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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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昏暗的光線裏, 謝折面沉如水,眼眸平靜地瞧着她,不冷不熱地問:“你希望是誰?”

賀蘭香啞口無言。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 覺得興許是熟面孔, 也興許是生面孔, 但就是沒想到, 來的人會是謝折。

因為最開始的時候, 沒有人比他更想殺了她。

他對她, 只有權衡利弊, 從來, 從來都沒有對她起過一絲憐惜之心。

賀蘭香對自己的美貌有絕對的自信, 唯獨在面對謝折時, 讓她心裏沒底。

所以理由只剩下一條。

謝折也知道,這件事如若敗露,局面将會覆水難收, 無論找再牢靠的人, 都保不齊會被對方出賣, 最萬無一失的法子,便是由他自己親自來。

畢竟沒有人比他本人更會保守這個秘密,不是嗎?

夜風拂面,将賀蘭香的頭腦吹個清醒,她再看謝折,眼中便已是了然于心的清明。

而謝折視線稍移,落到她眼後的那道清痕上, 準确的察覺到——她哭過。

他的眉頭極為不露聲色地皺了一下, 轉身欲要離開,聲音淡漠無情, “做不到就別勉強自己。”

剎那之間,賀蘭香抓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很是用力。

謝折步伐停住,轉頭看着那張皎若芙蕖的容顏,眼波未有太大起伏,有的只是審視與觀察。

賀蘭香眉目舒展,唇上扯出抹極淡的笑。

不帶絲毫魅惑之色,更像是同類之間的挑釁。

她在說:你怎知我就做不到?

她抓住他的袖子,步伐一點點的,慢慢後退,像只柔弱的小獸,咬緊了比自己體積大上一倍不止的獵物,一點一點,往巢穴中拖。

門裏門外,明暗交接,光影跳躍起伏,欲就還迎。

謝折看着那只勾住自己袖子,柔軟玉白的手,做了一瞬停留,之後邁出步伐。

房中,燈影勾出二人輪廓,柔弱與粗粝相對,體型差距大到令人心驚膽顫。

兩個丫鬟久久不願退下,看着謝折,總覺得他兇悍如虎狼,輕易便能要了她們嬌貴主子的命——無論榻上榻下。

直到賀蘭香柔聲道:“出去罷,将門帶上。”

細辛與春燕才惴惴不安地挪動起步子,一步三回頭出了房門。

關門聲沉悶厚重,一如人在緊張時的心跳。

丫鬟一出去,房中便只有他們兩個人,靜到可以聽到燭芯燒灼的焦響。

葳蕤燈影透過簪花仕女圖燈罩,光芒柔柔軟軟,打在二人的身上,臉上,眼睛裏。

賀蘭香站在距離謝折不過三尺的對面,能清晰地看到,謝折眼中的自己。

她擡起手,将僅做蔽體的寝衣解開。

輕薄如流水的細紗順着她的肩頭滑落,羊脂玉般的肌膚顯露于燈影之下,一寸一寸,一覽無餘。

燈影似在這時為之一暗,空氣中的灼熱倏然加重。

謝折眼眸一深,別開了臉,喉結上下滾動,額上浮現細密汗珠。

賀蘭香瞧着他,聲音是平淡的嗔怪,像撒嬌,又像訓斥,“還要我幫你脫麽?”

說着,她走向他,手探向他腰間革帶。

謝折猛然後退一大步,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我自己來。”

賀蘭香瞧着他這與方才判若兩人的樣子,一時沒忍住,掩唇笑出聲,嬌聲揶揄:“我說謝大将軍,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燈影似是一僵,賀蘭香還未笑完,身體便失重騰空,待回過神,人已到了榻上,滿頭烏發散落,若隐若現遮擋住雪藕般的身軀。

謝折呼吸粗沉,雙目幽深晦暗,站在榻前死死盯看着她,兩下便将革帶解開,丢到地上,響聲兇悶,似在人心上重重一擊。

賀蘭香順勢便伏在了枕上,雙手疊在頸前,下巴抵着手背,眨着眼睛,像剛剛修成人形,尚不知何為羞恥的狐妖,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幕,不忘沒心沒肺點評一番——

“你真的可以麽?”

“不行的話不要勉強。”

“你連女人的身體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知道男女該怎麽生出小孩麽?”

