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職場江湖(抓蟲)

職場江湖(抓蟲)

關于去申城出差, 去參加秋季展覽會,沈夢瑾是真不在意,但別人不這麽想啊。

比如楚越就走到她跟前兒, 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道:“小沈啊, 我出差這幾天,技術科就交給你了,希望從展覽會回來, 能聽到産品研究成功的好消息。”

沈夢瑾無語子,皮笑肉不笑道:“主任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如果我能三五天就能攻克難關,古城市還能擱下我?”

楚越笑着鼓勵道:“年輕人,要敢想敢做,我相信你!”

沈夢瑾眼珠子一轉, 說道:“我一定盡力,争取明天能夠親自去羊城參加進出口商品交易會。”

這話一出, 不僅楚越眼裏有了向往,就是劉強幾個年輕人, 眼裏都有了躍躍欲試。

比起這次在申城舉報的輕工業産品展覽會, 顯然羊城的進出□□易會更加讓人動心, 那可是能夠把産品推銷給外國人,掙外國人錢的交易會。

而沈夢瑾顯然不是吃虧的性子,剛剛楚越惡心了他一通, 她勢必是要還回來的。

“去參加進出□□易會,我肯定要親自去, 畢竟我才是産品的主要研發人員,到時候就委屈楚主任留守技術科了。”

楚越臉黑了, 本來能去大城市申城出差的興奮感瞬間沒有了。

而沈夢瑾卻滿意了,從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楚越,非常真誠地請求,“楚主任,麻煩您幫我去舊貨市場淘點兒東西。”

楚越接過來一看,眼睛一抽,這東西竟然還不少,有海魂衫、回力球鞋、皮鞋等等,全是在古城市不好買到的緊俏貨,不過這也太多了吧,每一樣貨品後面的單位數量最低是三,要不然就是五,他找遍了,也沒有找到1這個數字。

他繃着臉,問:“你咋買這麽多?”

沈夢瑾臉上始終保持着得體的笑容,說道:“因為我愛人兄弟姐妹多啊,我自從結婚,還沒有送過他們禮物呢。”

這話當然是瞎話,她這些誰也不給,打算轉手賣錢,她現在負債千把塊,雖然沒有利息,但心裏老有壓力了,得想辦法開源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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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物件不多,又是緊俏貨,不用去黑市上,她自己可以慢慢地找買家。

而楚越這時候拿起鋼筆,讓紙面上勾勾畫畫後,又返回給沈夢瑾,“我這次我家也要捎帶東西,還有親戚朋友們也要,給你帶不了這麽多,頂多就兩樣。”

沈夢瑾展開被勾畫過的清單,眼睛一抽,楚越這家夥竟然只給她留下兩樣,一件海魂衫,一雙回力球鞋,這夠幹什麽啊。

楚越看她臉色不好看,心裏總算有了一絲的快意,“小瑾啊,有時候還得有分寸感的。”

沈夢瑾僵硬地笑了笑,“那就拜托楚主任幫我捎帶了。”

她沒去拐彎抹角地刺撓人,這事兒畢竟是她不在理。

“唉!”

她心裏嘆口氣,這件事她得吸取教訓,人窮志不能短啊,不能太昏頭了。

楚越見她沒有反駁,稀奇地看了她一眼,他忽然覺得沈夢瑾看起來順眼了很多,心想如果她能一直這麽通情達理該多好。

“沈副主任,廠長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廠長辦公室的李秘書過來通知沈夢瑾。

沈夢瑾笑着道:“馬上。”

她扭頭從書包裏拿出了入黨需要交的作業思想報告,這個是得定期交的,這次正好交了。

“李秘書,你知道廠長喊我幹什麽嗎?”

路上沈夢瑾好奇地問道。

其實她心裏頭有點兒譜,他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次秋季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的事兒。

而果不其然,到了廠長辦公室,郭廠長就開門見山地問了,“小沈啊,馬上就要去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了,你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啊?”

沈夢瑾故意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廠長,您太高看我了,我也就在技術科搞搞技術還成,推廣什麽的,鄧主任他們才是專業對口。”

郭廠長眉頭一皺,問:“你可是在為這次去申城出差沒讓你去的事兒生氣?”

沈夢瑾趕緊否認,“絕對沒有,新産品的研發工作正處于攻堅階段,我根本離不開技術科。”

“那是為什麽不肯提出建議?”

