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搞定沈家
搞定沈家
沈衛明在街上看到沈夢瑾, 眼睛一亮,邁着大步過來,擡着下巴, 盛氣淩人地說道:“賤丫頭, 給我二十塊錢, 一斤糧票。”
沈夢瑾嗤笑一聲,“沒錢。”
說完就要越過他離開,這個棒槌大哥沒腦子, 跟他廢話,簡直浪費自己的口水。
不過她想走, 沈衛明卻偏偏攔着不讓她離開,他拽着她的胳膊,說道:“你怎麽可能沒錢,你的工資呢?”
沈夢瑾冷聲道:“當然花完了。”
沈衛明瞅着不遠處的國營飯店, 咽了咽口水,“那十塊錢, 半斤糧票。”
家裏爸媽為了給珍珍攢嫁妝,這些天一直清湯寡水的, 吃得他腸子都青了, 他想吃肉想瘋了, 要不然也不會來這裏堵沈夢瑾。
而沈夢瑾顯然不會可憐他,再次冷硬地拒絕:“沒有。”
沈衛明氣地指着她的鼻子大罵,“你以為你有了革委會的好婆家, 就能跟我大小聲了?信不信我就是打死你,爸媽也不會動我一根毫毛。”
沈夢瑾眼神一冷, 沈家一直靜悄悄,她還以為他們會老實一段時間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開始作妖了,她忙問:“什麽革委會的婆家?”
沈衛明疑惑了,“你不知道?爸媽把你許給了古城市革委會的副主任許紅山,怎麽樣,爸媽夠疼你吧。”
沈夢瑾悲涼地笑了,咬牙切齒道:“他們還真是夠疼我的。”
那個許紅山三十歲了,死過一個老婆,還離過一次婚,帶着倆兒子,最小的都七歲了。
當然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這人手段狠戾,古城市多少人家因為他家破人亡,只要被他盯上了,上至八九十歲的老人,下至還在吃奶的嬰兒,都別想善終,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被他得罪的人害死的,第二任老婆被他的仇人吓成了精神病。
沈昌平和李美香為她找這麽一個人,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Advertisement
既然沈家不安生,她就去找能讓他們安生的人,她扭身擡腿就要往城西紡紗廠,沈家人是夠不上那個許紅山的,幫忙牽線搭橋的人只能是桑家。
聽說桑建新的老爹要進市政府,幹部可是以人民公仆自居的,他如果想要進市政府,就不能傳出壞名聲來。
她要問問他,他想當人民公仆,可他的準親家卻包辦婚姻,賣女求榮,是不是他默許的?是不是他暗示沈家賣閨女,為他的仕途鋪路的?
她埋頭就走,沈衛明不想放過她,拽住她,說道:“你還沒給我錢呢?”
沈夢瑾從兜裏拿出辣椒水,就沖着他噴了過去。
“嗷!”
一聲慘叫後,沈衛明松開了她,雙手捂眼凄厲地叫喚。
而趁着吃瓜群衆來之前,她趕緊跑着離開了,反正沈衛明瞎不了,頂多眼睛疼幾天,紅腫幾天而已,他也該受受教訓了。
她憑着一腔憤怒跑着,直到跑出了700米的距離,她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額頭上的汗水被冬天的凜冽的北風一吹,讓她冷地打了一個機靈,被氣憤沖昏的腦袋也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喃喃自語道:“不能直接去桑家。”
大晚上她孤身一人,就算去了紡紗廠找桑廠長又怎樣,她一個人回家的時候,人家只要動一動手指頭,她就萬劫不複了,小命要緊。
她可以寫舉報信,如果桑家不能讓沈家取消婚事,她就大街小巷地貼大字報,反正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信就試試看。
心定了,她的氣也喘勻了,趕緊擦了擦汗水,準備回家。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讓沈夢瑾懵了,她擡手揉了揉鼻子,這是着涼的跡象,家裏還有生姜,回去煮點姜湯喝驅驅寒氣,林沐給她的茄子根也還有,可以煮點兒泡腳,她不信一全套下來,她還會感冒。
而林沐今天下班也比較晚,然後倆人就在巷子口不期而遇,林沐眉頭一皺,“你怎麽這麽晚回來?”
沈夢瑾笑着道:“後天元旦要表演節目,我今天加班排練。”
林沐眉頭一皺,關心地問:“你說話帶鼻音,感冒了?”
沈夢瑾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着涼了,一會兒喝點姜湯就好。”
林沐還是不放心,問:“你家裏有姜嗎?”
