對方已解開她的衣裙。
裙衫簌簌而落,郦酥衣摸着黑,輕輕推了他一把。
“郎君,您……”
她的話欲言又止。
卻沒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落在沈蘭蘅耳朵裏,反而更像是一種欲迎還拒。
不是對他的欲迎還拒,而是對那人……
男人眸色愈沉。
他傾下身,将她下擺扯淨。
眼前女子輕咬着下唇,愈發依偎過來。她臉頰生紅,呼吸緊促,那雙睫羽輕輕顫抖着,如同她搖曳的少女心事。
“郦酥衣。”
他冷眸,看着身前俨然“不省人事”的女人,在她耳畔冷不丁沉聲:“你可知我是誰。”
聽見那一句話,幾乎是一瞬間,郦酥衣後背一冷。
她自睡夢中驚醒。
車內昏昏,整個馬車陷入黑夜。
她瞪圓了一雙杏眸。
沈蘭蘅居高臨下地看着,懷中少女愣了須臾。半晌,她才磕磕絆絆道:“沈……沈……”
“沈蘭蘅。”
他咬牙切齒地自報家門。
她眸光又是一顫抖。
那滿帶着震驚的眸底,分明寫着——怎麽是你?!
怎麽是他。
怎麽會是他。
……不應該t是他。
見狀,沈蘭蘅陰恻恻笑了笑。
他雖是勾着唇,可那笑意根本蔓延不到眼底。
男人眸光寂冷。
“你以為是誰。”
他的聲音之中,明顯帶着不虞。
“或者說,你希望是誰?”
他咬着牙,聲音冷得讓人心悸。郦酥衣又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手腕一下被對方捉住。
她道:“沈蘭蘅,你松開我。”
因是馬車外還有人,她的聲音很低,一張臉更是因此漲得通紅。
身前那人自然沒有松開她的手。
他不光沒有松開手,反而愈發變本加厲。郦酥衣呼吸一滞,那裙衫再度簌簌而下,滑落到小腿邊。
幽黑昏暗的馬車中,她的腳踝白得像雪。
郦酥衣驚恐地往後退縮:“沈蘭蘅,你莫要胡來。”
車簾獵獵,卻因過于沉重,被呼嘯的夜風吹卷不起來。男人逆着光,逼上前。
郦酥衣很明白此時此刻他想做什麽。
即便車內昏黑一片,即便他背對着車窗,她仍能看清楚對方眼中呼之欲出的情動。
或者說,那并非完全是一種情動,而是情動之後,那一種最本能的欲.望。
他身上那道清淺溫潤的蘭香也一寸寸逼近。
郦酥衣道:“如今你我還在馬車上——”
“馬車上,”沈蘭蘅歪着頭冷笑一聲,打斷她,“又如何?”
更過分的事情他又不是沒做過。
他的輕嗤聲淡淡,一點一點,于這瞑黑的夜幕間彌散開來,彌散至郦酥衣耳邊。
原本是白皙透粉的耳垂,此時此刻,竟紅得幾欲要滴出血來!!
伴着那一道力,郦酥衣眉心蹙了蹙。她緊咬着牙關,才沒有發出奇怪的聲息。
不過頃刻間,她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她用力,想要推開他。
沈蘭蘅冷眸,瞧着她面上的神色,忍不住又是一陣哂笑。
他冷冷道:“郦酥衣,你怎不說,你與那沈頃還在夢中茍且……”
一回想起适才、她迷迷糊糊間所喚的那一句“沈頃”,那一句又嬌又柔的“沈頃”,他心中便生起不可遏制的酸意與怒意,竟讓他攥緊了那只纖細的手腕,力道愈發加重加緊。
醋意萬千,生起千層風浪。
郦酥衣正處在那風口浪尖之處。
聽着馬車外那些行軍之聲,還有近在耳邊的、踏踏的馬蹄聲,她張了張嘴唇,想要趕在嗓子裏那一聲破土而出前、用手将嘴巴捂住。
少女顫抖着手臂。
瞧她這般,沈蘭蘅陰沉沉垂眼。他的手臂生得極結實,将她的小手撥開,而後用手心覆蓋了上去。
他的薄繭,橫在離她嘴唇極近的地方,随着馬車晃動,在她的唇上摩.擦着。
不一會兒,她已全然失了力,嗚咽聲被他掐死在寬大的掌心裏。
那一張巴掌臉,此刻更是被他的手掌遮掩去了一多半兒,只露出一雙溢滿了水的杏眸。
也不知是他的掌心滾燙,還是她那一張臉本就發燙。
沈蘭蘅掩住她的嗚咽聲,看她的烏發盡數被汗水溽濕。那香汗淋漓,自她的鼻尖細細密密地滲出來,滴到她的唇珠,再一路蜿蜒而下……
他微微喘.息,于她耳邊:
“郦酥衣,我與沈頃,你現在還分得清麽?”
她閉着眼,只用嘤咛聲回答了他。
便就在此時,便就在這彎月上梢頭、夜色正濃郁之時……馬車之外,冷不丁傳來魏恪一聲畢恭畢敬地呼喚:
“二爺。”
沈蘭蘅愈發情動,低下頭來咬她的唇,無暇顧及魏恪。
少時,馬車外又傳來一聲:
“二爺。”
“……”
“二爺?”
他終于不耐煩地擡起頭,低沉着嗓音道:“說。”
沈蘭蘅雖是微微側臉、面朝着馬車外,可那動作還未停下。郦酥衣不備,險些叫出聲。
她趕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見狀,沈蘭蘅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動作,不禁短促地笑了聲。可那笑聲依舊陰沉沉的,須臾男人才緩緩伸出手,将她的雙唇再度遮掩住。
魏恪:“将士們都走了一整個下午了,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歇……”
聽着對方的話,男人後背稍稍挺直。他垂下眼,睨了睨完全癱倒在一片衣裙之中的少女。只見她臉頰、身上盡生緋色,看上去秀色可餐、分外誘.人。
沈蘭蘅喉結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他佯作聲音平靜,問道:“出漠水沒有?”
“尚未。”
“再走一個時辰再歇。”
魏恪那邊頓了頓。
郦酥衣在馬車這一邊,提心吊膽,生怕對方會掀簾而入。見她這般,身前的男人卻似乎受用極了她這副模樣,動作竟愈發加劇。
好在馬車外頭,魏恪僅頓了片刻,而後恭敬道:“是。”
馬車之外,那行軍聲似乎愈發整齊了。
那踏踏的腳步聲,一聲一聲,映襯着他的動作,他的吐息。
看着她面上的局促與不安,沈蘭蘅低下頭,帶着薄繭的手掌輕撫過少女挂着汗珠的臉頰。
他聲息溫熱,帶着幾分澀澀的啞意,也不知是在放狠話,還是在真的警告她。
男人聲音恨恨:
“郦酥衣,你以後膽敢再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我便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究竟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