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另類的營銷

另類的營銷

古城市的一戶人家, 男主人邊吃早餐,邊看報紙,看到招工消息後, 驚訝地吃嗆了, 咳嗽了兩聲後, 便激動地念了出來。

“肥皂廠要招工50人,要求初中以上學歷,包括初中, 年齡限制18到30周歲,古城市及其管轄範圍內的城鄉戶口, 原籍古城市的知青也可報名。”

他的妻子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道:“你念的啥,你再念一遍!”

男主人也有些不相信,揉了揉眼睛, 又重新念了一遍,念着念着眼眶就紅了, 然後就是仰天大笑,“終于招工了, 招工了, 哈哈哈……”

他的妻子還猶自不可信, 從他手裏奪了報紙自己看,把那則招工信息看了看又看,看着看着字跡就模糊了。

“啪嗒!”

一聲, 一顆淚珠砸到了報紙上,黑色的鉛字瞬間模糊了。

她吓得趕緊用手去擦報紙上的淚, 不僅沒把報紙上的鉛字擦清晰,還把它給擦模糊了。

她急地手足無措地看向自己丈夫, “這咋辦啊?”

男主人笑了,“沒事兒,模糊就模糊吧,反正已經看過了。”

接着他飯也不顧着吃了,起身就要往外走,女人趕緊問:“你去哪兒?”

“去給倆孩子發電報!”

男人邊走邊說。

女人趕緊道:“別怕花錢,盡量把事兒說清楚。”

男人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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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而女主人也顧不得吃飯了,擦了擦眼淚,笑着出去了,她得去老李家問問招工的情況,老李家的閨女在肥皂廠上班。

她和丈夫一紅生育了五個孩子,老大老二都下鄉去了,一個去了大西北,一個去了平原省的最南邊的山區。

都是比較艱苦的地方,吃不飽不說,還得幹農活,每天的日子都是在熬,這樣的日子老二過了兩年,老大過了三年,這幾年雖然倆孩子沒回過家,也沒訴過苦。

但是有一起插隊的本地人,因為孩子的關系,他們這些人家平常都是互通有無,所以下鄉地方的情況還是知道的。

孩子們越是懂事,他們就越心疼,可他們除了補貼有限的錢和票之外,什麽也做不了,畢竟他們都是普通人,沒人脈沒背景,家底也不多,根本沒辦法讓倆孩子回城。

現在好了,古城市肥皂廠招工,不管結果如何,好歹是個機會。

而跟他們家情況相同的還有很多人家,他們都是激動無比,華國人重團圓,有讓孩子回城團圓的機會,家家戶戶比過年還要開心,還要激動。

“老李,你家娜娜呢?肥皂廠的招工考試,報紙上只說考專業知識,可專業知識都是啥啊?”

“對啊,老李,你家娜娜呢?快讓她說說肥皂廠招工考試的事兒。”

有家裏人在肥皂廠工作的人家家裏聚滿了人,而這些人的目的都相同,他們都是來咨詢肥皂廠的招工考試的。

還有就是肥皂廠的門外也聚了不少人,他們也是來咨詢招工考試的,人多的都把廠門口給堵了,工人進不去,廠裏的貨出不來,嚴重影響了工廠的正常運轉。

“大家讓一讓,把門口讓開,讓工人進去上班!”

王年和保衛科的主任倆人急地叉腰大喊。

但是人太多,大家都在嗡嗡地說話,他們的聲音就如同水滴入大海,根本不管用,眼瞅着上工時間馬上就到了,倆人急地都快要跳起來了。

沈夢瑾來廠裏看到門口的情況,眉頭皺了皺,說道:“得趕緊疏散人群,影響工廠工作是小,就怕出現騷亂。”

林沐來送沈夢瑾上班,肥皂廠門口的情況,他們當然看到了,作為公安,他比沈夢瑾更能看出背後的隐患,沉着臉說道:“我回局裏彙報情況。”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必須請同事來一起維護治安。

“那你趕緊去。”

沈夢瑾催促他,見他要走,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趕緊提醒道:“郵局那邊多去點人。”

林沐疑惑地問:“為什麽?”

