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霍禾源當然沒想到,帶酒過來的結果會變成這樣。
他本意只是想讓紀澤皓來點兒酒放松一下。
他們那幫朋友在酒吧夜店喝多了都在發癫,扯着夜店帥氣服務生玩網絡爛梗、跳上舞池玩蹩腳舞蹈……
反正和紀澤皓現在的狀态不一樣。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圈子裏也都是有錢人,這個年紀的富二代,天大的煩惱也不過就是被爸媽斷了零花錢該怎麽辦。
霍禾源手足無措,面對紀澤皓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撓了撓頭,在自己好兄弟身邊坐了下來:“澤皓,澤皓,那些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別老把問題都怪在自己身上!”
紀澤皓抹了把臉朝他笑:“我沒有啊。”
霍禾源:“……”
沒有就見鬼了。
“聽我說,澤皓,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明白你什麽都想做好,我也什麽都想做好,但人無完人……我被我爸媽罵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我現在不是也好好的?”
霍禾源話出口就有點兒後悔。
大少爺安慰人的經驗不多,只會拿自身經歷安慰人,只求對方能從自己的經歷裏找到一絲慰藉。
可這招明顯不适用于現在的情況,或者說并不适用于紀澤皓。
那些從紀澤皓口中講出來的過往和他順風順水、衣食無憂的人生不同,淺薄的痛苦不會消解深重的苦難,或許還會讓人覺得“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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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爸媽罵,在霍禾源這裏可能已經是頂級災難,可放在紀澤皓身上,說不定是求之不得的願望。
霍禾源顯然不算“底層人民”,但沒經歷不代表沒有同理心,他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這點兒安慰實在是蹩腳,連忙轉話題道:“你姑那邊暫時就先別管了,這種情況我去咨詢一下我家律師,你別事事都吃啞巴虧,以前你沒成年,他們是你監護人,這些年過來你還的還不少?把證據都留存下來,他們要是有更過分的要求,我們大不了打官司。”
紀澤皓點了點頭。
霍禾源看他有些迷離的眼神,也不知道這人此刻能把他的話聽進去多少,于是繼續問:“除了你姑這件事呢?你還有什麽煩心的?”
紀澤皓想了想:“煩心事?”
“對啊,就像你剛才講的,周五那天你覺得自己又沖動了又該沖動的……“
霍禾源的話換回了紀澤皓一絲因為酒精而出走的理智,他聽到了關鍵詞“周五”,然後緊緊皺起了眉頭:“傻呗大組長!”
“對!他就是傻呗。”霍禾源很贊同。
周五回來紀澤皓簡單和霍禾源講過那周發生了什麽,是以霍禾源也大概知道來龍去脈。
他們那個大組長好大喜功不說,還把整個組當成自己的“統治區”,拿捏新人堵嘴老人,長得好看的年輕人就得跟他出去見客戶,俨然有了土皇帝治國的離譜狀态。
稍有不順他意的,如紀澤皓這種,就連同紀澤皓小組組長“整治”他,又是毫無意義的加班,又是整出來點兒沒啥用的活加給紀澤皓。
最終目的就是讓紀澤皓向他服軟。
“你有沒有轉組的可能?不在那個傻呗大組長手底下幹了不行?”霍禾源問。
他私心裏,最希望紀澤皓能來他們家企業裏上班,有他在,不會有人能刁難紀澤皓,工資和福利待遇自然也不用說。
可紀澤皓也拒絕過他。
紀澤皓對自己的專業是有期待和希望的,他不是為了找個舒服的單位混着。霍禾源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
“轉組?”紀澤皓想了想,然後告訴霍禾源:“按我們公司的流程來說,轉組需要我們大組長簽字、接收我的大組長簽字。”
“……”
霍禾源懂了。
也就是說,紀澤皓就算是想要離開現在這個組,決定權也掌握在他們那個傻呗大組長的手上。而且這種需要上層領導簽字的人員調動很麻煩。
且不說那個傻呗大組長這一關,就說紀澤皓一開始進他們公司,本來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公司內部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關系。這就代表除了他們組的人,其他人并不認識紀澤皓。
公司是個人情社會,另一個大組長就算是可以接收紀澤皓,但也要考慮要不要為了一個員工得罪這個組的大組長。
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霍禾源從小耳濡目染,小時候就沒少跟着他爸在自己家公司裏晃悠,對公司裏面上下級、辦公室鬥争這些東西不能再了解。
這也代表,霍禾源知道作為中層,怎麽拿捏員工,也知道作為中層來講,手底下什麽樣的員工最難搞。
“那就先不考慮轉組,你不想沒有下一份工作就裸辭,對吧?”
