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與此這廂,那尾嘴欠兒錦鯉妖足浮祥雲,略過人間煙火接至他的心經,惱得不行,一腳随那青鸾仙君蹬下凡間去。

北門東家公子府邸,玄淨聽聞他一番話已然愣住,五只玉指之上拎著那一盞香茶如柱撲下,淌了茶案半晌也渾然不覺。

奈何單子都這番言語動靜着實是不小,引來了府上壯丁,單子都依是跪俯在地,他仰眸,玄淨眸光流轉,移去別處,并未啓唇也并未去瞧他。

壯丁只得立在門外:“道長?玄淨道長?”

片刻後,淨房內并無任何響動,壯丁一腳便将這扇花雕極其細致的桃木門踹開來,壯丁立在堂前,只見那一披頭散發,混身血泥腥臭之少年郎上下打量。

“你是何人?”壯丁塊頭兒異常之大,踏入門檻,身後餘燭影灼灼,那道黑影溜至自己身下,将單子都完全包裹住,擡手只需一臂便可将他拎起。

單子都自是支支吾吾,偷溜進府邸,打傷了府邸小厮……這些種種可都是要治罪的,他自然是講不得。

乃至玄淨,這番反應,大概是真将自己忘了罷。

單子都鎖著他的手,離那喉管遠上那麽一寸,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出一句完整話來,壯丁拖著他往堂外帶。

這壯丁屬實是力氣忒大了,直勒得單子都喘不上氣兒,臉憋得青紫一陣一陣泛,不住地幹嘔。

那茶案之上淌了半晌的香茶垂下來,染上指尖,玄淨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勿要傷人性命!”

門外無人應聲兒,玄淨于此焦灼萬分,來回踱步。

正是此刻,梵鯉傳來心經。

玄境內,一尾金紅錦鯉游旋于那盞玉池之中,嘴裏吐著些細小水泡,喚他道:“仙上——”

玄淨依是在那堂前踱步,直至拂塵內那縷賜座童子仙生成股煙兒飄出來:“玄淨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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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淨眸底一沉,拂袖揮手,那扇花雕桃木門猛地緊閉,他步入玄境,金紅錦鯉正盤旋游即,玄淨立在那盞玉池之前,青鸾也便踏了進來,一尾錦鯉,一只玄鶴,瞪著眼珠子将他盯住。

玄淨神色自若,躬身行禮:“青鸾仙君。”,青鸾揚了揚翅膀,細長尖嘴銜了銜那翅上白羽:“玄淨不必如此這般客氣,老朽此番随小鯉魚前來便是先瞧上那麽一瞧這萬丈紅塵人間……”

梵鯉在那盞玉池之中聽這只玄鶴唠叨了快半個時辰,一人一鶴談山、談水、談花草。

就是此般未見他調轉話鋒往那要事上扯,梵鯉奮力擺著尾巴,揚起好一丈水花,以示不滿。

他未再講詢禮數,直言打斷道:“仙上,吾此番下凡來,皆是修改您八千難命中一劫命格。”

梵鯉:“那命格老兒如此這般疏漏!吾回至九重天之上定要将他告去天帝面前,敢待吾家仙君如此之薄,那什麽誅仙臺……九天外?定是要行天雷之刑,狠狠誅上他一道!”

“你要誅誰?”

“嗡——”玄境猛地破裂開來,三人立在堂前,梵鯉尋聲向窗棂上瞧去。

那人腳踏寒月而至,天色現下已深,銀白素紗将他周身蒙上一層濁影,肩上那圈上等白揮絨毛随着浮塵中的微波上下浮動著。

廊下紅梅開得如此之俏,延至窗前,他腳踏梅雪寒枝,輕功了得,卻也蕩起幾片紅梅花瓣兒來,浮過自己的眼眸之前,那枝紅梅齊随心尖微微顫了那麽一顫。

此人如此這般顏丹鬓綠,領如蝤蛴,饒是一副精雕細琢,清俊神官之樣。

霎時間,梵鯉頓住所有神思,唇珠微啓,喃喃:“此人……”

“命格老……”青鸾立在他身側,微躬身,低聲道:“命格仙人。”

梵鯉微微一怔:“你竟是……老魅狐貍!”

眼前之人實是與自己腦海裏那位長白胡子飄飄,老臉之上交叉縱橫褶皺的命格老兒,完全兩極反轉哪!