沈夢瑾解釋道:“這次招工考試,咱們古城市出去的知青也能報名,群衆肯定要給外地的子女去信,那邊更容易引起糾紛。”

林沐:“好,我會把你的擔憂,一并彙報給局裏。”

說完他便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而沈夢瑾站在原地看着廠門外的人群嘆氣,她雖然預料到招工消息會引起轟動,但沒想到場面會這麽大。

她騎上自行車,跑到隔壁廠,借來了鑼,在人群外面“咣當咣當”地敲了幾下,那渾厚震耳的聲音,把人群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沈夢瑾深吸一口氣,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說道:“大家聽我說,我是肥皂廠技術科的副主任沈夢瑾,我知道大家關心招工考試,具體的考試說明我們一會兒會貼外面的牆上,大家先讓一讓,不要妨礙工廠的正常生産!”

她剛說完,郭廠長就走了過來,他站她身邊,大聲喊話,“同志們,我是肥皂廠的廠長郭永安,一會兒我們不僅會張貼考試說明,我們還會派專人給大家解疑答惑,請同志們讓開門口,讓工人們進去上班。”

有那熱心的群衆,也立刻跟着喊話,“我說大家夥兒,咱們就讓讓吧,別妨礙了人家工人正常上班,大家也想肥皂廠好,是吧?”

有人帶頭,再加上肥皂廠給了解決辦法,而且他們是來咨詢的,不是過來鬧事兒的,大家還想自己家孩子進廠呢,不想惹怒肥皂廠,萬一惹急了,他們取消了招工考試,他們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很快人群默默地散開,騰出了門口的位置,工人們終于能進去上班,而廠裏的貨車也能出來了。

沈夢瑾和郭廠長一起松了口氣,郭廠長看了眼沈夢瑾手裏的鑼,笑着道:“這鑼不錯。”

沈夢瑾低頭看了看鑼,笑着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從隔壁的成衣廠借的。”

郭廠長笑着道:“不錯,很機靈。”

“是呢,剛才多虧了小沈,我和老張剛才喊破了喉嚨也沒人理。”

王年走上來笑着說道。

而保衛科的主任張剛也跟着誇,“小沈不愧是文化人,腦子就是轉得快。”

接着他又看着王年,說道:“看來值班室得備一個鑼了。”

王年心有餘悸地道:“是該備一個了,反正鑼也不占地方。”

幾個人簡單地說了兩句話,便聽到了上工鈴聲,郭廠長、張主任和王年趕緊往廠裏走,沈夢瑾去隔壁的成衣廠還銅鑼。

這邊的混亂算是平息了,等沈夢瑾還鑼回來,就看到了飛奔過來的林沐以及倆公安。

他們看着眼前雖然熱鬧,但卻平穩的場面驚訝了。

林沐看到沈夢瑾,忙問:“這些人被安撫好了?”

沈夢瑾笑眯眯,“他們只是來問詢考試問題的,又不涉及利益紛争,好好地引導兩句就好。”

林沐對她的話深以為然,郵局那邊因為打電話和發電報的人多,因為排隊問題和個人辦理業務的用時問題,鬧哄哄地都打了起來。

他們局長帶着他們局裏的大半警力,都過去各個片區的郵局,另外還有當地的派出所也過去了。

沈夢瑾咋舌,“這麽嚴重?”

林沐嘆氣,“咱們古城市多久沒有大規模地招工了,從取消高考開始,一批又一批的知青下鄉插隊,經過這麽些年的積累,人數可不少,群衆們只想着快一點兒通知到自家人,早一分鐘,也能多一分鐘的複習時間,能不急嗎?”

沈夢瑾抿了抿唇,“當時只想着報名和考試的時候可能會有混亂,沒想到一公布消息就亂了起來,失算了。”

林沐安慰道:“你們是為古城市人做好事兒,就算有所疏忽,也不能磨滅你們對古城市的貢獻。”

沈夢瑾表示并沒有被安慰到,但事已至此,只能盡力解決現在的麻煩,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看了眼已經聽從安排,到廠門口的邊上等着的人群,說道:“我們這邊不需要太多人,你們去支援郵局吧,那邊更需要公安。”

林沐看了眼烏泱泱的一兩百號人,還是不放心,“小王,小張,你們去郵局吧,我留在這裏。”

小王和小張都暧昧地朝着他眨眼睛,林沐面不改色,他這又不是玩忽職守,只不過執行任務的場地剛好是自己對象上班的地方而已。

但沈夢瑾卻不同意,“你也過去吧,這麽點人,我們保衛科能應付。”

