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精明的沈夢瑾
精明的沈夢瑾
沈夢瑾把李秋華和她表哥送走, 就好奇地走到那個姑娘面前,詢問:“同志,你找誰?”
林沐不在家, 林域生和嚴婉茹去林深家幫忙照顧孩子了, 林家沒人在家, 想起林沐的好,沈夢瑾不好不管。
而那女孩兒扭頭看向沈夢瑾,問:“你是章奶奶家的親戚?”
沈夢瑾搖了搖頭, “不是,章奶奶去京城和兒子團聚了, 我幫忙照看房子。”
解釋過後,又問:“同志,我看你在這裏徘徊,是要找人嗎?”
女孩兒了解了她的身份後, 用手指了指林家,“我家林家的閨女林渃, 剛從鄉下回來探親,你知道我家人去哪兒了嗎?”
原來是林沐的二姐, 她仔細一打量, 發現她的眼睛和鼻子和林沐有些像, 她臉上的笑容親切了不少,“原來是林公安的姐姐啊,林伯伯和嚴老師去林深同志家了。”
聞言, 林渃眼神黯淡,她擡頭期盼地看向沈夢瑾, 問:“同志我能去你家坐坐,等我爸媽回家嗎?”
沈夢瑾雖然好奇她為什麽不去林深家找爹娘, 但還是笑着道:“怎麽不能,正好我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
林渃笑着道了謝,“謝謝。”
接着提着行李就走了過來,好奇地問:“同志,你叫什麽?你一個人幫章奶奶看房子嗎?”
沈夢瑾把自己名字說了,才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是呢,也就是咱們文化巷治安好,隔壁還住着林公安,我一個女孩子生活也不怕。”
林渃眼裏有了笑意,對于從小長大的文化巷,她還是很有感情的,有人誇贊,她自然高興。
而等走進門,她看到院子裏的倆麻袋,還有麻袋旁邊掏出來的核桃板栗等山貨,她驚訝道:“怎麽這麽多山貨?”
沈夢瑾微微一笑,“這不是快過年了嗎?家家戶戶都缺年貨,我們廠裏的人托我從我同學那兒換的,這些看着多,一分就沒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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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渃表示理解,她下鄉的地方是個山村,山貨也多,這些年逢年過節她沒少往家裏寄山貨,就是這次回來,她行李裏面還帶着幾斤幹蘑菇,以及幾斤核桃。
在農村呆了幾年,林渃也學會了農村人的熱情和勤勞,她指着麻袋,問:“你要收拾嗎?用不用我幫忙?”
沈夢瑾哪裏能讓她幹活,說道:“你風塵仆仆地回來,坐邊上歇歇,這活兒也沒多少,我一個人就能成。”
林渃把行李放下,撸了撸袖子道:“一路上都是坐車,坐得身子都僵硬了,做點活活動活動身子骨。”
沈夢瑾見她說的真心,也沒再阻攔,說道:“那就有勞了。”
接着就去搬了一個小板凳過來給林渃。
她自己坐林渃對面,好奇地問:“林同志,你是回來探親的嗎?”
林渃點頭“嗯”了一聲,說道:“順便再看看城裏有沒有招工機會。”
沈夢瑾眼睛一亮,說道:“我們廠面向社會招工十五名工人,後天也就是周二開始報名。”
林渃猛地擡頭,眼睛盯緊了沈夢瑾,問:“你是哪個廠上班?真的嗎?”
沈夢瑾點頭,“我在工業路上的肥皂廠上班,我們廠新研發出來一款洗衣膏,賣得可火了,廠裏兩班倒都供應不上古城市及其所轄範圍的訂單需求,特地新開生産線,本來招32名工人,但為了照顧廠裏職工子弟,內定了十七名職工給職工子弟。”
其實本來郭廠長和廠裏領導想全部招收廠裏職工子弟的,但市裏的工業路不同意,現在工作難找,城裏待業青年一抓一大把,好容易有了新的工作崗位,肥皂廠只顧自家人,是容易犯衆怒的。
而林渃才不管這些,她只知道她有回城就會就好,她忙問:“都需要準備什麽?”
這個沈夢瑾也清楚,說道:“報名的時候需要戶口本和介紹信,以及畢業證,最低學歷要求初中畢業,等筆試過後,再面試通過,才能正式成為肥皂廠的職工。”
這些全文化巷的人都知道了,既然碰到了林渃,她也不介意再說一遍,白得的刷好感機會,她自然不想錯過。
可林渃聽了這些要求,卻神色黯然,“畢業證我有,可戶口本我沒帶。”
然後她看着沈夢瑾,眼含期待地問:“沒有戶口本不成嗎?”
