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而馬車後面有個人拿一根馬鞭沒命地追趕:“綁票啦!攔住他,攔住他,小姐啊……”

這人才是真正的車夫。

而那馬車奔騰得瘋狂,車前一衆才子佳人除了紛紛逃開以免被碾到之外,哪有攔車的本事?

良曉意驚魂未定,伸手去抓姐姐,卻抓了個空。再一看,有個青衫身影正追着馬車而去,且速度已超過了馬夫。那纖細的背影,不是他的姐姐良曉鯉是誰?!姐姐瘋了嗎?她哪來的膽子去追劫匪?

他急得大喊,良曉鯉沒聽見一樣奮力追趕着。

良曉意跟着跑了幾步,無奈人小腿短絆倒在地,眼看着姐姐和馬車消失在桃林深處,急得哭起來。忽有人在他腦袋上輕拍了一下,少年清揚的嗓音響起:“別害怕,我去救你姐姐。”

良曉意擡頭想看看說話的人是誰,卻因為淚眼模糊沒看清面容,只覺一道白色身影如風一般從眼前一閃而過,竟漸騰空而起,那人的足尖在桃花枝上輕輕一點,如一只白蝶朝着馬車消失的方向飛去。

良曉意得到些許安慰,坐在地上巴巴地等待白衣少年帶姐姐回來。旁邊的才子佳人們更是一頭霧水,六神無主。

曉意枯坐了一陣,卻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白衣少年說的是“去救你姐姐”,而他的姐姐是做男裝打扮的半大少女,雌雄莫辯,少年恐怕看不出姐姐是女孩子。所以,他要救的怕是車廂中的小姐,而不是他那男扮女裝的姐姐!

想到這一點,曉意又急得哭起來,邊哭邊嚷:“車上的不是我姐姐,車後面那個才是啊!”

而白衣少年哪裏聽得到?

追車而去的良曉鯉也顧不上可憐的弟弟了。她其實像曉意一樣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來的膽量,竟追着被劫持的車輛狂奔追趕。她只知道當馬車擦身而過時,車廂中傳出的那一聲嗓音稚嫩的“救命”,就像一粒火星扔進了火油中,忽地一下燃成火海,腦子尚未想清楚,腿已經邁開,全身心只有一個念頭:要救車中的姑娘,絕不能讓她就這樣被帶走。

她忘記自己雖從小只喜歡穿男裝,實際卻是個纖纖少女。忘記自己沒有學過功夫,即使追上劫匪又能怎樣?怕不是忙幫不上,自己也折進去。

但她什麽都忘了,眼裏只有前方晃動的馬車,只知道追趕,體力漸漸不濟,呼吸急促得像要撕裂胸腔,意識也越發糊塗。有那麽一瞬,她分不清自己是追着馬車的人,還是被困在飛馳的車上被劫走的少女。

腳下一絆摔倒在地,眼看着馬車要消失在視線,心中充滿不知何處漫來的絕望。

忽有一只手将她扶起,清亮的聲音響在耳邊:“不要急,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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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去,來人是一個身高比自己略高些的白衣少年。少年只說了這句話,便足下踩風一般朝前奔去了。

她愣了一陣回過神來,環顧四周,發現了一條小路。這裏離幽篁谷不遠,曾帶着曉意來玩耍過,對地勢比較熟悉。如果抄近路,有可能趕在那輛馬車前面!

一念及此,爬起來就順着小路跑去,已摔破的膝蓋流着血也全然沒感覺到。

等她跑到小路跟官道相接的地方,果然如她所料,隆隆馬車聲正在由遠及近。遠遠的,她看到車廂前頭一黑一白兩個人糾扯在一起。必是那白衣少年已跳上馬車,遭到黑衣人激烈反抗,而馬兒此時正處于失控狀态受驚狂奔。

而良曉鯉,倒是趕在了前頭,她又能做什麽?

與黑衣人扭打的白衣少年此時情形其實相當不妙。他飛身落在車廂頂上,想偷襲黑衣人時被他發覺,被黑衣人用匕首刺入大腿,而少年的手也扣在黑衣人的咽喉,看似僵持不下,實際上他腿部刀傷劇痛,快要撐不住了。

這時卻瞥見馬頭正前方,站了一個纖細的青衫身影。

是方才追着馬車跑的那小子,靜立在路中央。他在幹什麽?找死嗎?這瘋馬拉着車撞過去,不撞得他粉身碎骨才怪!