她實在擔心郵局那邊,現在的通訊設備技術比較落後,跟遠方的親人通信,最常見的通訊方式是發電報。

如果親人所在地比較富裕,有電話的話,也可以打電話,但是現在的電話,都是人工轉接,特別是長途電話,有時候光轉接的時間都得二十分鐘,甚至更長的時間。

再加上現在的群衆家裏一般都沒有私人電話,還要接電話的人去叫人,這一來一去有時候就得一個小時,而現在人因為着急通知家人,情緒激動又急切,很容易就會發生沖突。

他們肥皂廠面向社會招工,本來是做好事,可如果因為招工發生流血沖突,好好的喜事變成壞事,有違初心。

林沐還不想走,畢竟這裏杵着幾百號人,安全隐患也不小,沈夢瑾氣地瞪他一眼,然後招手喊來了保衛科的張主任。

張主任過來了解情況後,也跟林沐一個意思,“公安同志,這邊有我們保衛科在,你們還是趕緊去支援郵局吧。”

接着他大聲地喊來了保衛科的人,一排四五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而且肥皂廠那邊派出來了三個解說人員,圍觀的人雖然吵吵嚷嚷的,但卻沒有暴力傾向。

林沐這才說道:“那成,有困難了,記得去公安局求助。”

張主任和沈夢瑾答應道:“那必須的!”

林沐這才和小王小張離開。

沈夢瑾嘆口氣,“下次招工的時候,咱們要做得更加周全才成。”

張主任眼睛一亮,“咱們廠還會再招工,什麽時候?”

他小兒子今年十六歲,夠不到招工的最小年紀,他愛人在家裏唉聲嘆氣的,還去找了居委會改年紀,可年紀好改,學習水平能改嗎?

如果廠裏還有招工的話,他從現在就逼臭小子學習,争取趕上下一波招工。

這個沈夢瑾不敢給他準話,“這個得看咱們廠的發展情況。”

雖然沒得準話,但張主任卻肯定他們肥皂廠還會招工,不管有沒有這次規模大,但他兒子是本廠職工子弟,可比其他人有優勢。

廠外面的麻煩解決了,沈夢瑾到了技術科,就看到李玲正在跟楚越套近乎,“主任,這幹山楂片是我姑自己家曬的,他們家有棵山楂樹,每年的山楂都吃不完,曬成幹山楂片,卻沒人愛喝,到了夏天就生蟲子,都糟踐了,您喝了,也算是幫我姑家節省東西。”

楚越消化不好,看着幹山楂片很心動,但還是拒絕了,“我不喜歡喝酸溜溜的玩意兒,咱們廠裏肯定有人喜歡喝,你給他們也是幫你姑家節省東西。”

肥皂廠蒸蒸日上,可他現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沈夢瑾太能幹了,他才四十多歲,離退休還有十幾年,還想往上走一走呢,李玲想讓他透題,打算了算盤。

沈夢瑾沒理會他們的官司,跟楚越打了招呼後,提醒道:“主任,咱們該去開會了。”

楚越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快八點半了,昨兒廠長可是說今天上午八點半開會的,主要就是讨論廠裏的事務。

比如最近工廠三班倒,正常點上班的還好,上夜班的給予補貼是小事兒,職工特別是女職工上下夜班的安全問題,如何保障?

還有廠裏最近一段時間加足馬力生産,繁忙中肯定會出現問題,廠裏得把這些漏洞給補上等等。

當然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肥皂廠改名的問題,他們廠的産品中,除了原先那款堿性很大的香皂停産了之外,肥皂的訂單最少,再叫肥皂廠就有些不合适了。

而會上,談到職工夜班安全問題的時候,保衛科的張主任大包大攬,“職工夜班回家安全問題,這個好解決,我們保衛科可以護送女職工回家。”

郭廠長沒有同意,“咱們廠現在的職工住處集中,但馬上就要招收新職工,那個時候職工們的住處可就分散了,古城市雖然不大,但也不小,你們保衛科的人護送,得一整晚,你們不睡了?”

張主任卡殼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接着會上暢所欲言,最後商量出解決辦法,住的實在遠的女職工,廠裏騰出幾間房做夜班宿舍,也就是夜班時候休息,平常還是住自己家。

至于男職工,最好結伴回家。

之後又商量了其他問題後,說起了肥皂廠改名的事兒,郭廠長讓大家舉手表決,七成人通過,大家不是一個人被打趣過,“你們肥皂廠雖然叫肥皂廠,可肥皂不好賣啊,這叫不叫挂羊頭賣狗肉?”