沈夢瑾搖了搖頭,“這次招工本來是解決城裏待業青年問題的,沒有古城市的戶口,除非本人十分優秀才能讓廠裏破例。”
希望破滅,林渃苦笑一聲,“我哪裏有那本事。”
其實當初她下鄉當知青,家裏人是反對的,特別是她的母親更是提出提前內退,把工作讓給她的打算。
可是當時她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心愛的人下鄉當知青,她也不顧家裏人反對義無反顧地去了,可是她的付出,并沒有迎來愛情的甜美果實。
她愛的那個人到了農村不到三個月,就受不住繁重的農活,更忍不了貧困的折磨,娶了一個大城市來的知青,那個知青的父母家人每個月都會寄大把的生活費給她,所以那個人恬不知恥地吃起了軟飯。
而她悔恨已經晚了,雖然跟家裏認了錯,但心裏頭還是憋着一股子勁兒,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回城。
沈夢瑾有些心虛,她給了人希望,又親手打破,挺可惡的,她抿了抿唇,安慰道:“林同志,你可以找林伯伯和嚴老師,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他們的人脈總比你自己多。”
林渃低頭清理山貨不吭聲,她要是想要靠父母,哪裏能等到今天。
沈夢瑾勸不動,只能嘆氣,人和人的命真是不一樣,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明明很輕松地就能把日子過好,偏偏要折騰,要她說,那是遭受的社會毒打還不夠。
而雖然進廠的希望渺茫,但林渃還是問了很多肥皂廠的事兒,比如沈夢瑾怎麽進去的?工作怎樣,累不累等等問題。
沈夢瑾都一一耐心地回答,而沈夢瑾也問林渃她下鄉地方的特産等等。
倆人邊說着話,邊分揀着山貨,這山貨李秋華的表哥沒說謊,真的是認真挑揀的好的,蘑菇幹爽完整,板栗飽滿有光澤。
就連林渃也誇,“這山貨不錯。”
沈夢瑾笑着道:“當然了,都是親近的人,他們也不好坑我。”
“咕咕……”
一陣腸鳴想起,這腸鳴不是沈夢瑾發出的,是林渃。
看她難為情的樣子,沈夢瑾擡手看了看表,已經中午十一點半了,也該做午飯了,有了手表就是方便,再也不用猜時間,能夠從容地安排時間,這手表買得值。
她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說道:“我早上吃得早,又沒有吃好,這會兒也餓了呢,林伯伯和嚴老師看樣子中午是不會回來了,林同志中午就在家裏吃吧,撈面條素菜鹵子,你別嫌棄。”
吃面條已經很奢侈了,在農村她有家裏補貼還好,那些當地的社員以及沒有家庭補貼的知青,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可都是吃粗糧饸饹面的,這饸饹面大部分是白面摻和紅薯面吃,但也有一部分是把榆樹皮扒下來磨成粉,摻在面粉裏做饸饹面吃。
而鹵子也就是清水煮菜,除了花椒和鹽巴,油和醬油醋幾乎不添,而且用的鹽巴還是粗鹽,做出來的菜又苦又澀難以下咽。
她忙從口袋裏掏出糧票和錢,要遞給沈夢瑾,并且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但這錢和糧票你必須收下。”
沈夢瑾趕緊推拒,“我搬過來之後,林伯伯和嚴老師,還有林公安對我照顧良多,我管他們家人一頓飯,又是收錢又是收票的,我出去要被人臊死了。”
林渃卻堅持給,“你不收我就不在這裏吃了,我去國營飯店吃。”
沈夢瑾生怕這姑娘犯了倔脾氣,真去國營飯店吃飯了,趕緊道:“那成,素面二毛三分錢,二.兩的糧票,你要是多給,就是迫使我犯紀律。”
林渃數了糧票和錢給她,笑着道:“還沒見過有人嫌棄錢多的。”
沈夢瑾調皮一笑,“那你今天就見識見識。”
說完就站起身準備去廚房做飯,林渃跟着要去幫忙,沈夢瑾沒拒絕,先把面活上饧着,然後去做鹵子。
白菜、胡蘿蔔和倆雞蛋,這就是他們的面條鹵子,林渃也沒挑,幫忙擇菜和洗菜,看着沈夢瑾做飯的利落勁兒,說道:“你做飯看着挺娴熟的。”
沈夢瑾拽了一句文,“唯手熟爾。”
倆個人的飯好做,沈夢瑾沒用多長時間,林渃看着她,眼裏贊嘆,她下鄉前可是嬌嬌女,幾乎不進廚房的,這個新鄰居看着年輕倒是挺能幹的。
等吃飯的時候,她更是比起了大拇指,“小瑾,你這手藝絕了,面條勁道,鹵子鹹淡合适。”
沈夢瑾眼裏也有得意,做飯的手藝她沒學過,所以這也算她的天賦吧。
吃過飯,倆人沒再繼續分裝山貨,沈夢瑾拉着林渃進門看書,林渃看着她炕櫃上的書,不由咋舌,“你都工作了,怎麽還天天學習?”