沈夢瑾點頭,“有的。”
林沐再道:“回去再把茄子根煮水,用那個泡腳,我同事說又給我找了點兒,回頭我拿給你。”
沈夢瑾乖乖點頭,“我知道。”
難得見她這麽乖巧,林沐心裏一片柔軟,又道:“棉花我同事已經幫忙買了,明天下午就能拿到手,到時候我拿給你,你記得做一身棉衣裳穿。”
沈夢瑾感激道:“林沐,你對我真好。”
林沐被她水汪汪的眼神看着,臉一紅,不自在道:“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沈夢瑾朝他抛個媚眼兒,“算你識趣。”
林沐被她這一眼撩撥地心如小鹿亂撞,紅着臉,咬牙道:“晚上給我留門。”
他今天晚上非要主動親一次不可,每次都是被親,他作為男人,也要面子的,好嗎?
沈夢瑾卻搖了搖頭,拒絕道:“我今晚要早點兒睡,明天要早起去西山公社看同學。”
其實見面說會兒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逮着男朋友親,把感冒傳染給他。
林沐卻沒有這層顧慮,他今晚是想找回場子的,哪裏會讓沈夢瑾拒絕,立刻道:“我不耽擱你休息,說會兒話就好。”
然後又故意委屈巴巴的說:“我想你想了一天了,你就不想我?”
一米八的大小夥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你,沈夢瑾本就不堅定的心此刻立馬軟和了,點頭道:“我等你。”
林沐這才高興了,不過沒忘記行使自己男朋友的權利,問:“你明天看的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
對于這點小醋,沈夢瑾很是包容,笑着道:“是女同學。”
見有人過來,而林沐還在傻笑,她無奈,這人真是一點也不會掩飾,她趕緊咳嗽一聲,問:“林公安,咱們文化巷待業的青年多嗎?”
提到正事,林沐果然收起了傻笑,神色變得正常了,他疑惑地問:“也有幾個還沒有安排上工作,打算明年開春就下鄉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沈夢瑾故意提高幾分音量,說道:“我們廠不是要擴建生産線嗎?原來廠裏的工人手頭都有活,顧不了新生産線,只能向外面招工,這次大概能招三十來個人呢。”
林沐驚訝道:“這麽多人。”
而張忠義此刻已經走了過來,他激動地問:“小沈,你們廠真要招工?”
沈夢瑾點頭,“廠裏元旦後就會向外宣布,不過廠裏會留一多半名額給廠裏職工子弟,面向社會招的人并不多。”
張忠義的大孫女張紅霞其實今年春天就該下鄉的,但這孩子生了場大病,差點沒了,跟知青辦告了假,在家裏休養,等明年開春暖和了,再下鄉插隊。
這孩子生了場大病,身體也虛了,一幹重活就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家裏人哪裏放心她下鄉啊,去廠裏雖然也是幹最基本的工作,但起碼沒有農村的活計沉。
心裏起了心思,說話的時候就熱絡起來,忙笑着道:“真是多虧了小沈你,要不然我們連招工的消息都不知道。”
沈夢瑾客套道:“我雖然才來咱們巷子不久,但是咱們巷子的街坊鄰居挺照顧我的,有好事兒我自然向着自家人了。”
張忠義哈哈一笑,“對,是自家人。”
他越看沈夢瑾越滿意,這小姑娘會說話,會辦事,将來成就一準低不了,之後他便又問:“那肥皂廠招工怎麽招啊?”
這個沈夢瑾知道,她說道:“到時候肥皂廠會進行招工考試。”
張忠義又問:“都考試什麽啊?”
沈夢瑾:“文化課和思想課,思想課大家都明白,就是考語錄,文化課也就學校學的內容,不過我們是肥皂廠,會考點化學知識。”
張忠義把這些內容都記下來後,說道:“我回去就讓紅霞複習去,等她進了廠,大爺給你包紅包。”
沈夢瑾趕緊道:“哪至于啊,我不過多句嘴的事兒。”
張忠義卻堅持,“要的,要的,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知道招工的消息。”
沈夢瑾還想在說什麽,又一個街坊出來了,圍着她,問:“小沈,你們廠真要招工啊?”