所以肥皂廠改名勢在必行!

至于其他人不同意,除了一種念舊的情懷之外,就是怕改名後,會影響廠裏的訂單。

不過他們的想法如何,這個決定是少數服從多數,郭廠長最後拍板定下改名的事兒,然後大家集思廣益取名字,大多數人都跟楚越一樣,起名的時候朝着知名大廠看齊,他們取的名字居然和楚越起的一模一樣——“古城市家用化學品廠”。

沈夢瑾嘴角抽了抽,這該死的默契挺詭異的,還有起什麽古城市化學品廠,古城市洗滌産品廠等等,而她起的名字“古城市日化廠”,說出來後,有兩成的人贊同投票。

最後還是郭廠長說:“咱們沒必要跟風大廠的名字,咱們要有自己的特色,憑借咱們現在的發展勢頭,指不定會超越申城家用化學品廠呢。”

這話野心勃勃,讓在座的人聽着熱血沸騰,再次重新投票,“古城市日化廠”得票最多,這名字聽着簡單好記,又能點名他們廠的性質。

郭廠長把名字寫到文件上,說:“我會盡快地把改名的資料遞上去,上級同意之後,我們廠就改名。”

這番話說完,底下的人便開始鼓掌。

接着又把招工考試的事兒說了,這次招工考試報名的人數太多了,他們廠的場地明顯不夠用,郭廠長吩咐人事部的人,“盡快去跟古城市的學校聯系,招工考試我們得借學校的教室用。”

接着又讨論了幾個問題,沈夢瑾作為年紀最小的參會者,第一次參加廠裏幹部的會議,她沒有像以前一樣急着表現,反而很沉默,全程都在認真聽,認真記錄,不是非必要不會發言。

楚越稀罕地看了眼沈夢瑾,等散會後,他故意問:“今天怎麽這麽安靜?以前你可是不放過任何機會表現的。”

沈夢瑾:“今天在會上的都是我的前輩,他們的能力和經驗都是經過時間驗證的,提出的很多觀點都非常有建設性,好容易有機會跟這麽多前輩學習,我自然不能放過。”

楚越哼了一句,“馬屁精!”

沈夢瑾眉眼一彎,笑容燦爛地道:“楚主任,您也是我要學習的對象呢。”

楚越感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再次暗罵自己,招惹她幹什麽,又不是不知道她嘴巴利,還厚臉皮。

不想再跟她說話,扭身就走,走了幾步後回頭,說道:“別忘記了,我們的任務。”

沈夢瑾只是疑惑了半秒鐘,就想起了昨兒還沒有完成的任務,招工考試的政治試卷還沒有出呢。

她趕緊道:“我有份資料要交給廠長,很快的。”

她說的資料是入黨申請書,她不想告訴別人這個,畢竟誰知道她最後能不能成功入黨呢。

楚越也沒有催她,只是說:“快點。”

沈夢瑾答應一聲,跑着去了廠長辦公室,把入黨申請書交給他,郭廠長接過來,看了看,說道:“我會把幫你把入黨申請書遞交給黨組織,至于你什麽時候能夠成為黨員,這個期限我沒辦法給你答複。”

沈夢瑾趕緊道:“我有心理準備,會虛心接受黨組織對我的考察,就算不通過,我也不會放棄,我會努力提升自己,努力向黨組織靠攏!”

郭廠長欣慰地點頭,他最欣賞的就是沈夢瑾身上的幹勁兒,就算困難如山,她也會開山劈石,去解決困難,他們肥皂廠最需要的就是這股子幹勁兒。

沈夢瑾從廠長辦公室出來,便趕緊回了技術科,這次技術科居然只有楚越一個人在,她稀罕了,問:“李姐呢?”

楚主任:“去車間了。”

沈夢瑾更稀罕了,問:“李姐把家裏的手套給織完了?”

楚越:“就不能是認識到錯誤,突然想上進了?”