月蒼将那一冊命格卷軸收入袖中,玄淨、青鸾皆皆躬身行禮:“月蒼仙人。”

而這老魅狐貍卻眸光流轉,定在梵鯉身上。

玄淨垂眸掃量一陣,這尾呆楞于原地,魂游被抽絲剝繭的金紅錦鯉,梵鯉餘光瞥見這道眸光,忙躬身,手作輯,自知失禮,回神道:“梵鯉不受管教,一時之間冒犯仙君,望仙君責罰。”

月蒼并未理會他,只道:“命格薄上筆墨紙硯非同尋常,修改及其麻煩,現天帝陛下傳吾口谕,若貶官玄淨歷經凡塵,未再動以人間紅塵之情,方可四千難後回置天庭。”

玄淨掀了掀那黑袍跪伏于地。

原那命格之上,他沒有望了吾,雪泥路長如此多少裏,是他躬着身子一寸寸爬上來的?!玄淨心間揪作一團,不知是何滋味。

青鸾緊随其後,那尾金紅錦鯉依是矗在原地,青鸾仙君拎著他的衣擺将鯉魚扯下來,梵鯉打了個踉跄往前栽去,眼瞧要撲至那月蒼仙人腳底,青鸾一個回勾,勾得吾鯉魚是暈頭轉向,五髒俱裂。

玄淨叩首:“玄淨領旨,此番勞煩月蒼仙人。”

月蒼只眉眼間裏水波微微一蕩,以作回應,待月蒼轉身再踱足掌點上那梅枝,梵鯉起身:“這月蒼仙人,有何來頭?”

玄淨扶著茶案站起身來,指尖流出道青光,将那一淌茶漬吸盡後,三人對立而坐。

梵鯉将三盞素杯奉上茶,青鸾仙君飲了一口,悠道:“月蒼哪,乃是上古之神聞人……”

青鸾将茶杯擱下,見玄淨并未有何神色,繼爾悠道:“聞人白座下弟子,現明月殿神官,掌管命格薄,修為已如逍遙神界。”

梵鯉品著茶,心底一驚,眸底生起一股詫異之意,年紀如此之輕,竟已入了逍遙神界麽?

九重天,缙雲殿。

上古神官位列四位,朱雀列南、玄武列北、青龍列東、白虎列西。

修為境界也便分位四界:九重游界、玄境天界、靈寂仙界、逍遙神界。

突破界境如此之難,光是在那仙府之上,突破玄境天界自己也便是廢了好大一番力氣!

那月蒼,果真是神人。

梵鯉盤算著,玄淨默默飲茶,心底也道,既命薄不亦修改,想必是在那早已封神卻閉門不出的星宿神君白璇玑身上吃了閉門羹罷。

也罷,她理應恨著吾。

此時,也便不知,那帝蒼……不,應是單子都,流放至了何處。

梵鯉贊嘆不已,随即将那雪魅狐貍抛擲腦後,只得叮囑玄淨:“仙上……此行……”

“道長?”

梵鯉兩人揚起目光,只瞧那扇桃花木門處矗著一個修長人影,正是這北門東家那清秀公子。

梵鯉、青鸾兩人齊齊隐身,玄淨再度揮著指尖,将那淌未擦淨的水漬抹了個幹淨,靜坐于這茶案之前。

清秀公子推門而入,忙躬身言道:“擾道長雅興,方才府上壯士抓至一小盜賊,莫怕不是在府邸前讨要吃食的少年乞丐……萬幸未能将道長傷到。”

玄淨故作鎮定,捏著那一盞茶杯,将腰間系著那粗布囊袋遞于他,問道:“他現至何處?”

“道長無需挂念,吾已将他安置妥當,往後他定不會再流落街頭了。”

這小公子長相一股書卷兒氣,依是将那袋銀兩揣進懷裏。

玄淨未分給他一寸目光,問起除魔之事,那滿園兔子精的腳印還沒落個明白出來。

小公子躬身,眉頭皺得異常之緊,猶豫三番,這才開口道:“近日不知是何緣由,家兄聽信讒言佞語,将家底掏了個空……統統砸去那男//娼樓中。”

在牆角隐身著的金紅錦鯉、玄白鶴瞪大雙眼,兩兩相望:“……”

玄淨眸子微顫,并未分與兩人神色,也未作回話,靜待片刻後:“家兄何時歸家?”

“子時三刻。”

玄淨揚了揚下巴,未吩咐任何,天色愈來愈晚,方才剛叫月蒼仙人喚著,這兔子精修為頗有些高,竟如此之久不洩半絲仙氣。

小公子再行禮,退出房去,梵鯉一魚一鶴這才顯露出來:“仙上決策如何除魔?”

滿園皆無一絲游神仙氣,該當如何将這修為頗深妖道收置囊中呢?