沈夢瑾彎眉一笑,“活到老學到老,就是工作了,才要好好學習,要不然怎麽對得起自己拿的工資。”
說完她遞給了林渃一沓初高中化學教材,“如果你想進肥皂廠,化學只是就得學習起來了,就算不為這,多學點知識也是好的。”
林諾認同地點了點頭,“确實,技多不壓身。”
說完倆人便一起看起了書。
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隔壁林家有了動靜,林諾放下書本,起身出門去看,沈夢瑾跟在後面,确實是林域生個嚴婉茹回來了。
他們看到林諾也很驚訝,嚴婉茹激動地看着幾年沒見過的閨女,眼眶很快被潮濕了,帶着哽咽地埋怨道:“你這孩子回來咋不跟家裏說一聲,也好讓你爸去接你。”
林諾看着臉上皺紋多了的爸媽,眼眶也是紅紅的,哽咽道:“我只是想給你們驚喜。”
林域生唬着臉,說道:“其他還好,這回來總要說一聲的,一個姑娘家坐火車不安全。”
再次感受到爸媽的關心,林諾眼淚終于決堤,她以前得多傻,才會為了一個男人傷他們的心。
嚴婉茹看到閨女哭了,心疼了,趕緊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回家,媽給你做你最好吃的胡辣湯。”
林域生則沖沈夢瑾道謝:“小沈,謝謝你照顧林渃。”
沈夢瑾擺了擺手,“我可沒照顧林同志,反而是林同志幫我幹了一上午的活兒呢,要說感謝,也該是我感謝。”
聞言,嚴婉茹對沈夢瑾的感觀好了點兒,這丫頭只要不惹毛了她,還是很知禮的。
而等林家一家人進門,沈夢瑾不禁又想起了林沐,一個星期了,他怎麽還不回來,她想他了。
回到家裏,她也沒去看書,自己去了廚房和面,剛才聽嚴婉茹說了胡辣湯,她突然也想喝了,正好會做,雖然洗面筋麻煩了點兒,但為了解嘴饞,她不嫌棄麻煩。
她沒有牛肉,但有雞蛋,還有豆皮和粉條,胡辣湯出來後,味道也絕對不遜色,熱乎乎地吃了一頓,便又去看了看書本,看到晚上十一點半,準時去洗漱睡覺。
第二天她就裝挎包裏一點點的山貨,跑步去了廠裏,她不能把所有的山貨都帶上,這雖然要巴結廠裏領導,但這些人情往來不能拿明面上來。
雖然不是政府領導,可廠裏領導也需要維護自身形象的。
到了廠裏,先聽鄧主任開了會,分配了今天的工作任務,而今天她又輪到跟鄧主任一組了,去車間的路上,她掏出一把山貨,問:“鄧主任,您看看這山貨的成色怎麽樣?”
鄧主任心領神會,擡眼瞧了瞧那成色,品相挺不錯的,放供銷社也是按照一等貨賣的。
她低聲問:“山貨有多少?”
沈夢瑾知道她這是滿意了,也低聲回道:“兩麻袋,一共有三百多斤。”
鄧主任詫異,“這麽多?”
沈夢瑾不好意思一笑,“我同學是山裏的,那邊土地貧瘠,不長糧食,社員們都吃不飽飯,就指着山貨換點錢過年呢,賣供銷社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拿到錢,我一心軟,就把他們家的山貨全買了,買了就後悔了,我自己一個人住,這麽多山貨,我得吃到猴年馬月去啊。”
鄧主任笑道:“買山貨花了不少錢吧?”