沈夢瑾趕緊點頭:“怎麽不能?肯定能。”

雖然如此,她還是想把李玲調崗,就是機會不好找啊。

楚越擡手腕看了看表,說道:“現在已經十一點零五分了,馬上就要下工了,我們下午再琢磨試卷吧。”

沈夢瑾也跟着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間的确晚了,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下午去。”

但離下工還有點時間,他們也不能浪費,倆人湊一起又去研究牙粉了,這個牙粉的氟添加技術,總是不盡如人意,要麽成本高,要麽就是超出了安全範圍。

肥皂廠運轉正常,外面可就忙瘋了,為了這次招工考試,一家人能分成幾波忙活。

一波去郵局給外地的孩子去信,一波去肥皂廠外面咨詢考試情況,一波還要去借書,初中和高中的化學課本,但家家戶戶不是自家有人要參加招工考試,就是有親戚參加,課本怎麽可能随便借出去。

古城市借不到的人,甚至騎上自行車去了隔壁市借,隔壁市的不能參加招工考試,這一天古城市的人把自己忙成了狗。

要說有沒有清閑的,當然有,肥皂廠的親屬家裏,以及文化巷的街坊,他們早就知道了招工考試的事兒,并且複習了一段時間了。

其他人不管,文化巷的街坊看着外面忙瘋了的人,再看看家裏安靜複習的孩子,心裏頭甭提多感激沈夢瑾了。

而林渃就是在古城市人忙成狗的這天回來了,她一走進文化巷,文化巷裏在外面曬太陽的人就看到了她,紛紛給她打招呼,“林渃回來了,是回來參加招工考試的嗎?”

林渃笑着道:“是啊,嬸子,你家小蘭複習得咋樣了?”

“誰知道呢,我也不懂。”

林渃是她閨女潛在的競争者,這位嬸子才不會說實話呢,她閨女小蘭自從得知招工考試的事兒後,便整天關在房間裏學習,晚上更是學習到十二點,她閨女肯定能考上。

但她想到林渃的身份,心裏還不踏實,故意問:“林渃,你老實跟嬸子說,小沈有沒有單獨給你啥複習資料?”

林渃搖頭,“沒有啊,我們倆也不熟。”

嬸子嗔她一眼,“你竟說瞎話诓嬸子,你可是小沈的大姑子,都是一家人了,還說不熟?”

林渃茫然,“啥小姑子?”

嬸子見她真不清楚,便趕緊給她解惑,說了林沐和沈夢瑾處對象的事兒,“你爸媽可滿意小沈了,經常見你媽喊小沈去家裏吃飯。”

林渃:“我不知道,家裏沒跟我說。”

因為得知了這件事,她也沒心思應付街坊了,快步走到家裏,看到家裏只有老爸在,她問了句,“林沐和隔壁小沈處對象了?”

林域生點了點頭,“嗯。”

林渃:“你們咋不告訴我?”

得知了這個确切消息後,她心裏是高興的,她有倆嫂子,可大嫂柔弱,二嫂小心眼,沒一個能處得來的,沈夢瑾大氣開朗,她和她有話說,這樣她在娘家也能有個對脾氣的。

林域生斜她一眼,“又不是你處對象,告訴你幹什麽?”

接着臉一板,警告道:“不許找小瑾問考試的事兒。”

林渃不高興了,“爸,小瑾專業好,我問她題目都不成嗎?”

林域生:“有什麽不懂的,跟你媽去學校裏找老師問,小瑾剛升了副主任,又剛剛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呢,不許給她找麻煩。”

林渃驚訝了,“小瑾才多大,就當上了副主任?”

林域生哼了一聲,“有能力為什麽不能?”

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嘚瑟,沈夢瑾怎麽也算半個林家人,這孩子出息啊。

林渃見自家老爸這樣,徹底相信了街坊的話,家裏爸媽真的很滿意隔壁的小瑾,既然是自己家人,她也不去給她找麻煩了。

因為招工考試報考人多,她也不敢耽擱,趕緊提着行李進屋,“爸,去複習。”

林域生“嗯”了一句,然後問:“你想吃什麽?我去買菜。”

閨女這麽好學,他也樂意照顧。

林渃回了句,“撈面條。”

說完就去洗漱了,又換了身衣裳後,便開始坐桌子前開始學習。

她這次一定要考上肥皂廠,她不想回去了,主要是那個男人讓她惡心,原先為了好日子背叛了她,和別的女人結婚,現在因為招工考試的資料,跟她套近乎,竟然還拿以前的感情說事兒,簡直把她惡心壞了,她以前眼睛該多瞎才看上這麽個男人。

