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過往
過往
許魂之跪在剮靈臺上，疼痛讓他有些麻木。
但這次的痛沒有實感，可能是因為剛恢複記憶的緣故，許魂之感覺自己的魂都是飄着的。
相比起亂成一片的記憶，剮靈的痛好像也沒有那麽難耐了。
許魂之撐開眼皮，閻王爺的身形模糊得厲害，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甩了甩腦袋，試圖将那些亂飄的記憶整理歸位。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兩千年前的冥府。
許魂之是被黑白無常帶進冥府的，黑白無常是一對雙生子，除了服飾不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兩個人樣貌都很清秀，幹淨得像十七八歲的少年，許魂之真不明白這樣的樣貌是怎麽去恐吓惡鬼的。
許魂之一只腳剛踏進牌坊，就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那時的冥府管控還沒有這樣嚴格，允許私自約架，但不能聚衆打架，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所以經常能看見療院裏人滿為患。
他剛擡起頭，還沒看清前面發生了什麽，一塊拳頭大的飛石就直沖面門，飛石速度奇快，許魂之甚至能看見石塊在空中帶出的拖尾。
許魂之滞了一瞬，想躲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擡起胳膊，閉上了眼。
真是倒黴，剛進來就要遭受血光之災。
“锵——”一聲嗡鳴在他耳邊炸響，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許魂之半眯着眼，只看見一道金光撞上了飛石，飛石改了軌跡，在他身側碎成了粉末。
那個金屬物件似乎是一把刀，許魂之睜大眼，沒來得及看清，那刀便在空中旋了一圈，飛回了離他不遠處那人的手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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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形欣長，寬肩窄腰，身材比例極好，是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協調，他穿着襯衣，衣擺随意掖進牛仔褲裏，擡眼朝這邊看來。
長得也好看。
那人似乎是确認了許魂之沒有受到傷害，擡腳往正在混戰的人群中走去。
這是許魂之第一次看見時遇。
時遇拎起離他最近的人扔到了一邊，用鞋尖踢了兩下，朝着人群道：“誰讓你們聚衆鬥毆了，要打就下戰書，去擂臺上一對一，在這兒敗壞什麽風氣。”
他的聲音不算大，也沒有很冷，那群人卻像被按下暫停鍵一般，紛紛回頭，看清來人後，互相推搡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磨磨蹭蹭地站成一排，一個個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躺在時遇腳邊的人見狀滾了一圈，也準備往隊伍裏去，被時遇一把薅住了衣領：“你幹什麽去？”
那人蹭掉糊在臉上的鼻血，唯唯諾諾開口：“時，時哥……我過去等着訓話。”
“還訓什麽話，我看你們也知道自己錯在哪，這麽愛打架，下次再讓我碰上，不如跟我切磋切磋？”
那一排人登時面露恐懼，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們保證不會再犯，保證不犯！”
他們哪敢跟時遇打啊，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再有下次，一個也跑不了。”時遇道。
“是是是。”一排人點頭如搗蒜。
“去，把這片衛生搞了，這地上被你們霍霍成什麽樣了。”
聞言，一排人竄得一個比一個快：“時哥，我們現在就去拿工具！”
被時遇揪着衣領的人動彈了兩下，賠笑道：“時哥，我，我也……”
時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把他的話堵在了口中。
“石塊是你扔的吧，吓到新人了，跟我去道歉。”時遇提溜着他朝許魂之走來。
時遇提着人放到許魂之面前，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肚：“道歉。”
那人認命地垂下頭，誠誠懇懇地鞠了一躬，道：“對不起，差點傷到你了。”
“沒，沒事。”許魂之看了時遇一眼。
時遇正低頭擺弄腕上的手環，手環一直在震，像催命符似的。
他好像很忙。
時遇按着手環撥了幾下，擡起了頭，正對上許魂之的目光。
那雙眼睛無波無瀾，看不出半點情緒，黑沉的珠子像是要把許魂之吸進去，許魂之連忙移開了目光。
“如果有什麽受傷的地方就找他要醫藥費，不用客氣。”時遇的聲音現在聽着又多了幾分溫和，許魂之似乎瞥見時遇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