沈夢瑾苦笑,“可不就是,把手裏的積蓄全花出去了,還借了鄰居的錢,哎喲,愁死我了。”
“你這丫頭不老實了啊。”
鄧主任白了她一眼,笑着道:“想讓我帶你去找廠裏的領導就直說。”
沈夢瑾嘿嘿一笑,“主任英明,我的小心思您一眼就看透了。”
鄧主任乜斜了她一眼,當前一步往前走,原先她還覺得這丫頭有些沖動,現在倒是覺得她有些油條子了,小小年紀就學會巴結領導了。
不過話說回來,被讨好的滋味的确不錯,而且這山貨由她推薦給其他領導,也能在領導面前賺個好印象。
而沈夢瑾見主任不吭聲,就知道這事兒成了,她高興地咧嘴一笑,她的山貨沒白收。
因為要去家裏看山貨,下班後,鄧主任便提出和沈夢瑾一起回家,沈夢瑾趕緊道:“主任,您告訴我您家的地址,我給您送貨上門。”
鄧主任斜她一眼,說道:“上車吧,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
沈夢瑾躊躇道:“主任,我來騎車載您吧。”
鄧主任甩她一個眼刀子,“廢話真多,趕緊上車。”
沈夢瑾這才乖乖地上車,報了家裏的地址,鄧主任驚訝了,“你家住在文化巷?好地段啊。”
沈夢瑾解釋道:“那房子是我租的。”
鄧主任還是誇道:“租的也不錯,那兒治安好又幹淨,可是咱們古城市數一數二的好地方呢。”
沈夢瑾笑呵呵,“運氣好,幫一個奶奶照看房子。”
而到了家裏,鄧主任看着幹淨整齊的院子,又是一陣羨慕,問:“你是租了一個院子,還是一個屋子?”
沈夢瑾老實回答:“一個院子。”
鄧主任打量着房子,問:“租金不少吧?”
等沈夢瑾說了租金只有五塊錢後,她不吭聲了,她一個月工資38塊五,丈夫是40塊,雖然工資都不低,但倆人上面有爺爺奶奶公公婆婆四個老人養活,下面還有三個孩子,自己娘家也需要時不時地補貼,雖然過得不算太拮據,但也不富裕,五塊錢的房子真住不起。
她複雜地看向沈夢瑾,“你也真舍得。”
沈夢瑾笑了笑,“咱們辛辛苦苦工作,除了建設祖國,不就是還想自己過得好一點兒嗎?”
鄧主任笑道:“你年紀不大,想得還挺通透。”
沈夢瑾笑了笑,伸手把鄧主任請進了屋,讓她看山貨,鄧主任看着兩大布袋子山貨,驚喜地走過去,用手捧起看了看道:“這成色好,比供銷社賣得還幹淨。”
說完她就要了二十來斤的貨,這二十來斤幹蘑菇、板栗、粉條都有。
沈夢瑾家裏沒有秤,跑去隔壁林家借了秤,現在的秤是杆秤,她小時候見家裏人用過,所以用起來不難,要不然就真出糗了。
鄧主任等稱好自己要的山貨後,問:“這多少錢?”
沈夢瑾故作推脫,“提錢多生分,就當我這個做姨姨的,給家裏孩子的零嘴。”
鄧主任臉一唬,“你不收錢,山貨我也不要了。”
沈夢瑾這才道:“我按照供銷社售出價買的,您按照這個給就成。”
可鄧主任還是不願意,非要給她跑路費,沈夢瑾為難道:“我要是收了,可是倒買倒賣了,主任,您就忍心看我犯錯誤,再說了,您買山貨本來也是幫我,我再掙您的錢,我成什麽人了。”
鄧主任這才高興地按照供銷社售出價的錢付給她,“那我也是沾光了,以後再有這樣的麻煩,可要記得找我啊。”
沈夢瑾感激道:“主任,您真是位體貼下屬的好領導,既然您這麽說,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鄧主任買了不要票的好山貨,又被沈夢瑾的彩虹屁吹得樂呵呵的,許諾道:“我們家就住在咱們廠的家屬院,鄰居就是咱們廠的幾個主任和老師傅,回去我問問他們要不要山貨,如果要,我就讓他們上門來。”
沈夢瑾趕緊道:“哪裏能讓人來,誰要山貨,我幫忙送過去。”
鄧主任看她這急切樣子,抽了抽嘴角,先開始還覺得她跟職場老油條差不多,現在卻覺得她像生瓜蛋子,瞅瞅這急迫勁兒。
于是她打趣道:“你能背動嗎?”