沈夢瑾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那人才心滿意足地走了,他家兒子明年也在動員下鄉的人員名單裏,如果能留城裏,誰願意去農村呢。
而沈夢瑾從巷子口到家的路,平常走五分鐘就到了,今兒她愣是走了二十多分鐘,因為街坊鄰居得知肥皂廠招工,都出來問她情況了,誰家沒有一兩個待業青年啊,就算自己家沒有,親戚家總會有,工作難找,遇到一個機會,那可是要集全家之力争取的。
既然做了好事了,沈夢瑾就做到底,誰問都耐心地回答,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比如當初想攆她出文化巷的李桂芳和她的兩個鄰居。
她斜着眼問:“你們不是瞧不上肥皂廠嗎?當初我給你們送樣品,還扔掉了,肥皂廠只招收愛廠敬業的工人。”
說話語氣陰陽怪氣,頗有種小人得志的模樣,說的就是沈夢瑾,以前她勢微,沒辦法硬剛,只能暫且把委屈咽下,現在有能力了,她可不會再憋着,就秋後算賬了,咋的了?那也是她憑本事掙來的。
李桂芳臉色不好看,氣道:“咱們不就是吵了兩句嗎?至于記這麽久嗎?年紀輕輕的,忒小心眼兒。”
沈夢瑾往後退一步,結果沒站穩,踩了李桂芳一腳,李桂芳三角眼一瞪,“你瞎啊,踩我腳了。”
沈夢瑾狡辯道:“我剛才又不是故意的,還是長輩呢,斤斤計較,也忒小心眼了。”
李桂芳氣得大罵,“死丫頭,你說誰小心眼?”
“李大姐,小沈也不是故意的,你至于罵人嗎?”
嚴婉茹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道:“大家剛才都看着呢,小沈的确不是故意踩你的,你是長輩,跟一個黃毛丫頭斤斤計較啥。”
嚴婉茹在文化巷還是有些地位的,她一出口,李桂芳給她面子偃旗息鼓了。
嚴婉茹又接着看向大家,大聲說道:“天也晚了,小沈剛下班,還沒吃晚飯呢,該知道的,大家也知道了,讓她趕緊回家歇歇吃飯吧。”
大家這才自覺地讓開路,讓沈夢瑾回家,沈夢瑾感激地看了眼嚴婉茹,說道:“謝謝嚴老師幫我說話。”
嚴婉茹哼了一聲,“不用謝我。”
而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向了不遠處的林沐,沈夢瑾心領神會,原來是嚴婉茹這救兵是林沐搬來的,她心一暖,被人護着的感覺真是超級棒。
她朝着他彎眉一笑,那笑容燦爛的,把整個昏暗的巷子都照亮了,林沐的心再次不規律地加速跳動起來,耳根子紅通通,臉也如同打了胭脂。
嚴婉茹看到自家兒子這春心蕩漾的模樣,頭疼得厲害,她怎麽就生了個這麽沒出息的兒子。
而沈夢瑾再次道謝,“嚴老師,不管怎樣,您都幫我說了話,謝謝您。”
嚴婉茹嘆氣,難得說了句軟話,“趕緊回去吃飯吧,上一天班不累啊。”
沈夢瑾趕緊道:“累。”
接着又說了兩句客套話,這才打開門回家,她嘴角噙着笑容,其實嚴婉茹典型的嘴硬心軟,讓她對她和林沐的事兒,多了一份希望。
而嚴婉茹回到家,就迎來了林域生的打趣,“你不是看不上小沈嗎?咋還替她出頭?”
嚴婉茹不自在道:“好歹也算半個林家人,怎麽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啊。”
林域生笑着搖了搖頭,接着道:“咱們家林沐心腸軟,就得有一個拎得清的媳婦兒管着他,要不然家裏聚不來財。”
說起這個,嚴婉茹頭疼,她嫌棄道:“那也是他好日子過慣了,沒吃過苦頭。”
林沐剛上了趟廁所回來,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他心裏嘆氣,小瑾說得對,他爹媽果然在計劃着給他吃苦頭。
而沈夢瑾回到家,先拿起梯子放挨着牆放着,方便林沐翻牆,往下跳受傷了,心疼的還不是她。
趕緊煮了姜湯喝,出了一身汗,鼻塞好了點兒,接着又用茄子根煮水先洗手再泡腳,這麽一來鼻子徹底通了。
她這才拿起自己的小匣子數錢,她原先一共有一百一十九塊錢,一百塊是董家給的,十九塊是她預支的工資。
後來她買東西,吃飯花掉一部分,再加上去黑市上掙的,還有七十三塊錢,工業票有七張,下個月董家會還她二十五塊,留下十五塊做生活費,那麽就是八十三塊。
一塊黃河牌手表,得一百零一塊加五十張工業票,她還差十八塊,四十三張工業票。
十八塊她很快就能掙到,就是工業票有些難辦,這年頭工業票太好使了,買肥皂,買臉盆,買自行車都能用,所以她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掙工業票。
把家底盤算了盤算,便拿出一個餅幹盒子,把錢和票都放了進去,然後扣掉炕上的一塊磚,那裏有個洞,正好能裝下餅幹盒子。
沒胃口吃飯,她也懶得做,便不做了,大不了呆會兒啃一根紅蘿蔔對付晚餐就好了。
她拿起了化學書看,繼續記錄問題,她今天的問題沒有時間找人問,明天又休息,把問題攢着,後天一氣兒問。
看過之後,她便不再看政治書了,繼續看借來的有機化學書,這個有機化學就是大學裏比較深奧的內容了,她不能因為前世學過比較先進的技術,就看不起現在的,她得入鄉随俗,技術也一樣,每個時代的技術都是跟它的生産力匹配的。
她如果再研發新産品,就得根據現在的生産力來研發,就他們肥皂廠,她整一個先進的,廠裏也弄不了生産設備啊。
“咚咚!”