郭廠長反問,“別拿不懂來糊弄我,你的本事我還能不清楚?”

沈夢瑾垂眸苦笑,“廠長,您明察秋毫,您肯定知道原因,為什麽非要我說出口呢。”

郭廠長想起鄧秋月的固執也是頭疼,他幾次把道理掰碎了給她講,每次面上應付得好好的,可一到關鍵時刻就犯倔,這次也是,他提議沈夢瑾跟着去,她堅決反對,竟然還聯合其他的幹部一起反對,他考慮到沈夢瑾還有研發任務,也就順了她的意思。

如今看來沈夢瑾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他心裏嘆口氣,繃着臉,說道:“沈夢瑾同志,你是入黨積極分子,你要以大局為重,不要太沉溺于個人恩怨!”

沈夢瑾眼裏劃過一抹冷意,再擡眼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笑模樣,說道:“郭廠長,入黨積極分子也得尊敬前輩,維護工友之間的和諧啊,這也是大局,我出推廣建議,成功的概率五五分,但卻是鐵定要破壞工友和諧的,所以我覺得為了顧全大局,我還是不要胡亂出建議為好。”

郭廠長打量了幾眼她的神色,嚴肅地問:“你真是這麽想的?”

沈夢瑾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肯定啊。”

郭廠長嘆氣,揮了揮手讓她出去了,他則自己拿起了本子和筆,寫起了自我檢讨,這次的事兒,是他做得不對,他失去了公正,心偏向了跟他共事更久的鄧秋月,沈夢瑾有意見很正常。

沈夢瑾在回技術科的路上,神色很平靜,眼神卻很冷,她對郭廠長處事公正的濾鏡碎了,是人都會偏心眼兒,她和鄧秋月之間,郭廠長顯然更加信任和看重鄧秋月,這跟個人能力無關,看的是情分。

她擡頭看了看樹蔭下躲大太陽的小鳥,眼底全是羨慕,或許只有在動物世界,才能不用考慮人情世故吧。

悲春傷秋不适合她,很快她便重新振作了起來,既然不能改變規則,就去适應規則,她不也在積極地拓展人脈嗎。

比如楚越他們剛剛研究出來的古城牌花香洗發水,還沒有正式投産,只是生産出來了一批樣品,找人試用,她就要了一批樣品,挨個地送給了在黨校認識的人,這些都是樣品,也不算賄賂,但卻能拉近關系。

“小瑾,那麽多産品都是你主導研究出來的,廠裏為什麽不讓你去申城出差啊?”

中午下班後,沈夢瑾去食堂吃飯,董靜也跟了過來,這丫頭邊吃邊吐槽。

沈夢瑾在外面自然是不會說廠裏人的壞話的,她笑着解釋道:“廠裏不讓我去肯定有不讓我去的道理,再說技術科也離不開我。”

董靜嘆氣,“本來我還想你如果去申城出差的時候能幫我捎點兒申城貨呢,現在泡湯了。”

沈夢瑾幫她出主意,“你可以拜托廠裏出差的工友幫忙捎帶啊。”

董靜撇嘴,“算了吧,我跟別人又不熟。”

她其實去試過了,但是這些人身邊都圍滿了人,她根本擠不進去。

這又是到了看交情深淺的份上了,沈夢瑾無能為力,人情自己已經用了。

吃過飯回到技術科繼續研究,現在其他的問題都解決了,還是保質問題上沒能突破,她決定再研究至多半個月的時間,如果再突破不了,就嘗試少量添加防腐劑。

出口貿易會是在明年四月份,現在是陽歷八月,滿打滿算還有七八個月的時間,但就算現在研發成功了,想要投入生産也還得一兩月的時間,這就只剩下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而出口貿易會也不是想要參加就能夠參加的,他們的産品必須得先在國內獲得了認可,品質穩定,市場反饋好,才能獲得出口貿易會的入場資格,所以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劉強拿出一份實驗資料遞給她,說了一個令人失望的消息,“副主任,我們小包裝真空包裝的保質方案,并不理想,而且成本也高。”

沈夢瑾把資料看了看數據,眉頭就皺了起來,問:“真空小包裝的保質期怎麽只有半個月?”