許魂之重新将目光放在時遇身上，發現他臉上挂着笑，但是有點官方，疏離感更多些。
“好……”許魂之應着。
時遇将視線挪到黑白無常身上，問道：“剛接回來的？”
“是的，時遇大人。”黑白無常異口同聲道。
“誰帶？”
“0042。”
“嗯，你們忙吧，人留給我。”
“您要親自帶嗎，我們現在改資料，”白無常用胳膊肘碰了碰黑無常，“快給時遇大人改過來。”
時遇掀了一下眼皮：“不用，我不帶，人間定天山出了惡鬼，你們去收回來，人放這兒我看着。”
黑白無常吐出舌頭，細長的舌頭一直垂到地上，清秀的臉龐霎時白得發青，眼底和口唇上是大片的血跡，口齒不清道：“是，時遇大人。”
許魂之看着黑白無常拖着長袍子走出牌坊，張了張嘴，重新看向身旁的男人。
時遇不知道盯着哪處出神，手環震了許久他都沒有反應。
“時哥，我可以走了嗎？”那個滿身血污的人小心翼翼問道。
“嗯。”
那人喜上眉梢，提腳就要開溜，溜出去十來步又被提了回來。
“薛桉林啊，你又給我惹事！”趙小飛捏着薛桉林的後頸，把他按到了時遇面前，“時哥，這小子好動，還勞煩你親自來解決，實在不好意思，我回去一定好好說道。”
趙小飛比薛桉林矮，身材微胖，做這個動作顯得有些滑稽。
“我已經說過他們了，下次這種事沒必要親自為新人跑一趟，沒出事，不會有處罰的。”時遇道。
“啊，”趙小飛撓了撓肚子，“也不是專門為他跑一趟，我來這兒接一個剛來的新人。”
時遇一頓，指了指許魂之，道：“他吧。”
趙小飛滑出藍屏，核對許魂之的身份。
“對對，是他，時哥你……”
“既然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時遇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趙小飛的，還是說給許魂之的。
趙小飛畢恭畢敬地目送時遇離開，這才轉回身給了薛桉林一榔頭，警告了他一番，又端出笑臉道：“許魂之是吧，我是你的資深引靈人，負責帶你進域，桉林也是我手下的，你們可以認識認識，回頭讓他教教你基本的東西。”
許魂之點點頭。
薛桉林吊兒郎當打量着許魂之，道：“哥們兒，你長挺帥啊。”
“……”
“就是話少，在冥府可不行啊，你得多找些能倚靠的人，免得成了常駐民整日提心吊膽的。”
“你就貧吧你，數你話多，也數你能惹事，別把小許教壞喽。”趙小飛恨鐵不成鋼道。
薛桉林笑嘻嘻地躲開趙小飛的拳頭。
許魂之盯着薛桉林的臉看了一會兒，默默低下頭，然後欲言又止地擡起頭再盯一會兒，薛桉林被盯得不好意思，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許魂之：“鼻血流出來了。”
薛桉林手忙腳亂地在臉上一通亂擦，湊到許魂之面前：“還有嗎？”
許魂之看着他往臉上越抹越多，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哎呦喂，你這個鬼樣子是要吓死誰啊，快滾回去給我洗幹淨！”趙小飛實在看不下去了，伸出腿想踢薛桉林，結果長度不夠，沒能成功。
“洗洗洗，我馬上就去洗，小許啊，你住哪？”薛桉林往許魂之這邊躲了一下。
“啊對，你看看，我都忘了說，你跟桉林他們住一棟樓裏，就在別墅區旁邊那棟小樓房，房間是302，讓桉林帶你去。”
“走吧，領你去看住的地方。”薛桉林作勢要和許魂之勾肩搭背。
許魂之躲開，道：“你身上，有點髒。”
薛桉林提高音量道：“不是吧，你該不會有潔癖吧，這可不行啊，這哪能進域！”
“不是，沒有潔癖，是你有點太髒了。”
“……”
薛桉林安頓好許魂之後就回自己房裏沖澡去了。
許魂之房間的窗戶正好對着那片別墅區，一眼望過去，和這邊的小破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時遇那樣的，應該是住在別墅區的吧。
許魂之收回目光，坐在床上等薛桉林。
薛桉林收拾得倒快，沒一會兒就來敲門了。
“為了慶祝你剛來冥府，哥哥我準備請你吃大餐，走，去孟婆湯鍋。”薛桉林勾着許魂之的脖子往樓下走。
“你來多久了？”許魂之問道。
薛桉林和他身高差不多，勾着他不至于不舒服。
“挺久了，進了四個域了，不過老趙說我資質還可以，應該是可以茍到引靈人的，他說你資質比我還好，放寬心，你肯定是個引靈人。”薛桉林安慰似的拍了拍許魂之的背。
“剛剛訓你們的那個人是不是很有來頭？”
“你是說時哥？哇我跟你說，他可牛了，冥府第二掌權人，除了閻王爺，當屬他最有威望，不過閻王爺不怎麽理政，冥府大大小小事務就落到他手上了。”
提起時遇，薛桉林來勁了，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時哥長得好，男女通吃，可惜他不近女色，哦不，男色女色都不近，不然誰要是能榜上他，那可是能在冥府橫着走的！最重要的是，時哥賊能打，至今冥府還找不出第二個打得過他的人，哦，除了閻王爺，不過……”
薛桉林眼睛溜了一圈，湊到許魂之耳旁道：“你別看時哥見人都是笑着的，長得也是溫柔那卦的，但實際上比誰都不好說話，難搞得很，也就是表面看上去挺好相處，所以你可千萬別惹他。”
許魂之輕皺眉頭：“他訓你們的時候好像不是笑着的。”
“那是特殊情況，哇，你想象一下，你犯了錯，時哥還笑着跟你說話，那多恐怖啊，還不如冷着臉呢！”
嗯，好像确實挺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