沈夢瑾老實道:“不能。”
鄧主任下巴一擡,“這不就得了。”
最後還是約定了,讓幾個領導的家人過來這邊取貨。
沈夢瑾嘆氣,沒有交通工具,就是不方便。
不過想起林沐的忠告,以及去黑市遇到的事兒,她也不想再去黑市冒險了,一來危險,再則林沐畢竟是公安,她作為她對象,就得去維護他身上的那身神聖的制服,所以買自行車這事兒,她只能慢慢攢錢了。
把鄧主任送走,她正要轉身回家,隔壁鄰居馬蓮喊住了她,好奇地問:“小沈,剛才那誰啊,她自行車上帶的是啥?”
沈夢瑾淡定地回道:“她是我領導,今天來看看我住的位置,看我床單壞了,便說家裏有縫紉機,可以幫我補補。”
反正天黑,馬蓮也不可能看清楚山貨的形狀,自然由得她來說了。
不過這也給她提了醒,那幾個領導也不能再來了,人多動靜大,被人看見了不好說。
她一沉吟,便又擡腳去了林家,林家此刻已經吃過晚飯,嚴婉茹正在和林渃說話,林域生在一旁看報紙。
看到她又過來了,嚴婉茹好奇地問:“小沈,怎麽了?”
沈夢瑾也直說目的:“嚴老師,林伯伯,我能借用下你們家的自行車嗎?我得去我們廠的家屬院送點兒東西。”
嚴婉茹爽快答應了,“倒是可以借,不過我明天上班要騎,你得今晚就還回來。”
沈夢瑾趕緊道:“肯定能,我去去就回。”
而等她離開後,嚴婉茹撇嘴,“這個小沈神神秘秘地要幹啥?”
林渃笑着道:“我倒是知道點兒,小沈從她同學那裏買了山貨,她大概準備給他們廠的領導送年禮。”
嚴婉茹眉頭一皺,“年紀輕輕的,倒是挺會鑽營的。”
林域生雖然做不來這種巴結領導的事兒,但他也知道這類人只要沒有大問題,自己再有點真本事,路子走得就會比較順。
他沒發表意見,不過林渃卻說了,“我倒是很欣賞她的勇敢,敢于争取。”
不像她,經過幾年的磨練,棱角已經磨平了,就像肥皂廠的招工,她沒有戶口本就不敢去報名,但如果放在沈夢瑾身上,她敢保證無論如何她都會去争取。
這話嚴婉茹贊同,“那丫頭是有一股子韌勁兒。”
沈夢瑾推着自行車到了家裏,把兩個麻袋的山貨放自行車上,便推着出門了。
她會騎自行車,但這二八大杠她頭一次騎,說實話,再加上載着兩百多斤的山貨,她剛坐車座上就差點摔倒。
慢慢地騎了一段距離,這才穩住,但騎在路上還是歪歪扭扭的,好在晚上路上車不多,她一路有驚無險地到了肥皂廠的家屬院,先找到鄧主任家,鄧主任家是筒子樓,兩室一廳,但住着九口人,屋裏滿滿當當的,非常有安全感。
鄧主任本來還詫異她怎麽來了,聽了她的解釋後,她拍了拍額頭,還真把街坊鄰居給忘了,既然知道了原因,她便帶着她親自去了郭廠長家,人事科周主任家,生産部部長李部長家等等。
再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各家各戶都需要山貨,可供銷社的山貨搶手得很,去買的時候還得排隊,有了沈夢瑾這不要票的山貨,還真是解決了他們的大麻煩。
郭廠長的愛人拉着沈夢瑾的手,笑眯眯地說道:“小沈啊,以後再有這樣的山貨,可要記得找我。”
不僅是她,就是李部長的老母親也拉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好閨女,其他人家也是滿口好話。
沈夢瑾笑了,她也算在領導面前露臉了,還一分錢沒花,就搭進去一些功夫,但對于窮人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
而等她回去,去林家還秤還自行車,林渃叫住她,說道:“小沈,我不打算參加肥皂廠的招工了,我打算後天就回去。”
這話有些突然,沈夢瑾一愣,問:“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好歹在家裏過了年再走啊。”
林渃苦笑,“不了,過年人來人往的,我在家不自在。”
沈夢瑾秒懂,同一個國度,同一種基因,雖然換了時空,但親戚間免不了攀比,要不就催婚催生,這些簡直就是摧殘年輕人的魔咒。
她嘆氣:“那你回去別忘記學習,我們肥皂廠的廠長是銳意進取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要招工,再招工你可一定要參加,林伯伯和嚴老師年紀大了,你一直在外面,他們肯定憂心傷神,對身體健康不利。”