王光輝把一份樣品遞給她,說道:“副主任,您看真空包裝并沒有做到真正的真空。”

沈夢瑾把小包裝拿手裏,用手捏了捏,然後又拿遠了透着陽光看了看,裏面的确進去了空氣,她接着又拿了幾個實驗樣品看,都是一樣的缺陷。

她眉頭皺了皺,問:“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先開始不是好好的嗎?”

王光輝等人面面相觑,他們也不知道原因。

沈夢瑾讓人把所有的樣品都檢查了一遍,都是一樣的情況,只有一份樣品是好的,他們拿出來測驗,但是雖然沒有其他幾份樣品變質嚴重,但也變了。

她擰了擰眉頭,“看來真空方案并不可行,一來咱們真空包裝技術不成,另外就是這個保質方案其本身就不可行。”

劉強等人也贊同,周敏麗提議道:“副主任,咱們其他的産品裏都添加了防腐劑,并沒有出現不良效果,不如我們就用防腐劑吧。”

胡思涵也跟着道:“是啊,副主任,咱們的時間不多了,防腐劑劑量小,并不會有不良效果的。”

接着就是劉強、王光輝和李寧遠,幾個人都贊同,他們真沒覺得加入防腐劑有啥。

也許是自己太鑽牛角尖了,沈夢瑾嘆氣,“那就研究加入防腐劑的方案吧,記住了,防腐劑的劑量必須要少。”

大家高興了,他們副主任終于想通了呢。

就在他們又換了方案繼續埋頭研究的時候,郭廠長他們出發要去申城了,他們人一離開,廠裏的職工便開始議論紛紛。

“我們什麽時候也能去大城市出差啊?”

“申城可是大城市,聽說那裏啥都有賣的。”

“何止呢,聽說申城的樓房高得都快到天上了。”

古城市只是一個小小的地級市,雖然是個工業城市,但是城裏的高樓大廈并不多,最高的也就五六層左右。

這些且不提,申城工廠多,制造業發達,制造的産品質量幾乎都能夠笑傲整個華國,現在國人很多都以擁有申城牌的物件為榮。

但是現在交通不發達,出門全靠介紹信,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古城市地界,所以對于能夠申城出差都抱着十二分的羨慕。

羨慕之餘他們又談論起了想要去申城出差,卻沒能申請成功的人,這些人裏頭沈夢瑾最是出名,她就被首先提溜了出來。

“我聽說沈副主任也想去申城出差,特地去找了廠長,廠長沒同意。”

“這次咱們參展的柑橘精油皂和剃須泡沫都是她主導研究出來的,為啥不要她去啊?”

有那知情人士,便開始解惑了,他們左顧右盼之後,把頭湊近了,開始小聲嘀咕,“聽說是因為沈副主任得罪了銷售部的鄧主任,她聯合廠裏的幾個幹部一起反對沈副主任去出差呢。”

吃瓜群衆好奇了,“為啥啊?沒聽說她們倆有矛盾啊?”

爆料的人高深莫測地笑了,“沒聽說不代表沒有,誰讓咱們的沈副主任太能幹了,你瞅瞅自從她來了咱們日化廠,咱們日化廠的改變可有她一大半的功勞呢。”

“那不是正好嗎?沈副主任能幹,讓她去了不更好嗎?能讓咱們日化廠的産品推銷到全國,咱們日化廠也能早點還請欠款,再次蓋職工住房。”

這話簡直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招工先放一邊,就說那職工住房,現在正在施工過程中,不管有沒有掏錢申請住房名額的職工,有事兒沒事兒都會去轉一轉。

現在大框架已經建好了,兩室一廳一衛的戶型,而且一單元一層才三戶,再沒有那種晚上隔壁磨牙都能聽到的尴尬,人少了,矛盾也能少很多,最最讓他們滿意就是衛生間了,再不用每天早起擠水房,排隊上廁所的麻煩了。

另外還有就是這戶型有陽臺,陽臺面積還不小,完全能夠用來當廚房,客廳也不小,再用隔板隔一隔,又能多出一間房,這房子住十來口人,雖然也點擠,但好歹能喘氣了。

看了那戶型,掏錢申請了名額的歡天喜地,沒掏錢的後悔地腸子都青了,當初沈副主任說的太對了,這集資建房是廠裏照顧大家呢,這戶型的房子,一個月三塊錢的租金實在是太值得了,當初為啥就不相信沈副主任的話呢,現在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期盼着廠裏再次集資建房。

可集資建房得先還清銀行的錢,還銀行的錢就得廠裏能夠拉來多多的訂單,銷售部鄧主任帶着銷售部的人滿華國的出差,錢花了,但拉回來的訂單也就那些,哪像沈副主任,人家就在廠裏,哪兒都不去,就能讓古城日化廠聞名全國。

然後大家就不舒服了,“鄧主任這是什麽意思,她沒本事,還不讓有本事的人上,她這是,叫嫉什麽能。”

“嫉賢妒能!”