再說郵局那邊,因為有公安局的幹預,雖然偶有沖突,但都是動嘴,沒有上手,因為市民需求大,郵局的領導也讓郵局開始加班了,哪怕是通宵加班,也要滿足市民的通信需求。

趙金雷忙中偷閑喝水的時候,跟林沐感慨,“你對象的廠子不得了啊,今年上了幾次報紙了。”

林沐:“那也是他們積極上進。”

江躍進看他這樣,撇嘴道:“想笑就笑呗,年紀輕輕地就學會端着了。”

林沐還沒有回答呢,趙金雷就甩了他好幾個眼刀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對象了,你媽可找了我好幾次了。”

江躍進立刻借有事遁走,不是他不想找對象,而是找了沒時間陪啊,其實吧,也就是沒有遇到看對眼的。

中午公安們也不敢離崗,全就地啃饅頭當午飯,而排隊的人發信的人,有啃饅頭的,也有家人送飯的,就怕離開了,不能及時給下鄉做知青的孩子通信。

而造成這一切的關鍵人物沈夢瑾,人家坐在明亮幹淨的食堂,坐在凳子上,就着一食盒的撈面條吃得噴香,邊吃還邊誇:“今天的鹵子不錯。”

芹菜和豆腐做的鹵子,對于吃了一冬天白菜蘿蔔的人來說,那就是山珍海味,沈夢瑾吃的頭也不擡,而且吃完一飯盒的面條後,她竟然覺得肚子沒飽,又要去買,可惜的是食堂的飯菜賣完了。

打飯的張大娘見狀心疼道:“小沈,你吃榆錢窩窩頭不?”

沈夢瑾眼睛一亮,趕緊道:“吃!”

榆錢窩窩頭她還是小時候吃過,長大後,因為各種原因,家鄉的榆樹越來越少,而榆錢這種災年救命的食物,也不好找了,就算在超市裏碰到了,價格也美麗得很,她一個窮學生,哪裏吃得起。

張大娘笑了,“你倒是好養活。”

沈夢瑾:“不挑食才能長得好。”

張大娘遞給她倆榆錢窩窩頭,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加上榆錢做的,粗糧加得多,所以味道不是很好,但對于經歷過後世野菜比肉貴的沈夢瑾來說,根本不挑。

她接過窩窩頭之後,便拿了錢和糧票遞給張大娘,張大娘拒收,笑着道:“這不是食堂的吃食,是我自己從家拿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沈夢瑾眉眼一彎,說道:“謝謝張大娘,那肯定好吃,大家等我回家做個榆錢餅,也讓你嘗嘗。”

張大娘笑着道:“那我可等着了。”

沈夢瑾拿着榆錢窩窩頭放嘴裏吃了,味道并沒有預想中的好吃,因為現在粗糧加工技術不過關,玉米面粗糙還帶着澀味兒。

但既然已經接過來了,那就得吃完,浪費糧食可恥。

吃飽喝足後,下午她便和楚越再次到了鍋爐房那裏琢磨政治試卷,出好試卷後,倆人是一個字挨着一個字地檢查,标點符號更是不會放過,但凡涉及到語錄,那是怎麽謹慎也不為過。

“呼——”

沈夢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伸了個懶腰後,說道:“這些不用的紙,咱們都燒掉吧。”

楚越也正有此意,這些紙上有語錄句子,不怕別的,就怕被有心人撿到了借題發揮來陷害他們。

等做完這一切,倆人又拿着試卷去給郭廠長過目,郭廠長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你們覺得不錯,就開始複印吧。”

沈夢瑾和楚越倆人又馬不停蹄地去複印試卷,雖然有印刷廠,但是他們為了保密不敢去,只能用油墨印刷。

幾百上千份的試卷,差點沒把他們倆給印吐了,沈夢瑾嘟囔,“咱們古城市有這麽多人嗎?”

楚越斜了她一眼後,說道:“咱們的招工條件放得太寬了,整個古城市範圍內,還包括了農村,人不多才怪呢。”

沈夢瑾嘆口氣,繼續埋頭幹活,邊幹邊自我安慰,“這樣也不是沒好處,咱們古城市的群衆肯定會想法設法地通知外面的知青,知青點兒的其他知青也就知道了咱們廠,他們又來自五湖四海,他們肯定會跟家裏提,咱們古城市也能博一波存在感,也算另類的營銷了。”

楚越服氣了,“這你都能掰扯出大道理來。”

沈夢瑾反問:“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楚越不得不承認,還真有那麽點點的道理,所以不服氣不成啊。

“叮鈴鈴!”