屋門被敲響了,她趕緊放下書本去開門,林沐裹挾着一身冷氣進來,一進門就問:“喝過姜湯了嗎?”
沈夢瑾點頭,他有接着問:“今天洗過手了嗎?泡過腳了嗎?”
沈夢瑾再次點頭,然後掏出凍瘡膏,撒嬌道:“你給我抹。”
林沐拿起凍瘡膏,拉起她的手來炕邊坐下,邊抹邊說,“你的凍瘡看着消了點兒,說明那茄子根水管用,你不要落下,要天天洗,知道嗎?”
沈夢瑾乖乖點頭,“我知道,我也想我的手趕緊恢複纖纖素手的樣子呢。”
這厚臉皮也沒誰了,她的那雙一伸開手背上有肉窩窩的手,那只能叫手,跟那什麽纖纖素手不沾邊。
林沐笑着打趣,“臉皮忒厚,有誰自己虧自己的。”
沈夢瑾不樂意了,伸手擰了擰他的耳朵,故作嬌蠻道:“你說誰臉皮厚呢。”
林沐耳朵被擰了,心裏竟然不排斥,但到底年輕,沒經歷過這些,臉還是紅了,吶吶道:“我,我臉皮厚。”
他這副純情的樣子,讓沈夢瑾心癢癢,到底沒忍住親了親他的臉,說道:“你看你的皮膚是小麥色,我的也是,咱們倆挺有夫妻相的。”
林沐:“我也覺得。”
說完就要去親女人的唇,沈夢瑾趕緊避開了,她捂着嘴後退,“我感冒了,不能親,傳染給你,咋辦?”
林沐啞聲道:“我不怕,一起感冒了也好。”
說完就吻了上去,那抹他日思夜想的紅唇一如既往的軟嫩香甜,讓他怎麽也親不夠,那調皮的小香舌一如既往的調皮又勾人,他的大舌把它包裹住,貪婪地吸吮,然後在香池裏一起嘻戲。
沈夢瑾今天照樣反抗了,還是想要把戰場換到男人的口腔,但是她還是沒有能夠成功,男人在這方面占據先天的優勢。
但她也不吃虧,小手不安份地去摸腹肌,她想看看她的男朋友有沒有腹肌,怪只怪冬天穿衣服太多,她不能很直觀地欣賞男朋友的身材。
入手就兩塊豆腐塊,她還想再向上,就被男人制止了,“你幹什麽?”
沈夢瑾朝他抛個媚眼兒,“我看看你有沒有腹肌?”
林沐本來因為親吻紅得異常的臉,更加紅了,他吶吶道:“咱們還沒有結婚,不能看。”
沈夢瑾可不吃他這一套,“大夏天光膀子的男人多了,咋就不能看了。”
說完就往上翻起了男人的衣服,看到了六塊巧克力腹肌,她摸了摸,贊嘆道:“手感真好。”
林沐氣得很,他今晚又沒有占據上風,男人的勝負欲促使他再次朝着女人的唇覆了過去,這次的吻不再溫柔,霸道得很,在她的口腔裏攻城掠地,不給沈夢瑾任何反抗的餘地,既然不能反抗,那便享受吧。
等親吻過後,林沐抱着沈夢瑾,說道:“以後不許看別的男人的光膀子。”
沈夢瑾撇嘴,“大夏天街上到處都是光膀子男,不讓看,除非瞎了。”
林沐眉頭一皺,說道:“那就少看。”
沈夢瑾這才點頭,手又不規矩地去摸腹肌,被林沐抓住了小手,怕她不老實趕緊轉換了話題,問:“你上個星期天是不是去黑市了?”