“對,就是嫉賢妒能,她這是生怕日化廠好啊,咱們日化廠不好,對她有啥好處?”

鄧主任成功地阻攔了沈夢瑾去申城參加秋季輕工業産品展覽會,但是她的名聲卻壞了,當然這不是沈夢瑾搞事報複。

她現在沒功夫去報複她,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聯合人把沈夢瑾踢出名單的時候,根本沒有藏着掖着,所以大家能知道并不奇怪。

這也是沈夢瑾奮鬥了小一年,贏得的群衆基礎,她已經不是那個能夠被人随便欺淩的人了,偏偏鄧主任沒有認識到。

廠裏沈夢瑾在不知覺間扳回一局,但家裏又有人找茬了,陳蓉和林深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林沐和沈夢瑾買房子的事兒,在中午飯餐桌上,陳蓉便直截了當地問了,“爸、媽,我咋聽說林沐和小瑾把隔壁章醫生的房子給買下來了?”

林域生打量了下老二兩口子的神色,知道他們這是确定了,這是來興師問罪了,他也不瞞着了,點了點頭,“嗯,前段時間你們劉叔叔回來的時候處理房子,林沐知道了,便借錢買了下來。”

陳蓉眉頭一皺,問:“跟誰借的錢啊?”

林域生:“我和你媽。”

陳蓉又問:“他們借了多少?”

這事兒偷不了,弄虛作假反而更容易引起大矛盾,林域生實話實說:“借了1000塊,再加上他們自己手裏的積蓄。”

陳蓉眉頭皺了皺,“林沐和小瑾都剛剛參加工作,他們工資才多少,就能攢下五百塊?”

“啪!”的一聲,嚴婉茹把筷子拍桌子上,林棟梁和林玉姍倆小孩兒被吓得一個機靈,把頭從碗裏擡起來,害怕地喊了聲,“奶奶!”

嚴婉茹趕緊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別怕,奶奶沒生氣,趕緊吃飯!”

兩小只見奶奶真沒生氣,又繼續埋頭吃飯,今天奶奶做了燴餅,老香了呢。

而嚴婉茹這才冷冷地看向陳蓉,說:“怎麽不能?不提林沐一個月就是三十三塊的工資,還有他立功後的獎金,就是小瑾,一個月也有三十塊,再加上她研發項目,也有獎金,再加上當初他們結婚時候,家裏給她的彩禮她全都帶回來了,你說說他們怎麽就不能有500塊存款了?”

陳蓉不可置信道:“小瑾的工資都三十塊了?她才參加工作多久?”

她參加工作都是十來年了,現在一個月也才三十五塊錢的工資。

陳蓉剜她一眼,說道:“你光看小瑾參加工作沒多久,你咋不想想小瑾這一年做了多少事兒,日化廠給她提工資不應該嗎?”

陳蓉有些懷疑人生,沈夢瑾才多大,工資加獎金都超過她了,她可是工作十年了,工資是一點一滴地漲的。

她有種感覺再給沈夢瑾一段時間,她的工資都能夠超過林深,林深都工作十五年了,他工資才50出頭。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公婆借給林沐一家一千塊錢,公婆的錢可是大家的,林沐和沈夢瑾多占,他們分的就少了。

她抿了抿唇,又問:“爸媽借給他們錢,怎麽也不跟我們商量一聲,林沐他們會還嗎?”