林渃心裏一酸,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會放棄學習的。”
嚴婉茹在屋裏聽着倆人的談話,心裏頭對沈夢瑾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老大家不在家不說了,老二家那個小心眼子,今天過來話裏話外地要趕閨女離開,生怕她把工作讓給閨女。
大閨女也是話裏話外地打聽,她有沒有讓工作的意願,把她的心寒透了,這人啊,最怕的就是比較了。
沈夢瑾提着一斤粉條,一斤板栗遞給林渃,“這些山貨你們嘗嘗鮮。”
嚴婉茹不收要給錢,沈夢瑾說道:“林公安幫我了好多忙,我都沒有謝過他呢。”
嚴婉茹這才收了,心裏嘆氣這孩子怎麽就有那樣不堪的娘家呢。
而沈夢瑾回家後,繼續學習,既然洗發水不能研究,那她就繼續研究香皂,美白的,祛痘的,保濕的,等等功能皂,她得一一研發出來,讓消費者有更多的選擇。
而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給廠裏領導送山貨的事兒還是傳到了楚越耳朵裏,第二天來到廠裏,就遇到了楚越,他看到她,鼻子冷哼一聲道:聽說有人昨晚深更半夜的去領導家送山貨,歪門邪道溜須拍馬,想憑借這些就拿下技術科,簡直是癡心妄想。”
沈夢瑾笑眯眯,“楚主任,我只相信一句話,甭管黑貓白貓,逮着老鼠才是好貓,您說呢?”
楚越甩手,“走着瞧!”
沈夢瑾瞅着他走遠的身影,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楚越慌了,不過她也得更加警惕他,防止他出昏招,要是在他身邊放一雙眼睛就好了,可惜唯一能幫她的王光輝,不願意幫她,李玲又是鐵杆地站楚越。
正在她發愁的時候,看到了鄧主任,她彎眉一笑,好在她的名額已經到手了,只要堅定地站郭廠長這邊,她的勝算就還在。
到了辦公室,鄧主任就開始分配任務,“沈夢瑾、杜春燕,你們今天帶着幾個臨時工配貨,其他人都去采購部幫忙。”
杜春燕好奇地問:“主任,采購部很忙嗎?”
鄧主任:“自然忙了,要采購生産原材料,還得準備工人的過年福利。”
這話大家愛聽,李泰興高興道:“今年咱們廠效益不錯,福利應該比去年好。”
他的話頭一起,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去年的福利是一個人一斤豬肉,兩斤蘋果,十斤标準粉,今年不知道是啥?
沈夢瑾倒是還好,她走上前問:“主任,我想研究各種功能的精油皂,比如美白的,保濕的,抗老的,淡斑的等等,您覺得如何?”
鄧主任這次贊同了,說道:“可以。”
沈夢瑾彎眉笑了,她又研究工作了,比起勾心鬥角,她最喜歡實驗室,去探索世界奧妙。
但鄧主任贊同了,可她目前的工作還是配貨,這次聽說銷售部也會進人,到時候就沒那麽忙了。
可誰知道這些新招的工人,廠裏竟然讓他們過年後才上班,沈夢瑾只能苦兮兮地繼續當配貨員,別說抽空研究了,那都是吃飯都得控制時間的,因為過年,古城市的很多工廠發福利,都選擇了古城牌洗衣膏。
不過忙起來也好,忙起來就不會想林沐了,又過去了一個星期,他還是沒有回來,而她的思念也越來越重,不知覺中,林沐竟然成了她在這個時空的牽挂。
而忙碌中,終于迎來了年終放假,她這天剛在食堂吃了午飯回辦公室,杜春燕拽住她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邊走邊說:“小瑾,快點兒,廠裏發福利了。”
他們過去的時候,財務部人滿為患,不過大家都自覺排隊等待領年禮,一共分了五隊,禮品都是現成的,不需要挑揀,隊伍行進也快。
今年的年禮,二斤豬肉、十斤标準粉、一對枕巾,兩袋洗衣膏、兩塊肥皂,比去年豐富,工人們各個臉上都是笑容。
發了禮品,工廠放假了,沈夢瑾提着禮品回到家裏,把禮品一放,聽着外面玩炮仗的小孩兒的笑聲,她無端地覺得孤獨。
她喃喃自語,“林沐,你在哪裏?”