一句接一句,賀蘭香意猶未盡,正想将那句侮辱性極強的“沒關系,不會我可以教你的”說出去,伴随一聲衣物落地的窸響,她垂目一望,風涼話全梗在了喉頭。

燭火顫抖,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色,眼底随即便被恐懼填滿,整個人都變得不自然起來。

這時,晚風灌窗而入,陡然揉碎燈影,房中陷入無垠黑暗。

賀蘭香看不見,但能感受到高大的黑影上榻逼近,欺身靠近她,充滿雄性氣息的侵略感籠罩住她全身。

她吞着喉嚨,身體不由往衾被中蜷縮,借此掩護自己。

她後悔了。

早知道,不該将這家夥拉進來的。

忽然,一股巨力鉗在她腰肢上,将她整個人拖了出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推,正抵在布滿傷疤的結實腰腹上——謝折直接将她摁在了身前。

“別亂動。”他嗓音低啞。

賀蘭香:“我才沒有亂動。”

謝折擺正了她的腰,呼吸粗沉,動作有些急促。

好勝心下去,恐懼再度蔓延心頭,賀蘭香汗毛豎起,聽到耳邊傳來的隐隐雷聲,忙道:“謝折,你聽,好像要下雨了。”

“嗯。”他用鼻音回應。

“我……記得鳥籠似乎忘收了,我想先去收。”

謝折想起那兩只花裏胡哨的破鳥便煩躁,不悅道:“淋一夜雨死不了。”

“可我,我害怕。”

“害怕那兩只鳥撐不到天亮?”

賀蘭香哽咽難言。

她是害怕自己撐不到天亮。

都是一個爹生的,她怎知道這兩兄弟的差距竟如此之可怖。

難道谷糠就那麽補的嗎?

賀蘭香泫然欲泣,惶恐難以自抑,可自尊心作祟,加之方才她還奚落了他,此時根本說不出讨饒的話,便心一橫閉上了眼,試圖借雨聲消磨恐懼,轉移注意。

外面,烏雲低沉,雨點淅瀝。

雨色比之昨日,大有變本加厲的架勢,攜風相伴,拍打屋檐,挑逗檐鈴,檐鈴叮鈴作響,清脆的動靜與雨聲結合,難舍難分,時重時輕,充滿纏綿缱绻之意,活似懷春少女在雨中低語訴說情意,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忽然,一道雷閃劈下,蕩平所有柔情蜜語,黑暗中唯有巨雷轟鳴,大雨頃刻而下,狂風胡亂沖撞,毫無章法。

一聲嬌呼隐于雷中,賀蘭香咬住手指,險将自己的指骨咬斷。

“謝……謝折。”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嗓音軟糜若蜜糖,另一只手抓住被褥,可憐兮兮的不斷收緊。

謝折大力吞了下喉嚨,問:“怎麽?”

聲音像裹滿滾燙的砂礫,粗糙沙啞。

“你,來之前,沐浴了嗎?”

雷閃接亂落下幾道,将房中照亮如白晝。

绮羅鋪就的錦榻上,女子汗水淋漓,烏發潮濕,絲絲縷縷如小蛇,黏在臉頰肩頸,淩亂妖嬈到近乎駭人,是淤泥中的紅蓮雪藕。

謝折看着這畫面,頭腦一陣發麻,低笑一聲:“現在問,你不覺得晚了點麽?”

賀蘭香啜泣一聲,受委屈的貓兒似的。

她睜不開眼,不知道自己美到什麽地步。更不知道,謝折結滿厚繭的粗糙手掌幾欲想自她的腰腹往上流連,都又生生強忍收回。

那只手幾經輾轉,最終落到她的臉頰上,将黏在她腮上的發絲別到耳後。

“洗過了。”他說。

下午便洗過了。

賀蘭香便不再出聲,重新咬緊了手指,後來,酒勁作祟,她思緒軟綿如泥,不自禁便擡起雙臂,攀上了謝折的臂膀,咬緊了他肩上的肉。

他二人有種詭異的默契。

分明覆水難收,卻又各自秉持規矩,正如賀蘭香死也不願發出一下聲音,謝折也知道哪裏能碰,哪裏不能。

她的腰胯生得極美,玲珑起伏,寬窄有致。

于是攥在纖腰上的手更加收緊,無法纾解的東西化為實打實的力氣。

夏夜漫長,檐鈴的叮咚聲愈發激烈,宛若高聲呼救,天上大雨湍急,不見歇态。

院落中,挖到一半的池塘被無情雨水淹成了泥濘沼澤,偌大雨滴接連鑿入泥中,一波未平一波又進,砸進雨水又擠出雨水,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甚至雨滴遭風席卷,團夥作案,沿着窗棂斜飛入室,試圖将屋檐下的安谧地盤也攪成情天孽海。

賀蘭香自孽海漂浮上岸,頭腦昏沉,渾身軟若棉絮,筋疲力盡。

她已分不清身上的潮濕究竟是窗外飛雨作祟,還是黏膩熱汗煩人,平複半晌,好不容易等到神志回歸,想起房中浴桶未曾擡出,裏面有水可用,便支撐起身子,想要過去将一身黏汗洗淨。

她傾出身體,眼見便要離榻,一只大手驀然伸出,抓住她的腳踝,将她又生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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