林域生眉頭皺了皺,他對陳蓉那是越來越沒有耐心了,眼皮子淺的,總是盯着父母手裏的東西。

但為了家庭和睦,他還是解釋道:“他們打了欠條,自然是要還的,每個月還25塊,每次還錢,我們也都會寫收據,家裏都有,你們想看就去家裏看。”

陳蓉嘟囔一聲,“誰知道那收款條是不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林域生臉也黑了,想要訓斥陳蓉,但看到她的肚子後,話便咽了回去,把筷子“啪”地一聲放桌子上,說道:“我自認為我和你媽大面上一碗水端平了,林沐他們小兩口,每個月都有還錢,我還不至于拿這件小事糊弄你們。”

說完他狠狠地瞪了眼林深,冷聲道:“你跟我過來。”

兒媳婦兒懷孕不能訓斥,但是兒子皮糙肉厚不用怕。

林深頭皮有些發麻,但那種深入骨髓的血脈壓制,讓他不敢反抗,乖乖地跟在了後面出去了,大概二十分鐘後回來,就變得垂頭喪氣的。

陳蓉看了心疼,嚴婉茹看了也心疼,但心底也覺得他該教訓,再讓他媳婦兒這麽鬧騰下去,幾個孩子間甭想和睦了。

但她得知林沐買的房子寫在了沈夢瑾的名下後,心情就不美妙了,這事兒當然是陳蓉告訴她的。

陳蓉有個同學在房管局上班,都是房管局的,就算她不在文化巷那邊的辦事點兒上班,但是男人買房,把房子寫在妻子名下,這麽稀罕的事兒,很快便在房管局內部傳開了,陳蓉同學知道後,就把這事兒告訴了陳蓉,這才有了今天飯桌上的鬧騰。

陳蓉摸着自己才剛剛有些凸起的肚子,狀似感慨地說道:“咱們老林家的男人要說疼媳婦兒,還得是林沐啊,買的房子都能寫在媳婦兒名下。”

嚴婉茹神色漆黑,剜了眼林域生,買房寫沈夢瑾的名字,這麽大的事兒,他竟然不阻止,也不跟她說。

她不想讓陳蓉看笑話,掏出手帕擦嘴掩飾自己的尴尬,“反正房子是他們小兩口住,寫誰名下不是寫。”

陳蓉一直有偷摸觀察婆婆的臉色,見她嘴上雖然說着不在意,但是臉色卻難堪得很,眼裏有了笑容。

沈夢瑾嘴甜會哄人有什麽用,頂多婆婆在吃喝上等小事兒上向着她,涉及到房子這種大利益,她肯定是向着自己兒子的。

“林沐買房子寫小瑾的名字,這件事你咋不跟我說?”

回文化巷的路上,嚴婉茹就開始向林域生發難了,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用手掐了把林域生的腰,黑着臉問道。

林域生雖然吃疼,但騎車騎得穩穩的,并且還不忘安撫妻子,“告訴了你能咋樣,日子是他們小兩口過,再說寫誰名字不一樣?不還是他們跟他們的孩子住。”

嚴婉茹都快被他氣死了,說道:“那能一樣嗎?寫林沐的名字,那就是林家,寫沈夢瑾的名字,那就是沈家,将來林沐要住進去,那就是倒插門。”

林域生無語道:“怎麽就是倒插門了,倒插門的女婿,孩子都不跟他信,咱們孫子孫女可是要姓林的。”

嚴婉茹跟他說不清楚道理,回去後就把林沐叫一邊,要求他把房子改回他自己名下,林沐跟林域生的想法一樣,“媽,房子是我們住,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這話把嚴婉茹給氣壞了,最後只能找沈夢瑾,見面就說:“小瑾啊,這戶主一般都是男人,你要是當戶主,林沐出去會被人笑話怕老婆的。”

沈夢瑾眯眼一笑,說了自己的觀點:“哪裏有那麽嚴重,咱們自己家的日子自己過,在乎別人的看法幹啥,別人說起來都會羨慕咱們老林家開明,疼兒媳婦兒,将來棟梁他們長大了,肯定好娶媳婦。”

嚴婉茹臉黑了,語氣也嚴厲起來,“我如果一定要你們改呢?”

沈夢瑾不想跟她起沖突,聞言,便道:“那我只能搬到隔壁住了,住自己的房子心情會很舒暢。”

婆媳倆人不歡而散,至此開始了冷戰,沈夢瑾不想在家裏看她冷臉,便搬到了隔壁去住,林沐自然跟着。

氣地嚴婉茹抹眼淚,“有了媳婦忘了娘,養活他這麽大,還不如養條狗,狗還知道沖我搖尾巴。”

林域生看她難過的樣子,既心疼又無奈,勸道:“兒子長大了,日子咋過是他自己的事兒,咱們做父母的,只要看着他們不走錯道,其他的由着他們就好。”

可嚴婉茹的氣兒哪裏等消的,一連幾天拉着臉。

文化巷的人見沈夢瑾和林沐搬到了隔壁住,嚴婉茹臉色又不好看,不由問:“小沈,你跟你婆婆吵架了?怎麽還搬出來住了?”