梵鯉起身為兩位上仙重斟盞清茶,青鸾仙君拂袖坐下,三人共飲一杯後,踱步去至正院前。

不至片刻燭光,那正房內發出些悉疏聲響,昏黃燭影随風搖蕩,那門扇之上兩道人影相織交|||纏。

玄淨攏了攏衣袖将梵鯉雙眸虛掩著,青鸾靠在玄淨身側,見此情形便也攏袖伸手将玄淨雙眸掩著,嘴唇微閤,喃道:“小朋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玄淨:“……”

梵鯉:“……”

三人未在正院停滞,繼而轉身踏步淨房走去,梵鯉冷哼一聲,咕哝道:“好他個小公子!降他兄長的魔,自己卻享這魚水之歡!”

玄淨并未答話,青鸾仙君唉聲連連,走進淨房內,方要啓唇,便聞見那府邸門前猛地震出一聲悶響,三人齊齊回眸,定睛一瞧。

那肥頭大耳,面頰之上染了半盞紅暈酒氣的北門大公子懷裏揣著一人。

那人面如冠玉,一臉少年之意氣,此時換了好一身金絲裘衣,正偎于他懷中,兩道人影走得踉跄至極,一步三擺,跌跌撞撞向著三人走來。

“怎會是他……”玄淨眉頭愈皺愈緊。

梵鯉下巴頃刻間落地,一臉茫然不知情模樣:“仙上……梵鯉……不曉啊。”

“玄淨!”青鸾仙君踏下石階,忙招手,急得鶴腳直跳,他延聲喚道:“莫要一錯再錯哇——”

玄淨眸底燃起一絲怒意,将那拂塵渡上一縷金光,腳踏蓮花飛了出去——

那北門大公子踉跄幾步,足掌落下石階,虛眯著眼瞧他,未等他看清,玄淨将拂塵向下一掃,一道金光将偎靠于懷的兩人劈開來。

玄淨落地,激起好一陣塵氣,他目光落至單子都身間,他卻眉頭蹙緊,并不定眼瞧自己,只空洞著地望向不知何處綠意去,周身萦繞著魔障之氣。

大公子卻道吃痛,從門檻上跨進來,伸出那截肥手指著玄淨,叫罵道:“你爺爺個腿的!知道本大爺是誰嗎?!”

玄淨冷眼瞧他,跳腳玄鶴奔下來,就地于他齊開陣眼,滿堂金光盡燃,道道符文由地而生。

玄淨将單子都那截金絲裘衣下的細腰一手攬著,騰空而氣,霎時間真氣盈盈。

玄淨凝神,卻逼不出他體內那一溪魔障之氣,玄淨于他對立,反寫符文于那單子都暫且壓制。

而青石板階下,輪至那尾金紅錦鯉跳腳:“仙上——仙君,這可如何……”

青鸾正至陣眼中心,手捏折扇,卻一朝間将那正房裏□□的兔子精兒給吸了出來!

“非禮勿視啊……小鯉魚!”青鸾仙君将兔子精打回原型。

頃刻間,北門東家亂成一團麻,北門大公子哪能見至如此之情景,忙喚:“撞鬼了啊——”撒丫子轉身便跑。

梵鯉張著嘴呈O字,瞧見那道光溜溜的身影:“是好啊……”

青鸾頂著陣眼,實是無得空手去遮這小鯉魚眼睛,只得傳喚心經。

此時,足踏寒月祥雲飛至九重天之上的月蒼,聞他道完此事,周身陰氣沉沉,梵鯉立于廊下,見他再度踏月襲來:“月蒼仙人……”

月蒼手間也執有一柄拂塵,周身通體雪白,泛著絲絲寒冰藍光,他只需一彈指間,那陣眼符文便源源往上盈了出來,那懸至半空的兔子精同單子都體內通有一只金蟾元神。

不知這金蟾是沾了多少銅臭氣兒,元神金身竟如此之大!

月蒼踱步,揮著手間執那柄拂塵,三人其力壓制,兔子精猛地墜地,陣眼金光瞬時消失殆盡,夜風造作将月蒼那墨黑發絲乃至外袍皆皆揚起,似是何等孤寂。

兔子精兒萎縮著手腳,玄淨褪下外袍扔進陣眼,他裹至身間,忙向月蒼磕頭認錯:“ 仙人……兔钰知錯……”

月蒼面上無絲毫波瀾,他依似寒月那般孤傲,只居高臨下打量著他。

霎時間,梵鯉自覺浮塵好似在這一刻靜止般來,無一人言語,只餘這只兔兒精小聲抽泣。

“道長……”小公子将衣冠整理一番,踏步至正院來,眼瞧如此之多的仙人,虛浮著步子,心中不定怔了怔。

玄淨掀開眼簾,沉沉望他:“吾自知你無義務照料他,你可知你在淨房是何等于吾道已将安置好,便是這般安置好的?”

藍衫小公子扶額躬身,目光流向那具受玄淨青真之氣護體不受浮塵的昏迷少年郎,忙再于身子躬下一寸:“此番這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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