沈夢瑾眨巴着杏仁眼,她是拒絕呢,還是老實交代,沒等她想好,就聽林沐說:“你不用否認,我同事認出你了。”
說完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還有三十張工業票遞給她,說道:“我知道你獨自生活,家裏人又靠不上,所以缺錢缺票,但黑市真的不安全,昨天還有個女同志去黑市上賣東西,回來時候被搶了。”
沈夢瑾臉一黑,瞪圓了杏仁眼,“你又吓唬我。”
林沐嘆氣,“這是真事兒,那女同志還是工業路上燈泡廠的,不信你回頭打聽打聽。”
沈夢瑾這才相信了,而她也沒矯情,收下了林沐的錢和工業票,說道:“這算是我借你的,回頭還你,我這就給你寫欠條。”
這女人不客氣起來,也得寸進尺得很,“你還有多餘的工業票沒有,我想買手表,還缺幾張工業票。”
林沐問:“還缺多少?”
沈夢瑾:“還缺十三張。”
林沐本來留下了十五張工業票,打算偶爾買點生活用品,不過他有家裏幫忙,他爸媽哥嫂工資不低,工業票都花不完,除了補貼在農村的二姐,其餘的都攢下來了。
他爽快道:“我明天給你。”
他接過沈夢瑾寫的欠條裝身上,他沒有說不要欠條的話,說了沈夢瑾肯定不收錢了,他收着欠條,不催賬就好。
他接着繼續道:“小瑾,你是不是還想買自行車?”
沈夢瑾點頭,“當然想了,要不然去哪裏都不方便,不過我買了手表,手裏的錢就不夠了,得再攢一攢。”
林沐也剛參加工作沒多久,平常手也松,還真沒有攢下多少錢,這錢已經是他全部家當了,他扭頭扶着沈夢瑾的肩膀道:“我和你一起攢錢,但你不能再去黑市了,那裏面很危險。”
沈夢瑾低頭不吭聲,這個她沒辦法答應他,她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樣糊弄他,但現在她想認真對待這份感情,不想再騙他。
林沐看她這倔強的樣子,嘆氣道:“小瑾,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想做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來解決。”
你不是一個人,這句話讓沈夢瑾破防了,上輩子父母重男輕女,她硬是靠着獎學金和勤工儉學讀到了碩士畢業,一路上跌跌撞撞地齲齲獨行,這輩子的父母更是離譜,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頭一次有個人說,她不是一個人,她淚眼滂沱地擡眼問:“我能相信你嗎?”
林沐心疼地吻去她的淚,“你先可以試着靠一靠。”
沈夢瑾吸了吸鼻子,道:“那我現在就有一件難事兒,我爸媽想把我嫁給古城市革委會副主任許紅山,給沈夢珍的婆家鋪路,你說咋辦?”
林沐氣地罵了句,“畜牲!世界上怎麽有這麽狠心的父母。”
他氣地在屋裏來回轉圈圈,沈夢瑾好笑地把他拉到炕邊坐下,把自己的打算說了,“我爸媽最在乎沈夢珍,繼而在乎桑家的态度,桑源桑廠長過不了多久就要升為古城市的副書記了,他是幹部,幹部最要名聲,我想從他那兒突破。”
接着就把她打算明天一早去紡紗廠堵他,并且讓他去打消沈昌平和李美香賣女求榮的想法的事兒說了。
接着她又道:“我本來打算今晚就去鬧的,可是我晚上怕回來的時候被人使壞害我,就沒敢去。”
林沐沉聲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爸在古城市還能說上幾句話,桑家就算敢使壞心思,也得有顧及。”
沈夢瑾點頭,“好。”
被人護着的感覺真好。
心裏也感嘆,這就是世界的參差,父母就是孩子的起點,同樣是剛參加工作,但林沐靠着父母無論經濟能力,還是社會話語權上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孜孜不倦地卷,可連人家的腳後跟就摸不上,就是辛辛苦苦研發的産品,就因為她後面沒人撐着,楚越才敢起獨占的心思,換林沐這樣的家庭試試。
心裏就挺憋屈的,突然想躺平,怎麽辦?