沈夢瑾笑了笑,“我當初答應了章奶奶看房子的,怕房子長期沒人住不好,便過來住一段時間。”

大家都不信,但這話聽不出毛病,但私底下不免議論起來,這對平常好得跟親母女一樣的婆媳,為什麽不對付起來。

“我看啊,肯定是小沈看她公婆整天去林深家,所以有意見了。”

“要我,我也生氣,見天地去,啥好東西都往那邊拿,再好脾氣的人,也會有意見的。”

“你們說小沈和林沐結婚也有段日子了,咋還沒有懷孕?她是不是不能生啊?”

“不好說。”

于是沈夢瑾這段時間便總是能夠收到街坊鄰居們同情的眼神,搞得她莫名其妙得很。

等林沐回來,她就問了,“街坊們怎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林沐哪知道啊,他不确定地道:“大概是咱媽租金總是對咱們冷臉的緣故吧。”

沈夢瑾想不出其他的原由,便認可了這個說法,“可能是吧。”

接着她就又好奇地問:“我跟媽冷戰,你是不是很難受?”

林沐點頭,“當然難受,媽養我長大,看她心情不好我心裏也不好受。”

沈夢瑾又問:“那你有沒有怪我?”

林沐搖了搖頭,“沒有,把房子寫你名下,是我自己擅自做的決定,媽因為這個不高興,罪魁禍首是我。”

沈夢瑾仔細地觀察了下他的神色,見他不似作僞,走過去伸出胳膊擁抱住他,悶聲道:“林沐,我發現我又愛你多了那麽一點點。”

林沐低頭咬了咬她的紅唇,不服氣地問:“就一點點嗎?”

沈夢瑾瞪他,“你可別得寸進尺啊。”

說完嘴唇就被堵了,自從結婚後,林沐越來越會了,再沒有了先前被她逗得臉紅耳赤的情況了,很多時候都是她被動,她想她這個引領他入門的老師,是不是太合格了。

林沐察覺到她的分心,咬了咬她的紅唇,說道:“專心點兒。”

沈夢瑾反而推開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說,“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你有沒有法子哄媽開心?”

他一直為她着想,她也不是鐵石心腸,也不想他難受。

林沐湊近她的耳朵,說道:“倒是有個好法子,你給她懷個小孫子。”

沈夢瑾被他說話時候的熱氣噴得耳朵發癢,縮了縮脖子後,直接退離了他的懷抱,眼睛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以為我們倆人在孩子的事兒上達成了共識,等我說的那幾個項目完成了,我再離開實驗室一段時候後,我們再備孕。”

林沐不死心地問:“現在真不能嗎?”

沈夢瑾點頭,“首先我在實驗室一直接觸化學試劑,身體裏有殘留,對胎兒發育不好,所以我必須離開實驗室一段時間,等身體的化學物質代謝掉,才能備孕,你也不想咱們的孩子健康出現問題吧。”

林這是大事兒,林沐不再提孩子這茬,接着說嚴婉茹,“這樣就只能我每天辛苦些,去家裏哄人了。”

沈夢瑾:“我跟你一起哄。”

林沐抱住了她,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沈夢瑾把頭貼在他胸膛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心裏一片安穩。

而接下來林沐每天熱臉貼冷屁股地去哄嚴婉茹,沈夢瑾沒去,但是每天都會特地做好吃的,讓林沐送過去,另外林渃也會在一邊敲邊鼓,嚴婉茹的冷臉終于緩和了不少。

而這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而日化廠去申城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的人也終于回來了,與今年春天去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凱旋而歸,大家意氣風發的模樣不同的是,他們這次回來,非常地低調。

廠裏職工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次去,肯定是沒有獲得好的成果。

“哼,早知道就該讓沈副主任去了,上次聽說咱們廠的位置十分靠後,是沈副主任想辦法讓人注意到咱們廠的。”

“你們看到鄧主任的臉色了沒,難看的很呢,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鄧秋月回到廠裏,聽銷售部留守的人說了廠裏職工對她的議論,臉色更黑了,她柳眉倒豎,問:“是不是沈夢瑾使的壞?”