紀澤皓點了點頭。
“那就先幹着,沒必要因為一個領導辭職。當然,工作你也先找着,要是真有合适的工作咱就正常走離職程序,跳槽在科技行業可太常見了,都是越跳越高的。”霍禾源說完,接着道:
“當然,找別的工作這種事你最好別讓你們公司HR看見,你在各種平臺上看好工作,直接聯系對方HR,不用放你個人信息在招聘網站上,一對一聯系就行。”
“讓我直接找下一份工作?”
酒精上頭的紀澤皓似是才聽懂剛才霍禾源那一大堆是在交代什麽。
“對,讓你騎驢找馬,這種事別跟你任何同事說,就算是關系好的也先別說。不是不相信和你關系好的同事,只是這種決定在最終做好前,也就是下一份工作在找好前、你提交辭職信前,最好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可是你也知道了呀。”
霍禾源:“……”
他就知道現在紀澤皓根本沒醒酒!
上學的日子裏大多數時候都是他醉着,紀澤皓清醒着,這次兩級反轉,霍禾源才發現和酒精上頭的人說話有些費勁——尤其是在自己完全清醒的狀态下。
“那你就連我也別說。”霍禾源又伸手把紀澤皓手上的杯子抽了出來,放在桌子上,又從一邊兒倒了杯水,塞在紀澤皓手裏:“你先喝這個。”
“怎麽喝着……”紀澤皓喝了一口,明顯感覺到和剛才的不一樣。
“不涼是吧?”霍禾源太知道怎麽糊弄喝多的同伴了,他給紀澤皓的杯子裏加了兩塊冰進去:“加冰塊就好喝了。”
他弄完這一切坐回紀澤皓身邊,挽起袖子來:“來,澤皓,你繼續聽我說。在公司裏遇到一個傻逼領導是糟心,但是在一家正規公司,維護自己的權益,沒有那麽難。”
“啊?”
“……我知道你現在腦瓜子不清醒,你就只記住我說的就行。”霍禾源道。
-
周一。
紀澤皓在茶水間倒了杯咖啡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頭疼。
昨天晚上和霍禾源喝了多少酒啊?
他都不記得霍禾源是什麽時候走的了。
只記得……自己好像說了太晚了,霍禾源也喝了酒,肯定不能開車回去,還不如在自己家裏睡得了。
然後,霍禾源說不用管他,自己今天早上還要上班,早點兒睡?印象裏最後一個畫面就是霍禾源幫自己把杯子蓋好,然後出了卧室帶上了門。
哦對,還放了一杯溫水在床頭。
等等……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醉的?
紀澤皓僵了僵……他好像是喝了幾大口酒就開始興奮了?霍禾源帶過來的那到底是什麽酒,怎麽上頭這麽快?
沒錯,現在的他能記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紀澤皓酒量很差,他自己知道,但他喝多了不會斷片,更不會失憶,反而醒來之後會清晰地記得喝醉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老實說,這聽上去有利有弊。
他上頭之後的表現變得不受自己控制,至少,是不受平時那個自己的控制。
會說一些奇怪的話,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
……從早上起床,記憶回籠開始,紀澤皓就已經開始為昨天自己跟霍禾源說的那一大段“對自己很失望”而萬分尴尬了。
有些話是适合永遠憋在心裏的,就算跟最親近的朋友說,也會覺得……腳趾扣地,想挖開地縫鑽進去。
尤其,紀澤皓并不希望自己是一個會“自己感動自己”的人。
每次看到電視劇裏主人公傷春悲秋,覺得自己為了他人奉獻了很多落淚時,他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話,他恨不得直接從自己人生裏把昨天晚上删掉。
求求了,有沒有好心科學家能研發出來這項技術啊?
內心剖白、心靈纾解詞只自己知道就可以了,為什麽昨天的自己要說出來啊啊啊啊!
此時,紀澤皓看上去面色如常地坐在工位上,手裏還捧着一杯咖啡。
實際上人的靈魂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
“大組長,早。”
組長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來,紀澤皓下意識朝着門口看過去。
倆領導大周一的在辦公室門口碰上了,還互相打招呼呢。
昨天晚上被倆人說“傻呗”的那個人掃視了一圈辦公室,人模人樣地點了點頭,推門進了他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昨天霍禾源說什麽來着?
紀澤皓回想。
他記得霍禾源分析他們大組長這周要對他幹什麽的時候說……
“本來他覺得你好拿捏,但上周五的事兒讓他摸不清楚你的底牌,能不能動你這件事在他那兒會畫上一個問號,所以他這周不會像上周一樣瘋狂給你安排活,他會試探你。”
“而你在面對這些試探的時候,記住要态度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