但別人能躺,她不能,別人躺平照樣吃肉,她躺平,只能任人宰割,連吃土的機會都沒有。
倆人商議好,已經晚上十二點了,林沐不好多呆,囑咐了沈夢瑾幾句,“你好好休息,不要擔心這事兒,相信我,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沈夢瑾再次乖乖點頭,“放心,我絕對會好好休息。”
她遇到的事兒多了,如果遇到點事就失眠,她就別睡覺了。
結果她挨枕頭就睡,林沐倒是失眠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居然有父母為了利益,不把自己孩子的生命當回事的。
許紅山什麽人,他的兩任老婆都沒好下場,他越想越氣,怎麽有這麽狠心的父母,越想越心疼沈夢瑾。
他掰起手指頭開始數日子,還有二十七天過年,而沈夢瑾是正月十四的生日,過了生日她就十八歲了,能領結婚證了。
他想她過了生日就結婚,那樣她就是他們老林家的人了,看誰還敢随便欺負她。
而第二天起來,他再次頂着國寶眼,林域生看到了,揚聲道:“婉茹,家裏的槐米茶還有嗎?給林沐泡上,也不知道年紀輕輕的,哪裏來的火氣?”
林沐趕緊道:“我沒上火。”
林域生指了指他的眼睛,“你沒上火,咋失眠了?”
這麽說來,那還真是有點上火,他等槐米茶的時候,便問:“爸,我跟您打聽一人兒,紡紗廠的桑源桑廠長,他為人咋樣?”
林域生好奇地問:“你問他幹啥?”
林沐:“他這不是要升副書記了嗎?我提前了解了解。”
林域生詫異道:“你什麽時候這麽上進了?”
恰好茶來了,林沐趕緊讨好地給老爸倒茶,林域生見兒子上進,心裏高興,也打開了話匣子,開始介紹桑源,“桑源這人是咱們市裏紡紗廠的老人了,在抗戰時候就是紡紗廠的工人,不過那時候紡紗廠還是咱們這兒大資本家馬家的。”
接着就介紹了桑源的生平,他是在東北解放後,才加入的古城市的工會,一起參加古城市的工人運動,後來憑借表現,以及岳家的幫助,一步步做到了紡紗廠廠長的位置。
最後林域生總結,“這個人功利心重,但愛惜羽毛,他當了領導,就算不會做大政績,但也不會太差。”
林沐松了口氣,愛惜羽毛就好,這樣小瑾的籌謀肯定能成。
而沈夢瑾睡了香甜的一覺,第二天醒來,先是鍛煉了會兒身體,然後又拿起政治書看,雖然林沐說他會給她靠,但她始終相信,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有實力,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接着就去做飯,因為今天要打硬仗,她奢侈地蒸了倆雞蛋,喝了一碗玉米糁糊糊,還吃了一張手抓餅,以及半碗素炒白菜。
吃過飯,她又站到鏡子面前左右照了照,鏡子裏的女孩兒,小麥色膚色,杏仁眼,高鼻梁,有些偏厚的粉嫩嘴唇微抿着,給人一種倔強感。
她笑了,這具身體的樣貌雖然算不上大美女,但也絕對不醜,好嗎?
原著作者也太離譜了,為了突出女主這個白天鵝,愣是把她描寫成了醜小鴨,她哪裏醜了,分明很健康,很精神的容貌,好嗎?
把麻花辮對折兩下,再用紅頭繩一系,這比麻花辮全垂着精神多了。
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棉猴,她眉眼一動,把上面的一個小口子又撕開點兒,營造出破衣爛衫的既視感。
然後這才出門,就在她鎖門的功夫,林沐也出來了,倆人一前一後地往巷子口走去,路上難免遇到了街坊鄰居,以前大家只會跟林沐打招呼。
但是現在大家對沈夢瑾也熱情起來了,“小沈今天也上班啊?”
沈夢瑾紅着眼睛搖頭,“不是,去找我爸媽,他們為了高彩禮,想把我許給革委會的許紅山,我回去求他們打消這心思。”
大家雖然不敢議論革委會的許紅山,但都催促道:“那你趕緊回去吧。”
當然大家也沒有放過林沐,問:“林公安今天還上班?”
林沐打着哈哈,答非所問:“大爺吃了嗎?”