杜春燕趕緊否認了,“不是,這段時間技術科忙得很,經常加班到晚上十點左右,再加上小沈跟她婆婆最近在鬧矛盾,她根本沒有精力去做這些。”

那就是廠裏職工自發地對她真有意見了,這才是最恐怖的,沈夢瑾才來廠裏多長時間,影響力就這麽大了。

她眉頭擰成了疙瘩,原先她是想過培養沈夢瑾當幫手的,可是她太能幹了,能搞技術,銷售也在行,讓她深感威脅。

廠裏的一個張副廠長過兩年就該退休了,她一直把那個位置當成了自己的,廠裏也沒有其他人,有實力跟她争這個,而這個忽然蹿出來的沈夢瑾讓她感到了威脅,雖然提拔高層幹部需要資歷,但是萬一呢?

其他的一切都好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把自己的負面評價給消去了,她看向一旁的李泰興說:“把這次咱們帶回來的好消息傳出去。”

李泰興點頭,“好!”

說完就離開去辦事了。

于是廠裏的宣傳欄上很快便有了好消息,日化廠這次去申城參加秋季輕工業産品展覽會,古城牌剃須泡沫被國家輕工業系統收錄,并且會向全國推廣。

“不錯,沈副主任就是厲害,上次研究的洗衣膏被國家重點推廣,這剃須泡沫也被推廣,咱們日化廠有兩款産品被收入國家輕工業産品系統名錄了。”

“沈副主任的确厲害!”

而一直注意廠裏輿論的鄧秋月,知道大家都在議論沈夢瑾的好,反而把她給忽略不提的時候,她臉色更加黑了。

而郭廠長知道後也是嘆氣,這個鄧秋月路子走偏了,做領導雖然能力重要,但是心胸更重要,會用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什麽個人能力,她這一點做的還不如沈夢瑾呢。

這次去申城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們廠提前打扮了自己廠的展臺,但是上一次他們是獨樹一幟,所以才吸引了群衆的眼光。

這一次參會的廠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卯足了勁兒打扮裝飾展臺,一個比一個花裏胡哨,有把展臺打扮成荷花樣式的,有打扮成牡丹花樣式的,還有裝飾成紅燈籠模樣的一個比一個抓人眼球。

他們的展臺是橘子樣式的,畢竟要推廣柑橘精油皂,混在裏面就不大顯眼了,也就是他們的剃須泡沫效果夠好,價格也夠便宜,這才被國家輕工業系統收錄,作為重點推廣産品。

而他們想要着重推出的柑橘精油皂卻沒有能夠推出去,所以這次的輕工業産品展覽會并不圓滿。

郭廠長心想,“如果讓沈夢瑾同志參加,會不會就能圓滿地完成既定的任務呢?”

可惜這一切都是如果,他苦笑一聲,這就是他處事不公平的代價。

再次拿出本本和筆,再次寫了一份自我深刻檢讨後,這才讓秘書去喊沈夢瑾過來,他得了解下他們技術科的進展情況。

輕工業産品展覽會結果不圓滿,他想着問問沈夢瑾,看看他們研究結果如何,看看能不能參加明年四月份羊城的進出口貿易會,他要把這次失去的面子給找補回來。

而技術科,楚越正在向沈夢瑾讨教,“你如果去了,會用什麽辦法讓咱們的展臺吸引人的眼球?”

沈夢瑾笑了笑,“俗話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只要臉皮厚,就能吃不夠,只要豁出去了,肯定能吸引人的。”

雖然這話很有文采,但是對求知若渴的楚越來說,根本就是廢話,他接着道:“詳細說說。”

沈夢瑾:“好的推廣辦法得因地制宜,我到現場,不好随便說。”

楚越白她一眼,“你這丫頭不實誠啊。”

沈夢瑾笑了,太實誠的人,除非有天涼王破的本事,或者就是逆天的運氣,要不然很難往上爬的。

倆人才剛剛交流完展覽會情況,李秘書就來了,進門就道:“沈副主任,廠長喊您去辦公室一趟!”

沈夢瑾答應一聲,“就來!”

到了廠長辦公室,沈夢瑾先跟郭廠長道辛苦,“您為了廠裏奔波,太辛苦了。”

郭廠長:“辛苦倒是沒有,就是很遺憾沒有把柑橘精油皂推廣出去。”

接着他問了跟楚越一樣的問題,“如果你在,你會怎麽做?”