董靜過來找她,看到她紅紅的眼眶,打趣道:“小瑾,你眼怎麽紅了?”
沈夢瑾抹了抹眼淚,說道:“沒事兒,就是突然有些傷感。”
董靜摟住她的肩膀道:“別掉金豆豆了,跟我回家過年呗,要不然你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沈夢瑾拒絕了她,“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往年我在沈家想清靜都清靜不了呢。”
提起董家,董靜就來氣,“你說說,平常忽視你就算了,大過年的,對你也不聞不問。”
沈夢瑾冷笑,“我倒是挺樂意他們能一直這麽忽視我,畢竟他們找我準沒好事。”
其實沈家人也想找她,但是桑建新建議不要惹她這個禍頭子,大過年正是籠絡人脈的時候,特別是年後桑源就要競選副書記了,不能有任何負面新聞。
董靜知道自己說錯了,吐了吐舌頭,然後拉着她的手開始撒嬌,“小瑾,就去我家過年吧。”
可惜沈夢瑾還是拒絕了,她寧肯自己一個人也不想去破壞別人家的團圓。
等董靜離開,她起身拿起豬肉,去廚房切了一半,提着去了隔壁林家,嚴婉茹在家裏打掃衛生,看到她提着肉,趕緊問:“小沈,你提着肉幹什麽?”
沈夢瑾笑着道:“廠裏發的福利,我吃不了,想問問你們家要不?不要的話,我問問別家。”
這年頭誰家不缺肉,嚴婉茹趕緊道:“我這就去給你拿錢票。”
沈夢瑾沒拒絕,只是看了看林沐住的房間,故作不經意地問:“這快過年了,林公安還沒有回來了?”
嚴婉茹拿了錢和票出來,聞言,嘆了口氣,說道:“老頭子說,他大概明年出了正月才回來。”
沈夢瑾驚訝:“這麽久?”
嚴婉茹吸了吸鼻子,說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咋過年呢?”
沈夢瑾也心酸,她總算明白了那句話,哪裏有什麽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她木愣愣地回到家,望着天空,說了句,“林沐,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為了排解思念,她開始忙碌起來,打掃衛生,蒸饅頭,炸丸子,做餃子餡,雖然就她一個人,她也得把年過得熱熱鬧鬧的。
除夕之夜不放煙花爆竹,沒有春晚,沈夢瑾一個人包了餃子,一個人吃,然後又拿了瓜子邊吃邊看書。
論資質平庸的人是怎麽脫穎而出的,首先充分把握好別人休息和娛樂的時間,世界上又聰明又上進的人多的是,你不卷,老天爺憑啥把好機會給你。
就像他們廠這次招工,文化巷只錄取了倆,這倆人平常都不是聰明人,但絕對勤奮,一個是張忠義家的大孫女,一個叫李北,這倆家人現在看到她甭提多親了,過年掃房子,就是這兩家幫忙掃的。
過年五天假,她除了大年初一去給街坊鄰居拜年,給廠裏領導拜年,以及給董家拜年之外,就幾乎沒出過門,就是董靜來找她,她都沒有出去玩兒。
而過年看書也挺有效果的,她在家裏又解鎖了兩款精油皂,一款是桃花精油皂,這種精油皂不僅可以美容養顏,還能祛痘抗衰老。
另外一款就是竹炭香皂,這款香皂主打就是一個深層清潔功能,而且原材料也好找,她打算今年就研究推廣這兩款。
她信心滿滿地去上班,因為新來了工人,廠裏的生産壓力少了很多,就是他們銷售部也新來了倆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男的叫劉強,女的叫周敏麗。
因為有了他們的加入,沈夢瑾的配貨工作被分了出去,她也能安心去研究了,因為現在桃花還沒有開,她打算主要研究竹炭香皂。
而杜春燕見她一有空就往實驗室跑,都替她着急,“現在是陽歷一月下旬了,再有半個月就要去省城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了,你怎麽一點也不着急,楚主任可是天天在食堂跟廠長偶遇。”
沈夢瑾胸有成竹地笑道:“在實力面前,那些歪門邪道根本不夠看。”
不是她自信,而是她年前研發的那款柑橘精油香皂已經皂化成熟了,目前鄧主任和郭廠長的愛人和閨女都在用它洗手,目前反饋還不錯,比原先的普通香皂好用多了。
眼瞅着廠裏又要有一款拳頭産品,而且她的研發潛力也大,郭廠長傻了才會放棄她捧楚越呢。
杜春燕見她老神在在的樣子,跺了跺腳,“我真是多餘操心你。”
沈夢瑾趕緊拿出兩塊餅幹遞給她,“給你補充剛才操心耗費的能量的。”
這餅幹是她特地從百貨大樓買的,就是為了加班時候補充能量的,她現在有了手表,買自行車的錢可以慢慢攢,沒那麽急了,一個月十九塊的工資,再加上董家給的二十五塊,也就是一個月四十四塊錢,她又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家寡人,小日子過得滋潤極了。
而杜春燕見是自己最喜歡的餅幹,立刻接了過來眉開眼笑,邊吃邊羨慕道:“真羨慕你不用給家裏交工資,我一個月工資二十三塊,我媽只給我留五塊錢。”
沈夢瑾笑着問:“那咱們換換爹娘?”
