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阚城地處大夏國西北方,與西羯國,月戎國相鄰,三國商人常在此交易,互通有無,因而雖地處邊境,卻也十分繁華。

近年來西羯國做大,見阚城客商衆多,稅銀豐厚,竟起了奪取阚城據為己有之心。十年前被大夏朝鎮守阚城的鎮遠大将軍蕭雍擊退後,西羯也老實了幾年,似乎斷了奪取阚城的心思。沒想到半年前西羯國老汗王駕鶴西去之後,其子忽利王子即位,又起了賊心。一個月前,忽利可汗親率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往阚城而來。

蕭雍将軍雖早有防範,卻也只有八萬大軍在手,這人數上就占了劣勢。好在月戎國還老實,蕭雍便請坐鎮甘州的虎威大将軍韓诏派了五萬精兵增援。

如今兩軍對壘已近一月,勝負未分,戰況十分膠着。

這日清早,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年輕男子牽着馬出現在阚城西門邊。他身後還跟着一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直勸說男子不要出城,但男子并未理睬。

走到城門口,年輕男子從懷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守城的士兵,清聲說道:“老哥,這是陳監門給我開的門條,請查看。”

士兵接過信,看了看,其上确有城門監的印章,又拿與左右兩邊看了看,見兩人都點了頭,便把信收了起來,對着山羊胡男子說道:“随我過來。”

那山羊胡男子轉過身來,對着眼淚汪汪的小姑娘說道:“芸枝,你速回去吧。”

“姑……”芸枝紅着眼睛開了口。

山羊胡男子一聽,面色一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瞟了瞟守門的兵士們。

芸枝哽了一下,把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又叫道:“公子!”

山羊胡男子聽芸枝改了稱呼,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公子,奴婢攔不住你,你一個人可要當心啊!有什麽風吹草動,你可趕緊回來。”芸枝眼淚汪汪地說道。

“我這身手,你就放心吧。”山羊胡男子舉了舉自己的胳膊。

“兄臺,快些出門。”那守城兵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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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山羊胡男子應了一聲,拖着馬疾步趕了過去。

見山羊胡男子到了跟前,守城兵将小門推開一半,将将夠一人一馬經過。待山羊胡男子一出門,他迅速将門拉了回來,落了鎖。

山羊胡男子出了城門,翻身上馬,便往阚城西北方向的蒼鷹峽馳去。此時正值秋季,山風有些大。他緊了緊風帽,掩住大半個臉,伴着“達達”的馬蹄聲,漸漸奔向了遠方。

他騎着馬在小道行了一個多時辰,日頭漸高,天氣也熱了起來。

許是有些乏了,山羊胡男子将缰繩往後一扯,讓馬停了下來。他擡手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四下看了看。耳畔隐隐傳來潺潺的溪流聲。他拿起水壺搖了搖,只剩下小半壺水了。他跳下馬來,拖着馬,循着水聲的方向走去。

隐入林中,不過百十步,便看見一條玉帶般的溪流在山間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見底,像陽光的映照下,似一面銀鏡一般,倒映着春光。

男子将馬栓在樹上,提着水壺,只身走到溪邊,将水壺灌滿。就在他準備起身時,突然,他發現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些歪。

他對着水中的影子,扯了扯有些歪的地方,不料一用力,竟然把胡子扯了下來,一張細淨白嫩的臉便映在了水中。

這山羊胡“男子”竟然是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此女名叫蕭槿蘭,乃鎮遠大将軍蕭雍之女,家中還有兩位兄長蕭駿、蕭馳,及幼弟蕭駱。

蕭雍骁勇善戰,為大夏鎮守大夏西北門戶阚城二十餘年,子女皆在阚城長大,獨女蕭槿蘭的名字正是來自阚城特有的木槿蘭花。

此次,西羯在新汗王忽利的帶領下,意圖攻打阚城。好在蕭雍早得到消息,提前領兵出擊,将西羯人堵在半途。

原本蕭雍只帶了二十二歲的長子蕭駿、十九歲的次子蕭馳随軍作戰,但半個月,蕭家卻發現蕭雍年僅十四歲的幼子蕭駱也偷偷跑去尋找父親,把母親秦夫人急得差點暈過去,趕緊給蕭雍捎了信,讓他趕緊找到蕭駱送回來。

昨晚天快黑的時候,蕭家接到蕭雍的飛鴿傳書,已經找到了蕭駱,一切安好,正好有重要軍情要送回阚城給郡守盧祐,便派蕭駱送信回來。

蕭槿蘭出身武将之家,從小也随着爹爹兄長舞槍弄棍,頗有巾帼不讓須眉之風。得知小弟蕭駱獨自從前方回來,母親又十分擔心蕭駱,她便想着去蒼鷹峽接應他。想着女兒身行路不方便,她便扮了男裝,塗黑了臉,粘了山羊胡,又喝變聲藥将自己的嗓音變為男聲,瞞着母親,裝成男子偷偷離開阚城。

此去蒼鷹峽只有半個多時辰的路了。蕭槿蘭從懷裏摸出黛粉,又在臉上抹了抹,再拿出制好的鳔膠,将山羊胡又小心翼翼地粘回了臉上。她一邊轉着臉,一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覺得看不出破綻了,這才作罷。