跟楚越能打太極,跟郭廠長就不能了,她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我,我會用紙糊一個大大的橘子,露出眼睛和嘴巴,上面寫上咱們廠的産品,全場走動吸引人流。”

郭廠長想了想那樣的情況,就□□成的概率能夠吸引到人,再次後悔沒讓沈夢瑾去,但是後悔也晚了,但是歉意還是要表達的。

他愧疚道:“小沈啊,這次是我做的不對,做事失去了公正,勾掉了你去參加展覽會的名字。”

沈夢瑾心裏堵的那口氣總算散了一點兒,笑着道:“廠長不用跟我道歉,其實您考慮得很周全,畢竟比起輕工業産品展覽會,明年的進出口貿易會才更重要,那才是能夠決定我們日化廠,能不能獲得更多的生産任務和原材料的機會。”

郭廠長臉色稍微緩了緩,沈夢瑾雖然脾氣也犟,但好歹心寬,也懂大局,提到了明年的進出口貿易會,他就趁機問了,“淘米水洗發水研究進展如何?聽說國家馬上就要甄選明年參加進出口貿易會的産品了。”

沈夢瑾:“已經有了進展,只剩下最後的調配比例了,很快就能夠出樣品。”

郭廠長大手一拍,“好!”

然後便讓沈夢瑾專心研究,無論人力和物力,廠裏會全力支持。

沈夢瑾專心研究,廠裏的議論和各種紛争,她一概不理會。

就這時候,古城牌的防虱子洗發水終于鋪貨了,物美價廉,芳香馥郁,而且對于虱子還真有效果。

比如小學五年級的小姑娘王小雪,她的同桌頭上有了虱子,還傳給了前後桌的同學,但她頭上就是沒有。

在大家為頭上的虱子煩惱的時候,紛紛問她怎麽回事兒,她把古城牌防虱子洗發水說了,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供銷社外面就排起了長隊,日化廠的庫存也告急了。

但是就算如此,他們這次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加班,不是他們不樂意加班,而是就算他們加班,也沒有原材料供應啊。

郭廠長接各個供銷社,各個百貨大樓的催貨電話接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他只有一句話,“原材料不夠,你們誰能幫我們日化廠解決原材料,我們就優先給誰供貨。”

然後他的耳朵清靜了,但心不平靜,這些人沒有一個能處的,見到好處了,一窩蜂地上來催,他要求他們幫忙的時候,全都沒聲了。

他再次把沈夢瑾叫了來,催促她,“加把勁兒,咱們廠的原材料供應就看你們技術科了。”

沈夢瑾挺胸,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她因為每天加班,給婆婆送溫暖的事兒就停了,嚴婉茹不滿了,在林沐再次過來的時候,冷哼了一聲,說道:“這才幾天啊,就沒耐心了,我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孝順我。”

林沐趕緊解釋,“不是小瑾怠慢您,而是工作忙。”

接着他就把日化廠去參加輕工業産品展覽會失利的事兒說了,接着道:“廠裏指望着她手裏的新産舍找補臉面呢。”

嚴婉茹臉色稍緩,但還是撇了撇嘴,說道:“她這麽忙,你們啥時候要孩子啊?”

林沐解釋道:“小瑾說等她手裏的這項工作完成後,就遠離實驗室備孕。”

嚴婉茹這才滿意,“這還算是個過日子的樣子。”

她這些天被丈夫勸,被兒女勸,心裏頭堵的那口氣也散了不少,但就是沒有臺階下,如果沈夢瑾懷孕了,她就能自然而然地跟她和好了。

可沈夢瑾這一忙,就又忙碌了差不多半個多月,這天古城市雷雨,下午原本晴朗的天氣瞬間變得黑沉沉的,接着就又是閃電,又是打雷,然後就是瓢潑的大雨。

而技術科的人把電燈打開,繼續心無旁骛地研究,雖然初秋這麽大的雷雨有些不正常,但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研究。

“我們成功了!”

一聲歡呼,在雷聲中并不顯眼,但是技術科的全體職工卻聽的真真的,他們擊掌相慶,燦爛的笑容裏全是成功的喜悅。

等瘋夠了,劉強就問了一個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副主任,咱們的産品能去參加進出口貿易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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