杜春燕想起沈家父母賣沈夢瑾的事兒,打了個機靈,連忙搖頭,她現在的爹媽挺好的。
竹炭香皂的研發對沈夢瑾來說不是難事兒,難的就是如何使用廠裏現有的設備批量生産。
她這些天一直在搗鼓這個,為了這個她經常跑實驗室和生産車間兩邊跑,原先沈家附近的那個常繼東,看她整天忙得跟個陀螺一樣,不由說道:“原來文化人也不好當。”
大家心有戚戚地點頭,不過也真是佩服沈夢瑾,為了一個設備參數的小數點,她一個女同志天天爬上爬下地看,而且因為不能耽擱生産,她都是在工人休息的時候來的。
有人打趣道:“今年選勞模,我肯定投小沈同志一票。”
他這話得到了廠裏大多數人的贊同。
而就在設備還沒有弄清楚的時候,省城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的時間到了,這次古城市肥皂廠選擇了古城牌肥皂和古城牌洗衣膏作為展品,而帶隊人選是郭廠長,隊員有鄧主任、楚越、沈夢瑾,以及生産部的一個同志。
因為天氣轉暖,大家都脫掉了厚重的棉襖,要不穿絮着薄薄一層棉花的薄襖,要不就是穿毛衣,但外面統一是深色藍色工裝,就連廠長也不例外。
“同志們,都打起精神來,咱們的古城牌洗衣膏僅僅兩個月,就創造利潤5萬,群衆反饋也不錯,到了展覽會上,都給我打起精神介紹,争取拿個好名次,誰要敢拖後題,我定不輕饒,聽明白了沒有!”
一般領導這麽問,底下的下屬回答必須響亮,讓領導知道自己在認真傾聽,并且記住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而沈夢瑾用了自己最大的聲音,回道:“明白!”
她年輕,聲音穿透力強,回答的聲音又大,所以格外地突出,然後就換來了郭廠長的一個贊許的眼神,她立刻挺了挺胸膛,職場上的卷無處不在。
古城市交通便利,就在運輸大動脈京廣線上,省城更是鐵路樞紐,他們這次去最方便的出行方式就是火車。
郭1廠長這個摳門的,他們出公差,又去參加省城輕工業展覽會這樣的大盛事,他竟然只給他們定了硬座票,連軟卧都舍不得。
用他的話說,“兩萬五千裏長征革命先輩們都是穿着草鞋用腳走的,我們不過坐五六個小時的硬座,有什麽可受不了的。”
沈夢瑾和鄧主任對視一眼,雖然覺得委屈,但卻找不到理由反對。
等上了車,火車動了起來,沈夢瑾拿起搪瓷茶缸準備去接熱水,楚越看到了也起身跟了過去,他站她身後,冷哼一聲,“一次贏不代表一直贏,咱們秋季展覽會上見真章。”
沈夢瑾眉眼一彎,“好啊。”
楚越這才冷眼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座位。
而沈夢瑾徹底松了口氣,對楚越這個人又有了新的了解,這人雖然讨厭,但還挺有大局觀的,這次輕工業展覽會會上,是不會作妖了。
而在省城公安局,林沐剛和領導彙報完工作,他們古城市和省城公安局這次聯合行動,抓捕了一批盜墓賊,而林沐這次在工作中表現非常突出,榮立個人三等功,已經從紅旗區派出所調到了古城市公安局,正事成為一名刑警。
而他此刻摸着自己的獎章,迫不及待地想跟沈夢瑾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