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的哦
好的哦。
連着下了幾場秋雨，地面返潮，太陽一下山，原本溫馨的小院子也有些凄涼，灌木叢裏藏着幾盞地燈，借着模糊的光，楚星鬼使神差地走進去，他也鬧不清前面有什麽。
他走在石板路上悄無聲息,鬼魂一般。
恍惚中，楚星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
楚星。
是哥哥嗎？
“楚星——！”
他頓住，三步之遠，是一個塌陷的洞。
書钰站在廊下朝他大喊：“危險！”
楚星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洞，向後退了幾步，書钰急急忙忙跑過裏啊，拽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你怎麽來了？”
她的力道很大，匆忙之間把楚星拽了個趔趄。
書钰解釋道：“這老宅有暗道，從前外頭兵荒馬亂的，主人就可以從中逃走。現在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塌了，一下雨更是如此，我合計找人修呢，你可別過來了。”
她說話親昵的樣子，還跟從前一般，好像對親哥哥下藥的人不是自己，更不解釋從前對楚星的種種行為。
書钰把他拽到廊下，才露出天真的笑臉：“這裏黑，我送你出去。”
楚星就着搖晃的琉璃燈，對上她漆黑的眼珠子，才發覺書钰比陳伯璋瞳色更深。現在他知道書钰是裝瘋了，便問：“楚陽為什麽沒跟我提過你？”
書钰迅速收起笑臉：“我們交往時，他也沒跟我提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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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楚星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他以前從來不跟女性交往，我很好奇你們之間的故事。”
“……你大可不必懷疑我們之間的感情，”書钰挺直腰板，“我知道的，楚陽從前只跟男的談，但是，我們的信息素十分契合，我敢說一萬個人裏面，我的信息素也是最吸引他的那個。命中注定，我們就該在一起。”
楚星盯着她的眼睛：“我不認為他是屈服于信息素的人。”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楚陽了，為他打架的哥哥，做飯的哥哥，把情人帶回家做愛的哥哥，是那種談兩天戀愛就膩歪的人，一直尋找永恒的歡愉，在花叢中迅游，而不停下哪怕片刻去了解情人們的內在。
這樣的楚陽，從來就沒不可能因為信息素留下，更何況，還有那件事。
楚星想到這裏說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書钰篤定地笑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我給你看樣東西。”
一邊說着，她從領口裏取出項鏈，上面挂着一枚黃銅戒指，跟楚星那枚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的那枚內側刻着楚星的名字，而楚星的是楚陽的名字。
“你看，他把最珍貴的東西都送給我了，不是嗎？”
楚星瞳孔放大，他是真沒想到楚陽會把戒指摘下來，明明兄弟倆說好要一直帶在身邊。
這是楚陽剛剛十六歲，去工廠打工時，利用閑暇時間自己做模子制作的對戒，連字都是他一下一下刻上的。
書钰輕輕摩挲着戒指：“你們兄弟倆的感情真好呀，你不知道，他送給我時的表情，真是……讓我難忘呢。”
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好像在回憶當時的情景：“是很棒的表情，明明我倆已經締結了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可我總覺得比不上你。這樣失落地我，向他索取了最珍貴的東西來彌補呢，楚陽雖然有一點點不情願，最後還是給我了。”
楚星感到一絲絲不适，可戒指不會作假，或許書钰對楚陽來說就是命中注定的存在，就算是親密無間的家人，也不能完全了解吧。
“我知道了。”
他這樣說着，心裏有些不适，想到自己的病，覺得更加孤獨了。在孤兒院裏，別的小朋友都沒有家人，只有他有哥哥。在楚星還是小孩的那些年，沒有強大的內心和完整的人格前，他靠着一點微妙的優越感，度過了幾千個黑夜。
他就這樣腳步輕浮的回到前院，坐在凋敝的桂花樹下，正趕上陳伯璋端着大海碗出來。
“又發呆！過來吃飯！”
楚星點頭，動作遲緩地走過來。
陳伯璋清清嗓子，把碗推到他面前：“随便吃點。”
這哪裏是随便，光湯就吊了一天，家裏的廚師說不必再放什麽海參鮑魚，吃的就是清湯的鮮美，放點蔬菜正好，耐不住陳伯璋想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視，可勁兒往裏面放大補之物。
楚星沒在意陳總亮晶晶的眼神，拿起筷子，機械地一口，咬掉半個海參。
陳伯璋忍不住問：“好吃嗎？”
“嗯，”楚星下意識應了一聲，“挺好。”
“吃面。”
面是他剛學會抻的，或許是運動細胞不錯，總之有模有樣。
“嗯，好吃。”
陳伯璋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歡快地點了兩下大腿。
給喜歡的人做飯并得到誇獎，大概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這裏面包含着付出和認同，正是愛情的一種解釋。
楚星吃飯慢條斯理，一點湯水也沒濺出來，他很少剩飯，可陳伯璋給他碗裏塞太多了，吃到最後還剩一塊鮑魚。
他對着鮑魚發呆，陷入沉思。
陳伯璋見他愣神，一筷子夾走：“多大了還剩飯！”
天地可鑒，這碗比楚星臉大，那海參巴掌那麽大，放了三個，暴發戶一樣。
“謝謝你。”楚星慢悠悠放下筷子。
陳伯璋兩口吃完，頗有一家之主的範兒說道：“行了，你去刷碗吧。”
他尋思着，普通情侶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一人做飯一人刷碗，多溫情脈脈啊，趁着楚星刷碗，他還能從背後肆無忌憚地打量他，最好給楚星戴上圍裙，他有力的胳膊穿過他纖瘦的軀體，在背後打個精致的蝴蝶結，到了晚上，他也要親手拆開，或許不必拆開，把裏面一層扒掉就好呢。
然而他的腦中電影院被楚星無情打斷：“我不會刷碗。”
“！”陳伯璋皺眉，“高材生，刷碗這麽簡單你都不會？”
“并不簡單，水流大小，洗潔精的量多少，合适的水溫，水花不能濺到衣服上，左右手的相互配合，這麽多變量都要控制得其恰到好處，才算是順利地刷碗，更不要提擦幹水漬，擺放整齊。”
楚星認認真真講了一大通話，為了證明可信度，他眼都不眨的看着陳伯璋。
可惜的是，陳伯璋見人比楚星吃過的鹽都多，這種低段位的推卸之言，他從楚星開口第一秒就看出來了！
可是，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楚星好可愛。
陳伯璋陷入兩難的境地，怎麽辦？是放縱還是嚴厲？
他不會有逆反心理吧？會不會覺得我冷酷無情！
陳伯璋盯着桌子上兩個大碗，這個碗确實有點大，楚星的手有極大可能拿不穩……
天平在逐漸傾斜。
楚星的最後一句話，讓陳伯璋徹底放棄掙紮。
“我哥在家從來不讓我洗的。”
“我去洗！”
楚星抿嘴，眨眼看他：“好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