看着那抹青影,他的心髒突然痛若碎裂,嘴唇翕動,說了一聲:“走開……”嘶啞的聲音卻被隆隆車輪聲淹沒。

卻見青衫小子不驚不慌,将一根碧笛橫在唇邊,吹出高亢的一聲調子。

調子一出,馬兒的腳步莫名踉跄了一下,如被勒了一下缰繩。而缰繩明明已被忙着打架的黑衣人松開了。

八、聯手英雄救美

良曉鯉接連吹出一串調子,初時急促銳利,有如嚴辭厲令,漸轉沉緩柔和,如低聲安撫。馬兒竟在這首怪怪的笛曲中放緩了腳步,馬車也跟着慢下來。及至快到良曉鯉面前的時候,馬兒已是在輕松地小踏步了。

良曉鯉松了一口氣。

用笛曲馴馬,是洗心師的初級入門課程。診心術初學者拿人練手會有風險,錦鯉閣裏的雞鴨鵝狗便成了陪練對象,馬兒也不能幸免。恰巧是她最近正學到馴馬術,又萬幸父親教導嚴厲,及早學會了,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場。

此事在她自己看來稀松平常,車上二人卻覺得匪夷所思,一時忘記了打鬥。黑衣人原本在少年鎖喉動作下已搖搖晃晃強自支撐,又發生這等這邪門事,更加惶恐不已。白衣少年卻望着良曉鯉又驚又喜。

他卻沒能開心多一會兒,就覺腿上劇痛,痛得他大叫一聲。

黑衣人拚力把原本插在他腿上的短刀拔了出來,轉而刺在馬臀上!原本已安靜下來的馬兒猛然吃痛,前蹄高高揚起長聲嘶鳴,吓得良曉鯉跌倒在一側。馬兒緊接着又奔了出去,在瘋狂狀态下已不再沿路奔跑,而是偏了方向,沖向幾步之外的路沿樹叢,竟瞬間消失,緊拉着傳來轟然撞擊水面的響聲。

良曉鯉萬幸沒被馬蹄踩到,爬起來沖到路沿。路沿樹叢後面就是兩丈高崖,下方是一片湖泊,落入湖中的馬車正在慢慢下沉。

她想都沒想,就一躍而下。

三月湖水尚涼。良曉鯉全身沒入水中,下墜了一段,手腳劃動,重新浮上水面。她名字裏的“鯉”字并非浪得虛名!

她會狗刨。

游向半沉半浮的車廂的過程中,她擡頭看了一眼,看到那個黑衣人站在上方崖邊,黑巾上方冰冷的目光俯視着湖面上的混亂。

這人在紮傷馬兒後就跳了車。

良曉鯉心中恐懼,擔心他跟下來趕盡殺絕。可是他身體搖晃着勉強站立,好像受傷了。之前她只看到少年在馬車上空手與他博鬥,他是怎麽傷的?跳車時摔傷的麽?

黑衣人大概預料到很快會有人尋來,不敢耽擱,轉身離開。他轉過身的一刻寬展的衣袖被山風鼓起,良曉鯉隐約瞥見衣袖邊緣條條縷縷,不像是衣服破了,似是故意裁剪成那樣的。

她也沒心思想這些細節,游到快要沉下的車廂旁拉開車門,看到裏面緋紅衣裙的少女整個人浸在水中,正扳着車窗花容失色。

少女看到良曉鯉,頓時哭泣起來:“公子救命!”

良曉鯉自小做男孩打扮,不被認成小公子才奇怪,當然不必解釋。伸出手去,在車廂全部灌滿水之前将少女拉出來。

馬車旋即沉入水底。可是……那白衣少年呢?!

她一邊努力踩水一邊張望,少女卻緊緊抱住她,險些把她也拖入水底。良曉鯉急得大聲說:“松開我!還有一個人,我得去……”

一向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此時已吓破膽,哪裏聽得進去,怎麽可能松手!情急之下,良曉鯉一掌打暈了她,然後拽過馬車摔下時裂下的一塊木板,将她托在板上浮着,自己一個猛子紮下去,朝湖底潛去。

馬車還在沉向深深湖底。借着水面透入的光線,終于看到距離馬車不遠處還有一個白影也在下沉,如一只蝶在夢境裏緩緩飛舞。

她奮力朝白影追去,在憋氣憋得胸腔快要爆炸時終于拖住了他的手。

少年已經昏迷,面色平靜,長睫安覆,像一只要在水底長眠下去的精靈。

可不能讓他睡在這裏。她拉着他朝水面浮去,力氣要耗盡時,終于露出水面,抓住了一塊碎板。将少年托到板上,她自己也扳着板的邊沿,體力透支,神志昏迷。

浮在水上的三個人都神志不清,所以沒能聽到這期間上方路面奔走過去的聲音。

那是車中少女的家人、還有良曉意從錦鯉閣叫來的人,正沿途尋找被劫持的馬車。卻是誰也沒發現路沿邊的樹叢後是斷崖,馬車在此處落湖沉底,他們要找的人正漂在水上。

良曉鯉在昏睡中不知不覺松了手,整個人漸漸滑落。口鼻要沒入水中時,手臂被人握住。她一驚醒來,對上一對清濯的眼眸。是那伏在木板上的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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