這樣就能完美避免回答今天跟沈夢瑾一起的原因。
等走出文化巷,沈夢瑾才坐上了林沐的自行車,倆人一起往紡紗廠那邊而去,路上林沐把他從老爸那兒打聽到的事兒,都說給了沈夢瑾。
沈夢瑾長松一口氣,說道:“既然桑源愛惜羽毛,那就好說。”
其實她還有一個B計劃,那就是如果桑家這邊不管,她就努力寫大字報,大字報她會貼滿全古城市,她要把沈家和桑家的陰險嘴臉以及交易都寫上,她都沒法活了,那麽誰也甭想好過。
第二個魚死網破的辦法能不用就不用,搞心眼兒她不專業,也不會耍計謀,有的只是笨辦法。
這種憋屈的事兒,她希望再也不要有,她要努力要掌控多多的話語權。
紡紗廠在城西,騎着自行車也需要差不多三十分鐘,這還是林沐騎得快的原因。
到了紡紗廠,她生怕別人不注意,故意把自己的破衣爛衫扯了扯,林沐心疼又無奈,好在下午棉花就到了,小瑾可以穿新棉衣了。
到了紡紗廠家屬院門口,她看了眼,這規模趕得上一個富裕鎮了,怪不得紡紗廠的工人老是牛逼哄哄的呢。
門口的值班大爺看到他們,便問:“同志,你找誰?”
沈夢瑾眼眶紅紅地道:“我找我姐夫桑建新,我爸媽為了給我姐攢嫁妝,要把我給賣了,我想問問他,是不是他們家要求我們家多多陪嫁我姐的?”
雖然事情有些偏頗,但也大差不差,這話也不算她說謊。
門衛大爺是見過沈夢珍的,也印象深刻,畢竟是廠長家公子的媳婦兒,他們工人自然得關注,那姑娘長得白淨漂亮,穿的衣裳也是幹淨整齊,說話溫溫柔柔的,一看就是家裏嬌養的閨女。
而眼前這個,穿着破衣爛衫的,露在外面的手長滿了凍瘡,看着可真不像親姐兒倆。
不過她身後跟着公安,他沒敢用眼皮子夾人,但也沒多熱情,只是公事公辦地問:“你叫啥名兒?”
沈夢瑾趕緊回道:“我姐叫沈夢珍,我叫沈夢瑾,我們倆是雙胞胎,不過我姐長得白淨漂亮讨人喜歡,我長得不好,在家連野草都不如。”
聽着名兒像是一家子,要不就放她進去?
有時候就這麽巧,桑建新出來了,沈衛平被沈夢瑾打了,在醫院躺着呢,他今天打算去醫院看看,再安慰安慰珍珍。
然後就在門口遇到了沈夢瑾,他見到她就怒了,“你來這裏幹什麽?你都把你哥打進醫院了,連去看一眼都不去,你怎麽就那麽狠呢。”
林沐見桑建新憤怒,怕他打人,趕緊走過去站沈夢瑾跟前,沈夢瑾心裏一暖,站他後面繼續裝委屈,“我再狠也沒你狠,你要娶沈夢珍,明明知道我家窮,還要多多的嫁妝,我爸媽為了給沈夢珍攢嫁妝,都把我給賣了。”
這事兒桑建新知道,那個許紅山還是他提的呢,他爸要當副書記,雖然希望很大,但也有競争者,如果有了許紅山的支持,他爸當副書記板上釘釘,而且當上後,有了許紅山支持,仕途也能走得順暢。
他可不覺得委屈了沈夢瑾,他擡着下巴道:“把你許給許副主任,當幹部家屬,就憑你的模樣,還是高攀了。”
沈夢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開啓潑婦撒潑模式開始鬧騰,大腿一拍,便開嗓哭訴:“沒天理了,桑廠長家欺負人了!”
林沐心疼地恨不得把桑建新撕了,但他不能,他是公安,他有紀律,不過他能保護沈夢瑾,他站在那裏當保衛者,不讓桑建新靠近,由着沈夢瑾發揮。
而沈夢瑾的撒潑技能很好使,很快周圍便聚滿了吃瓜群衆,沈夢瑾喊的更大聲了,“桑廠長指使親家賣閨女,給他買官當,不讓人活啦!”
“聽說桑廠長要去市委了,他真地讓親家賣閨女給他官了?”
“不能吧,桑廠長為人還挺正派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圍觀人的議論,桑建新聽了秒變暴躁的獅子,指着沈夢瑾,大罵:“你給老子閉嘴!”
可他一小白臉威懾不了沈夢瑾,更加沖不破林沐的保衛。
就在這時候桑源出來了,他臉黑沉地看着眼前的局面,走到沈夢瑾跟前,問:“同志,我們認識嗎?你這麽罵我,我可是要告你诽謗的。”
沈夢瑾趕緊道:“我是沈夢珍的親妹妹沈夢瑾,我爸媽為了給我姐攢嫁妝,就要賣了我,要不是給你買官,你們家為啥要那麽多嫁妝?”