下工的鈴聲響起,但楚越和沈夢瑾倆人誰也沒有下班的意思,還有十來天就要考試了,他們得趕緊把試卷印刷好,印刷好了,他們還得校對,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加班走起來。

加班加了一個小時後,楚越突然問:“你對象不是回來嗎?咋不來接你?”

沈夢瑾:“因為他也在加班。”

楚越閉上了嘴,他咋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他們的招工考試陣仗太大,還需要公安來維護治安。

加班到十點鐘左右,楚越累了,他扶着自己的後腰說:“今天先到這裏吧,我們明天才印刷,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印完的。”

沈夢瑾也累了,聞言點了點頭,收拾了印好的試卷,放櫃子裏鎖上,櫃子上上了兩把鎖,她和楚越一人一把鑰匙,這也是保密要求。

等出了廠,楚越突然說道:“天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吧。”

沈夢瑾想起那次差點被砍的經過,沒有拒絕,感激道:“謝謝楚主任,你人還怪好了。”

楚越冷哼一聲,“知道我人好,以後少氣我。”

沈夢瑾反駁道:“我什麽時候氣您了,我明明一直都那麽尊敬您!”

楚越:“我說一句,你頂兩句,還說沒氣我。”

沈夢瑾:“那是您為人随和,我跟您開玩笑的。”

楚越表示,他快不認得開玩笑這三個字了。

倆人邊走邊鬥嘴,很快便到了文化巷,楚越把她送巷子口便沒再送了,沈夢瑾再次感激道謝,“謝謝楚主任,你回家小心。”

楚越擺了擺手,“趕緊回去休息吧。”

等她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嚴婉茹聽到動靜出來了,問:“小瑾,你吃飯了沒有?我今兒做了韭菜盒子,你吃不?”

其實今天晚上本來想讓林域生去接沈夢瑾的,可他下午去釣魚的時候救落水的孩子着涼發燒了,這會兒還在家裏躺着呢。

沈夢瑾拒絕了,“阿姨,我不餓。”

雖然忙活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但真的不餓,其實我不是不餓,而是太累了,什麽也不想吃,原來累得很了,是沒食欲的,而她這會兒只想洗漱睡覺躺炕上。

嚴婉茹知道沈夢瑾的性子,沒有勸,反而說道:“林渃今兒回來了。”

沈夢瑾眼睛一亮,“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嚴婉茹感激道:“多虧了你。”

沈夢瑾不居功:“就是沒有我,林渃姐也能回來。”

嚴婉茹:“那也得謝,要不是你提前說,她也不能提前請假,現在好多知青想回來考試,都請不來假呢。”

現在是真是農忙時期,各個大隊不放人也是應該的,肥皂廠把機會給了,能不能回來考試,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倆人說了幾句話,沈夢瑾便回了家,回去後直接洗漱躺床上,本來想睡覺的,可就是睡不着,總覺得有事兒沒幹,她索性拿了本經濟管理的書躺床上看,心裏這才踏實了,

“砰砰砰!”

第二天早上,她正在刷牙,便有人敲門,肯定是林沐喊她鍛煉了,這人昨晚比她加班還要晚,竟然還起這麽早。

她起身去開門,打眼一瞧,果不其然,林沐頂着一對熊貓眼,她心疼道:“你既然累,就好好休息,缺一天不鍛煉也沒事兒的。”

林沐反駁道:“拳不離手,你剛剛開始練,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主要是聽老媽說,沈夢瑾昨兒又加班到深夜,他也加班不能去接,老爸又生病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加強沈夢瑾的武力值保險,所以他來了。

沈夢瑾嘆氣,“進來吧,等我洗了臉,再出去。”