她站起身來,從懷裏掏出一張絹子,擦起了手來。絹子的一角,露出了一個“婉”字。這是蕭槿蘭的閨中好友,阚城郡守盧祐之女盧婉之物。蕭槿蘭平日總記不住帶這些女子随身之物,需用的時候,盧婉便給她。別的不說,就說這絹子,家中有存了好幾張了。

盧祐與蕭雍一文一武治理阚城,多年來,兩人不但公事上配合得極為默契,私交也很是要好。盧祐的女兒盧婉與蕭槿蘭同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成為了彼此的密友。盧婉與蕭槿蘭不同,若說蕭槿蘭的性格像木槿蘭花一般熱烈而絢爛,而盧婉的性格則像暗夜裏的水仙一般,恬靜而芳芬。但性格不同,并未影響的情感,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蕭槿蘭把絹子疊了回去,放入懷裏,拉着馬走出林子,繼續往蒼鷹峽接應蕭駱。

蒼鷹峽地處雙鷹山與蒼夏山之間,峽谷的這邊是大夏,峽谷的另一端則是西羯。此處雖然地勢險要,但兩端都是巍峨的大山,則谷中岔路衆多,四周又有斷崖,因而既不易設伏,更難以行軍,因此,這山谷多是抄近路商客行路,大夏和西羯的大軍一般不會走此路,而蕭駱獨自回來送信,走此處會近很多,且容易隐蔽。

此時,蕭槿蘭騎着馬走到了谷邊。估摸着最多一個時辰左右,蕭駱就該到了。她心裏挂着幼弟,便繼續往谷中走去。走了約半柱香的功夫,她便來到了一條岔路口。她不知道蕭駱會從哪條路出來,便不敢再往前走了,下了馬,找了一僻靜處坐着,一邊歇腳,一邊等着蕭駱。

昨晚她睡得不太好,靠着身邊的大樹,沒多時便打起了盹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她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猛然把眼睛睜了開來,豎起耳朵,警覺地聽着聲音傳來的聲音。會是蕭駱嗎?

不對,後面好像還有腳步聲音!似乎有人在追擊前面這人!不會是西羯人在追蕭駱吧?想到這裏,蕭槿蘭心随即也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上馬,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萬一真是蕭駱,她也好幫着他脫困。

馬蹄剛掠過峽口,蕭槿蘭便看見一位身着大夏校尉軍服的男子從斜坡上往下跑來來,有五個西羯人手持馬刀在身後追他。雖然大夏男子身手不錯,但此番以一敵五,大夏男子隐隐處于劣勢。

蕭槿蘭雖然一眼便看出此人并非蕭駱,不過,面對着西羯人,大夏子民皆是一體,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夏兵士落入西羯人手中。于是,她縱馬上前,對着那校尉叫道:“兄臺,這邊!”

校尉聽到蕭槿蘭的呼聲,望了過來,看見一位身形瘦小的夏國男子正馭着馬往自己而來,似乎是來營救自己的。此時,身後的西羯人已追近,他也顧不得許多,迎着蕭槿蘭的方向跑了過來。

“兄臺,上馬來!”蕭槿蘭向校尉伸出手。

校尉扣住蕭槿蘭的手腕,随即一躍,騎在了她身後的馬背上。

蕭槿蘭随即扯着缰繩一扭,讓馬調了頭,便往峽谷外奔去。

此時,一西羯人已追到近前,見那校尉上了馬,他心中一急,拿起手中的馬刀就劈了過來。蕭槿蘭駕着馬避了一下,卻未避過去,那刀還是劈在了馬臀上。

只聽“嘶——”地一聲長鳴,馬兒吃痛,竟瘋跑起來,蕭槿蘭拉了幾下缰繩,都沒控制住它。

西羯人本來腳力不錯,原本還打算繼續追蕭槿蘭他們,沒想到馬兒受傷瘋跑起來,反而無法追上,只好看着蕭槿蘭他們跑出了峽谷。

校尉回過頭望了一眼,看見那幾個西羯人沒有追上來,長舒了一口氣,此打算道謝。沒想到下一刻,便聽到“倏”地一聲,一支箭從自己耳邊劃過,他這才發現山頂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西羯女子,正持箭瞄着自己和蕭槿蘭。

“兄臺!”校尉趕緊提醒道,“山頂有個蠻女,先前那箭便是她射的!”

話音剛落,便見又一支箭射在馬前。蕭槿蘭趕緊馭馬往外跑去,想要離開那西羯女子的射程。沒想到前邊卻是一處斷崖。

就在蕭槿蘭尋路之時,西羯女又射了一支箭,落在前面半丈遠之處,似乎射不到近前。蕭槿蘭見狀,便駕馬沿着斷崖往前跑去。

果然,西羯女射了好幾支箭,都沒有落到近前。蕭槿蘭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只見一陣風聲劃過,随即聽到馬兒“嘶啦”一叫,一個趔趄,往前跪去。顯然,馬腿中箭了。坐在馬背上的蕭槿蘭随即被甩了下來,往斷崖下摔去。

校尉見狀,連忙跳下馬來,準備拉蕭槿蘭回來:“兄臺!小心!”

校尉剛抓到蕭槿蘭的手,那馬跪倒在地,身子斜翻了下來,重重撞在了校尉背上。校尉悶哼一聲,随着慣性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他抓着蕭槿蘭的手,就這麽,雙雙往山崖下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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