桑源臉一肅,說道:“現在是新社會,誰敢買官?同志話不可能亂說。”
沈夢瑾吸了吸鼻子,“那你們家要那麽多嫁妝幹啥?”
桑源趕緊解釋,“我們家相中的是你姐姐這個人,并沒有要嫁妝。”
沈夢瑾可不管那麽多,爽快提要求:“那你跟我爸媽說,讓他趕緊把我的婚事取消,你也不想要個賣女求榮的親家吧?”
桑源精明的眼睛犀利地看着沈夢瑾,沈家的事兒他聽說過,許紅山的支持他也心動,才會睜只眼閉只眼地由着兒子和親家折騰。
而令他意外的是沈夢瑾,她一個小姑娘,知道反抗不了爹媽,便跑過來找他,用輿論迫使他伸手管,并且看她這意思,恐怕打定主意,只要沈家折騰她,她就來桑家鬧,她篤定了,沈家不要臉,桑家要!
她才多大,就能有如此玲珑心思,這姑娘教養好了,絕對是一個好幫手。
這些心思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溫和開口,“我原先不知道這件事,既然知道了,就不會不管。”
沈夢瑾下巴一擡,“這可是你說的,這麽多人聽着呢,你不能反悔。”
桑源:“我說的,不反悔。”
然後又溫聲道:“咱們兩家是實在親戚,以後多跟你姐姐來家裏玩兒。”
沈夢瑾嘴巴一撇,說道:“還是不了,我跟我姐關系不好,她一找我,我就想鬧騰。”
說完她眼睛緊緊地盯着桑源,要他給個準話。
桑源嘆氣,要不是沈夢珍救了老書記的孫子,又曾經幫過省裏領導的母親,還和這兩家人處得不錯,自己兒子又喜歡,他真不想跟沈昌平和李美香那對蠢貨結親家,連自己的親閨女都籠絡不了。
目前正是關鍵時刻,他只能答應,“放心,你爸媽再不敢随便決定你的婚事了。”
這是變相地給承諾了,沈夢瑾基本滿意,這才笑着道:“桑廠長,對不起,是我誤會您了,謝謝您大人大量不跟我計較。”
桑源氣笑了,好話歹話都讓她給說了,這姑娘年紀輕輕臉皮卻厚比城牆。
他臉上挂上溫和的笑容,問:“既然來了,去家裏坐坐,認認門。”
沈夢瑾當然不會去,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她擺手,“我朋友在呢,我們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
桑源目光看向林沐,笑着打招呼,“小林啊,你爸還好嗎?好久沒見你爸了,抽時間一定會登門拜訪。”
林沐疑惑臉,他怎麽會認識我?
心裏再多疑問,臉上卻客氣道:“我爸還好,就是不着家。”
桑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林沐這是拒絕他去林家了,林域生雖然只是刑警大隊長退休,但是他關系硬,市裏、省裏,甚至京城都有戰友,他幾次想要拉關系都不成。
他眼光在林沐和沈夢瑾之間打量,“你們倆認識?”
沈夢瑾趕緊胡謅:“我報案,公安局讓他來保護我的。”
她可是看清楚了桑源算計的眼神,不想因為這層關系被他盯上。
桑源氣笑了,“你這孩子還報案,我能吃了你。”
沈夢瑾讪笑不答這個問題,反而再次提醒,“桑廠長,可別忘了跟我爸媽說取消婚事喲。”
等桑源答應了,她這才和林沐離開。
而等他們離開,桑源嫌棄地看了眼兒子,“給我進來。”
到了家就踹了他一腳,“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貨。”
桑源不服氣,但也不敢頂嘴,桑源有氣沒出發,再次踢了他一腳,“去告訴沈家,沈夢瑾的婚事取消,讓他們別再招惹那丫頭,再鬧出事兒來,桑沈兩家的婚事取消。”
等桑建新離開後,桑源找了人問沈夢瑾和林沐在門前可親密,得到的答案倆人沒怎麽說話,他只能失望地搖頭嘆氣。
因為解決了危機,沈夢瑾回去的路上都哼着歌,林沐被她好心情感染,問:“咱們去看電影吧?”
沈夢瑾高興道:“好啊。”
今天去不了山裏了,倒是可以放松放松,老是卷,神經會受不了的,但是去之前她得回去換一身衣裳。
好事紮堆,她終于時來運轉了,她家門前竟然站着她心裏念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