沈夢瑾先用柑橘精油皂把臉洗了,然後又拿起加了柑橘精油皂的雪花膏抹臉上,然後再編麻花辮,這一等就是五分鐘。

林沐的倆姐姐和老媽都是愛打扮的,他倒是沒有不耐煩,非常耐心地等,這态度絕對贊,沈夢瑾滿意地墊腳尖,用唇在他的唇上點了個愛心贊。

林沐眼睛一黯,摟住某女的腰,唇壓過去加深了吻,因為倆人都剛刷過牙,用的都是中華牌牙膏,相同的牙膏味道,卻因為人不同,也被賦予了額外的魅力,讓倆人不斷地用舌頭互相探尋。

等吻閉,林沐嘴唇含着女孩兒肉肉的耳垂,在她耳朵邊啞聲道:“小瑾,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沈夢瑾縮了縮脖子,道:“再等等,我才升職,各方面業務都還不熟練呢,你給我點時間。”

經過這段時間和林家的相處,她心裏對婚姻的恐懼少了很多,但還是有,再說最近也忙,便繼續拖延。

林沐失望之下,用手擡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過去,這是被拒婚的補償,沈夢瑾招架不住,只能摟住他的脖頸,被動地回應。

這一吻時間就長了,沈夢瑾擡起他的手腕,讓他看表,問:“咱們今早還鍛煉不?”

林沐:“在家打拳。”

沈夢瑾親了他一口,“聽你的,我的貼身教官。”

林沐親了親她的鼻尖,氣道:“你也就嘴上功夫。”

沈夢瑾趕緊從他懷裏退開,要不然今天早上甭想鍛煉了。

因為膩歪占據了時間,今天早上只打了一遍軍體拳,林沐有些懊惱,咋就沒忍住呢,明兒一定要出去鍛煉,要不然孤男寡女地在家裏鍛煉總是跑題。

等鍛煉完,林沐回家吃飯,沈夢瑾沒留他,自己去廚房簡單地做了一碗雞蛋湯面吃了,這才出門,然後就看到了林渃正冷若冰霜地看着一個身穿中山裝,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并且冷冷地道:“趙知章,複習資料我要自己用,不可能借給你!”

趙知章被怼了,也不生氣,反而道:“林渃,我知道你恨我娶了別人,可農村太苦了,我不是故意背叛你的,你為什麽非要抓着不放,我真的非常需要這次回城的機會,看在我們過去相好的份上,你就把資料借給我吧。”

他回到古城市,才聽說林渃的鄰居就是肥皂廠的那個天才少女,她早就通知了文化巷街坊招工消息,所以文化巷的人都有資料,他這才厚着臉皮來借,他真的想回城,農村太苦了,沒有電影院,沒有百貨大樓,只有做不完的農活。

林渃氣地拿起掃把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滾,給老娘滾!”

每見一次這個男人,他惡心的嘴臉都在提醒她,她當初的眼睛有多瞎,為了這麽個惡心玩意兒下鄉。

趙知章被打了,氣地俊臉都扭曲了,罵道:“你就是個潑婦!”

林沐出來,眼睛犀利地看着他,冷聲問:“你再罵一次。”

趙知章是個欺軟怕硬的,見林沐不好惹,便撒丫子跑了。

林渃看着弟弟,哽咽道:“林沐,謝謝你,我以前真是錯的離譜。”

林沐:“改了就成。”

沈夢瑾等林渃進了家門,她才出去,不是她不願意幫忙,易地而處,她也不願意讓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而早上去廠裏上班,還是林沐送他,路上沈夢瑾問:“你今天還要去郵局值班?”

林沐:“還有一部分人沒有能發出信,今天應該差不多了。”

沈夢瑾囑咐了一句,“那你小心,記得休息,別太累了。”

林沐答應一聲,同樣囑咐她,“別光說我,你也得注意身體。”

沈夢瑾甜甜一笑,“我會的。”

可到了廠裏,她就和楚越一起開始不知疲倦地印刷試卷,印刷一批,校正一批,總之就是一個字忙。

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快,經過倆人的努力,終于在開始考試前把試卷全部校對好,只等考試開始了。

考試的這一天,古城市又開始熱鬧起來,那場面堪比後世的高考,各個考場外全是靜靜等待的家長,路口和街道上公安來回巡邏。

沈夢瑾和楚越倆人沒去監考,監考的是各個學校的老師,而他們是巡查員,帶着技術科的人巡查各個考場嚴防考生作弊。

“副主任,咱們技術科這次要進幾個人啊?”

巡查的時候周敏麗好奇地問。

沈夢瑾微微一笑,“多多益善!”

其實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出來附加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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